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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探迷云(二)

    就在何子意说出双缝干涉四个字时,张教授显得异常兴奋,他丢下手中的筷子,突然站了起来,着实把何子意和陈警官吓了一跳。何子意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这不可能吧,双缝干涉是微观世界特有的现象,高阳婕一个大活人,怎么能用微观世界的理论去解释?”

    此时的张教授似乎已经有些癫狂,他发疯似地说:“谁说她是人了?谁说她是人了?你们警方都没有她的资料,你怎么敢说她是人,不,不,她也有可能是人,对,她是外星人,对,她就是外星人!”此时,坐在一旁的屈茉晗似乎是看到张教授的样子感到滑稽,竟突然笑了一声,对面的姨妈赶紧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嘲笑别人。

    陈警官和邓院长见张教授突然变成这番模样着实感到疑惑,立即站起来问道:“张教授,你没事吧,哪里不对劲啊?”而此时的张教授身体突然开始抽搐,嘴里依然念叨着外星人,不久就昏厥了过去。也许是怕张教授的样子吓到茉晗,姨妈用手遮住了茉晗的眼睛。何子意、陈警官和邓院长三人赶忙把张教授架到对面的医院。

    就在张教授被送进急诊室之后,陈警官向何子意咨询起了什么是双缝干涉,何子意解释道:“这是微观世界特有的现象,量子力学认为一切物质都具有波粒二相性,虽然这种性质早就可以通过电子的晶体衍射来证明,但1960年美国科学家约恩松完成的电子双缝干涉实验更为有力。当一个电子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两个狭缝时,我们常理认为,电子要想继续前进,只能从其中的一个狭缝中穿过,而由于在实验中,在双缝后面的屏幕上观察到了干涉条纹,我们就不得不认为电子也是一种波,这种波在物理上被叫做物质波。通俗地说,电子是同时穿过了两个狭缝。”

    似懂非懂的陈警官表示确实非常神奇,接着问道:“真的假的?这完全不可思议,一个东西怎么可能像分身术一样,同时从两个出口出去?”

    “物理学的微观实验就是这么神奇,虽然与我们的直觉相悖,但至少目前科学上只能这么认为。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真实的客观实验现象。”何子意非常肯定地给陈警官讲道。

    “那这个实验和高阳婕的逃走有什么关系?”陈警官再次问道。

    何子意说:“我想张教授肯定是认为高阳婕像物质波一样,穿过了两个同时打开的出口,之后在门外特定的地方波长相干增强,又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成为波以后自然不会留下足迹,也不会引起警卫察觉。”

    “哦,原来是这样,听着这么玄乎,那你觉得他说得有可能吗?”陈警官问道。

    “绝对不可能,这是微观世界的特性,只有电子这些极其微小的颗粒,它们的波粒二象性才比较明显,像我们人眼可见的物体,它们的这种性质完全可以忽略,肯定是不可能的。张教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一会他好转了我去问问他。”

    陈警官一头雾水,他问邓院长:“这个张教授和你是同学吗?我怎么感觉他这里有点问题。”陈警官用手指了下自己的太阳穴。

    “哎,张教授这个人在常人看来有时候确实有点奇怪,但他年轻时真的是天赋异禀,在我看来他简直就是神童,而且他为人谦和,淡泊名利,他这里没有问题。”邓院长也指了下自己的头,继续说道,“只是感觉他这几年的研究似乎钻进了牛角尖,我和他是快四十年的好朋友,我很了解他,他在医学上也有很高深的造诣。”

    “那这个张教授他到底是搞物理的还是搞医学的?”陈警官诧异地问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他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于是邓院长开始讲诉张教授年轻时候的故事。

    张教授的名字叫张天宁,在读高中时数理成绩异常突出,1963年16岁的他就考进了燕南大学。当时古巴导弹危机刚刚解除,但美苏冷战形势依旧十分紧张,核战争一旦爆发,人类将面临空前的危机。受此影响,加之对物理的热爱,张教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物理学专业。由于天赋异禀,再加上兴趣浓厚,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自学完了普通学生要花一年时间学习的高等数学,大一结束时就学完了物理系本科生的招牌课程——四大力学,也就是理论力学、电动力学、热力学统计力学和量子力学。之后他还和学校的刚从苏联留学回国的余延亭教授做过一段时间的科研,余教授对他特别赏识,期望重点培养他。但是张天宁自己却并不急于专研一个固定的课题,他甚至后来都不经常去上物理系的课,更多时间游荡在校园的各个院系,听着和自己专业毫不相干的各种课程,不为拿什么学分,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而他命运的转折也是从一次公选课——中医学开始的。

