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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探迷云(一)

    收假后,何子意又回到南名县继续自己的支教工作,虽然来这里支教并非他的本意,但时间长了,他逐渐喜欢上了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镇上的百姓,即便是年长的老一辈人,对他也是赞誉有加,尤其是绑架案发生后,各级领导对他更是百般爱护。而他平时上完课后,也有大把的时间,他想何不用这些时间继续学习物理和科学史。

    很快到了2000年3月,这是一个周六的早上,何子意刚刚起床便感觉头晕鼻塞,量了下体温,发现自己高烧39℃,家里也没什么药,只能先起床烧些热水。没一会,陈耀辉着便装找上门来。自从绑架案发生后,陈警官就经常来找他了解案情。何子意一直感念陈警官那天努力营救自己,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将自己的离奇经历向他汇报。虽然伴随着高阳婕的死去,案件在别人看来似乎也只能草草收尾,但陈耀辉却不愿放下这个案子,他相信这其中疑点重重又扑朔迷离,高阳婕并非一般女子,她的行为更像是执意寻死,并给何子意或警方制造什么悬念,这背后必然有更大的谜团。

    首先公安局查不到任何有关高阳婕的个人信息,她盗窃文物的动机和背后的团伙更是无从查起。警方所掌握的资料除了在抓捕她时的简单盘问,只有朱大侑在公安局与她的一些对话。据朱大侑回忆,当时他看着高阳婕在摆弄着头发,并被牵引着聊着对称的话题,竟然不自觉地昏倒在地,而血液检查也并未显示有中毒迹象。警方还随即调查了朱大侑的所有生平档案,并未找到他可能与疑犯勾结的嫌疑。其次根据陈耀辉多年的刑侦经验,他敏锐地察觉,何子意解救之时,面部表情并非惊恐慌张,而是对什么事情疑惑不解。当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就是高阳婕究竟是如何逃出公安局的,这更是让人不得而知。

    陈警官察觉何子意身体不适,便询问了他具体情况。

    “何老师,这几天刚好有个从大城市过来的专家,是专门做医疗下乡的,还要给我们这里的村医培训,提高我们这儿的医疗水平,他现在正在县中医院,院长是我哥们,走,我开车了,正好带你去看下。”

    何子意觉得自己肯定只是着凉感冒,不想劳烦陈警官,可实在是盛情难却。他心里也非常清楚,陈警官这么做,一则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二则也是想借此机会能绕着弯儿地盘问自己关于案件是否有所隐瞒。

    二人来到县中医院,这虽然是县城最大的医院,但占地也仅有五六千平方米。何子意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前面还有四五个人在排队。那个专家和当地的医生轮流给患者把脉问诊,随后便和当地医生讨论着病人的病情,以及如何开药。专家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眼睛炯炯有神,语速不快不慢,语调也非常平和,给当地医生讲解起来非常有耐心。从聊天中听得,当地的大夫都称呼他为张教授。等到何子意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但张教授依然显得很耐心。

    陈警官先于何子意上前和张教授说道:“张教授,您好,这位是来我们镇支教的老师,是从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毕业的高材生,何子意何老师,他身体有点不舒服,您帮他瞧瞧。”

    “哦?原来是高材生,快坐快坐。”张教授立刻给其把脉问诊,随后说道,“问题不大,也就是普通的着凉感冒,何老师平时多注意休息,改善下伙食就好。”

    “没事就好,太感谢您了,我看现在马上也到中午了,我请客,叫上你们院长,我们一起去吃个饭,给何老师改善下伙食。”中医院的邓院长和陈警官是好朋友,邓院长是一年多前从BJ的一所医院借调过来的,要花两年时间大力推动整个南名县的乡镇医疗发展,来到南名县的一年多时间里和陈警官成为了好友。而张教授则是邓院长在大学结识的好友,邓院长专门请他前来助阵。

    陈警官、何子意、邓院长和张教授四人来到医学院旁边的饭店,点完菜之后,便聊了起来。何子意主动给三人倒茶,顺口问道:“张教授之前是在哪里高就?”

    “我现在云游四方,也谈不上在哪里工作,对了,何老师,咱俩也算是半个同行,我本科的时候学的就是物理,之后在燕南大学还工作过一段时间。”张教授回道。

    “哇,那实在是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同行前辈,实在是太荣幸了,不过我还不是纯物理专业出生,我以前学的专业是科学史,这里师资力量紧张,我就现学现卖,还给学生教些历史。”

    “何老师实在是太棒了,甘中这个地方历史上可是名人辈出,就说咱现在所处的南名县,就是王莽的故乡,你是怎么给学生介绍他们的老乡的?”

    “我先按照课本上说的他是个篡位者,不过我也补充道他也做出了很多贡献,执政期间制定了很多政策,其实非常前卫。”

    听罢,张教授感叹道:“哎,他就是性子太急了,惹怒了一些人,不然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随后张教授转而又问道,“哦,对了,我听说前几个月有个女绑匪劫持了一位来这里支教的高材生,何老师有听说吗?”

    张教授的问题一下子刺激到了何子意和陈警官的敏感神经,何子意自然是觉得有些尴尬,而陈警官则立刻警觉了起来。在他看来何子意对绑架案似乎有所隐瞒,始终不愿多说,因此之前的多次套话均是无功而返,这次由外人开口,兴许会有新的收获。

    何子意略显尴尬地说:“说来惭愧,被劫持的人就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原来是你!这些亡命分子真是太猖狂,太可恶了。”张教授显得很气愤。

    陈警官故作镇定,希望能从他俩的对话中了解到一些关于高阳婕的事情,但让陈警官感到惊讶的是,张教授竟对此事非常感兴趣,总是不停地盘问各种细节。而何子意内心则非常排斥,怕会不小心说出自己灵魂出窍的事,所以总是试图回避这一话题。陈警官见此情形问道:“张教授怎么对高阳婕的事这么关心?”

    张教授意识到自己过度的好奇心被察觉,于是转口说道:“我对她倒是不感兴趣,我是气愤现在的亡命之徒竟如此嚣张。”

    有多年刑侦经验的陈警官明显感觉到张教授是在撒谎,此时他立刻想到高阳婕盗窃文物的背后团伙很可能就在南名县,于是直觉提醒他,这个张教授搞不好和高阳婕有一些关联,难道团伙的头目就是眼前此人?可转念一想这张教授毕竟是邓院长的朋友,应该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但作为一名老刑侦,陈警官还是保持着警觉。可如何套取这张教授的真实身份信息呢?陈警官突然想到之前他曾说自己在大学工作,于是便假装和何子意闲聊起来:“何老师,你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这么顶尖的高校,大学里一定有很多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吧?”

    “这个自然是,他们都是我的榜样。”

    “那这些学者里,你最喜欢谁啊?”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我想应该是叶楼院士吧,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

    “张教授听说过这个人吗?”陈警官借着何子意的话询问张教授,想看看张教授是否会露出马脚。

    “这还用说嘛,叶院士年轻时可是量子力学创立人之一波恩的学生,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做出了许多举世瞩目的成绩。今年大概快80岁了吧?”张教授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荒废了十年,他的学术成就将会更高。”

    “张教授和他打过交道吗?”陈警官问道。

    “没有,不过我早年还是学生的时候,参加过全国的物理学术会议,听过他的报告,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着实让我受益终身。他和我的恩师也颇有渊源。”说到这里,张教授言语之中显得有些激动,眼神之中充满了对自己年轻时候的回忆。而此时陈警官从张教授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到,张教授说的这几句话也不像假话,这也更让陈警官好奇这个张教授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那您的恩师是谁呢?”陈警官问道。

    “快别称‘您’了,怪客气的,我的恩师是余延亭院士,何老师你听过吗?”

    “原来您是余院士的高徒啊,真是失敬失敬。”何子意非常激动,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一直是他学生时代的榜样。

    “高徒着实不敢当,我离开恩师也离开物理好多年了,有愧师门。”张教授言语中流露着些许惭愧。

    “您太谦虚了,对了,我有个好友叫辛纬民,也在您的大学,不知道您是否听过。”

    “这个倒没有,我离开那里好多年了,年轻的老师都不认识。”

    就在此时,邻座来了一位大人带着小孩,这小孩不是别人,正是何子意的学生屈茉晗,何子意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学生感到很惊喜。“茉晗,怎么你也来这里了?”何子意问道。

    “何老师好,姨妈身体不舒服,我陪她来医院看看。”茉晗的姨妈也向何子意问好,何子意道了一声好巧之后,茉晗便和姨妈坐下点餐。此时,张教授看了一眼茉晗,只觉得这个小孩眼神灵动,举止端庄,气质不凡,并不像农村女孩。

    此时何子意继续说道:“余院士确实是中国人的骄傲。”

    张教授连连表示赞成,之后他又问起:“何老师毕业后为什么没有选择继续深造呢?以你的才华,肯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张教授您过奖了,我是本硕连读。当年在浙江天台县出土了一些历史资料,感觉仿佛是唐朝一行僧人在演算《大衍历》时的手稿,导师安排我来整理,这些资料中有些文字还有些图案,但几乎都残缺不全,无法甄别其中含义。工作很难进展,几年下来没有任何收获,我也没有坚持下去,最终放弃了深造。”何子意言语中透露出了很深的惭愧和遗憾。

    “那有什么结论吗?”

    “哎,几乎没什么结论。”

    听到何子意的研究课题,张教授略显无奈地说:“这个事吧,确实有点为难你,如果导师指导不利的话,很难做出什么成果。我国古代的科学技术大多数是夹杂在各种史书里,专门研究历史的人大多不懂科技,而做科学研究的人,又看不懂史书。那你感觉学了这么多年,对中国科学史有什么见解吗?”

    “我学识尚浅,谈不上什么见解,只是为近代科学没有诞生在我们这个民族大地上而感到遗憾,同时也异常好奇这到底是为什么,当然这个问题李约瑟已经问过了,我也思考了很多年,也没有什么答案。反倒是更加觉得奇怪。”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张教授问道。

    “教科书上讲的是因为中国没有诞生出形式逻辑和实验科学,但我觉得这也不是根本原因。就比如说我研究一行的《大衍历》发现,他记录的天文现象要比几百年后西方记录的都更加详细,可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没有从中总结出我们太阳系的结构,不用说是日心说了,就连类似于地心说的简单描述都没有。”

    “你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以一行的智慧不会不去考虑这个问题。就比如他曾通过大规模的实地测量来验证‘日影一寸,地差千里’的说法是否正确,取得的数据已经足够详尽,不可能提炼不出来地球是球形的结论。不然也不会到了明末,徐光启在利玛窦的引导下,我们国人才认识到地球是球形。”张教授感慨道。

    “是的,这个问题一行僧人不可能不去考虑的,所以这就更让人感觉奇怪了。”何子意说道。

    两人陷入了片刻的沉思,而一旁的陈警官和邓院长似乎对二人的聊天并不感兴趣,陈警官想快点将话题引回到高阳婕的事上,于是插嘴说道:“学术的问题还是别去想了,对了,何老师,我倒有件事想问你,那天的挟持事件发生后,你心里没受什么影响吧,大家都挺担心你的。”

    “谢谢大家关心,我还好,当时是很害怕,现在也没什么大碍。对了,你们警方有查到些关于她的什么情况没?”何子意回应道。

    从何张二人的对话中,陈警官基本排除了张教授和高阳婕案子的关联,于是便说道:“警方的内部调查进展我本不应该向你们透露的,但你也是当事人可以给你讲一些。实话说目前的确没有进展,高阳婕可能是黑户,查不到她的信息,背后的盗窃团伙和挟持的你原因,警方尚未查明。”

    “那可就太奇怪了!”张教授说道,“这个人身上还有其他怪事吗?”

    陈警官作为警察本是不应该向外人透露案件的进展情况,但他这几个月的调查实在是毫无进展,其他警员忙于手头的案件,几乎无人过问。于是陈警官觉得还不如说出来试试。他说道:“确实还有些奇怪的事,比如她是如何从公安局逃出来的,至今都让人匪夷所思,那天还下了小雪,高阳婕的足迹在雪地里突然消失,两个出口的警卫说那天上午只各开过一次门,但没有见到任何人出去。而十几分钟后高阳婕竟然出现在公安局门外,真是不知道她怎么跑出去的。”

    何子意一头雾水,张教授也陷入了沉思,他嘴里低声念道:“突然消失的逃跑路线,两个出口开过一次门,警卫没看到疑犯逃走,而疑犯却出现在了门外。哦?那两个门是同时开的吗?”

    “这个有可能,据说是两个清洁工倒垃圾,一个走的是西南小门,一个走的是东南小门。这两个清洁工我们也调查过了,基本排除了和疑犯勾结的可能。”陈警官说。

    听到这里张教授恍然大悟,一边用手指在餐桌上比划,一边说道:“我明白了,何老师你想想,两个小门同时开过,疑犯的轨迹消失,之后出现在门外不该出现的地方,这是物理学中的什么现象?”张教授有点兴奋地问道。

    看着张教授比划的图形,何子意想了一下,很快脱口而出了四个字——双缝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