    大学的公选课都是在晚上,上中医学的老师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老教授讲到了人体经络的构成,并谈到黄帝内经记载了人体的经络,后人利用黄帝内经的知识框架逐渐发展出了造福华夏五千年文明的中医学。经络虽然无法从西方的解刨学上探测到,但它存在于人体中,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因为这是中医上千年实践所检验出来的真理。西方科学理解不了它、探索不到它,但不能轻而易举地否认它的存在,这是无知与傲慢的体现。

    虽然公选课的设置往往意在科普,只注重广度,而并不会对具体问题深入刨析,但即便如此,还不到20岁的张天宁就被中医学彻底迷住。于是天天沉迷于各种中医书籍,还经常跑到燕南中医药大学旁听。也正是这段时间他认识了邓远清,也就是后来的邓院长,两人一见如故。邓远清是中医药学院的高材生,他虽然没有张天宁那么涉猎广泛,但对中医药学的热爱也是非常浓厚,俩人时常讨论各种问题,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大三的时候,张天宁决定毕业后继续深造,便申请余教授为自己的导师。余教授本是打算将他送到国外深造的,但随着学习的深入,张天宁逐渐发现虽然与物理学的研究内容千差万别,但中医学也有着一套独特而又完整的理论体系,其思想博大而精深。直觉告诉他倘若能融合二者的优点,一定可以诞生出一门全新且对人类影响深远的学科。后来他不断具象化这一想法,最终他发现中医学有望解决西方科学一直讳莫如深的话题——人的意识,于是他便立志要创立一门新型学科——意识物理学,并将这一想法告诉了余教授。余教授本来是非常反感爱徒做这个在他看来不伦不类的研究的,但他仍然本着海纳百川的胸怀和对自己爱徒的疼爱之情包容了他。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很快动荡的岁月来了。

    余教授要前往边疆种树,临行前询问张天宁日后有何打算。张天宁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计划。于是张教授从床下拿出一副画。

    “这幅画是美学大师宗柏华先生的一位好友,我记得是叫黄玉竹,赠予宗先生的,是黄先生亲手临摹的《骷髅幻戏图》。宗先生与我虽然从事的专业一文一理,但他常常找我讨论物理,他说物理学中的对称是一种极致之美,没想到我们聊着聊着竟然成为知己。宗先生将这幅画转赠与我,说此画之中有着生与死的对称。你不是说你要做什么意识物理学吗?如果你今后没有打算,可以拿着这幅画去找他的主人,据说他现在隐居在湘西张家界一代,远离纷争,纵情山水,醉心书画,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去处。”

    见到恩师在如此落魄之际依然关爱自己,张天宁扑通跪倒在地,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感动,痛哭起来。余教授立刻扶起自己的爱徒。

    “谢谢恩师,您一定要多多保重,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保管吗?比如您的这些手稿?”

    “这些不需要,它们已经刻在我脑海中了。”余教授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随后张天宁便去寻访余教授提到的那位隐士。十年后,余教授回到工作岗位,并为中国科技的发展做出了不朽的贡献。而张天宁直到1983年才回来,这一晃就是十多年。看着衣衫褴褛的爱徒,余教授心想他这几年必定受了很多苦,为此还心痛地留下了泪水,而张天宁倒显得非常平静。

    张天宁问道:“老师,我们都知道当今物理学的最大矛盾之处就是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不能完全统一,您觉得从哪些方面出发最有望解决这一矛盾呢?”

    身为理论物理学家的余教授说道:“现在国际上热门的弦理论和量子引力理论虽然各有千秋,但我觉得如果没有实验证据,一切都是纸上谈兵。而要想获得实验数据又极为困难,要建立超大型的粒子对撞机,或者去设法去引力极强的星体获得一些实验数据,但貌似这些都是几十代人以后的事了。”

    “但我相信这些事早晚可以被我们后人办到的。”张天宁信心满满地说道。

    “这个必然是。”

    “也就是说这个问题我们迟早会解决,那恩师您说我们研究物理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余教授犹豫了一会,说道:“我想是为了理性地认识这个世界。”

    “人类可以认识这个世界吗?”

    “我也不知道,有人说行,有人说不行,但这是哲学家辩论的事,无论怎么样,都阻碍不了我们物理学家去认识世界的脚步。”

    “那假如有一天我们完全理性地认识了这个世界,又能怎么样?”

    余教授沉思了一会,说道:“那我们就能更好地利用知识造福人类。”

    “也就仅此而已吗?”

    “呃……这个问题太难了,似乎比最难的物理问题都难,我想不明白。”余教授笑了,张天宁也低头笑了。随后张教授又问道:“天宁,你这几年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跟着黄先生学习了不少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他仙逝,我可能现在都不会离开大山。对了,您当年给我的画,我还保留着。”说着张天宁打开了多年前余教授托自己保管的画作。看到画作完好如初,余教授感到非常欣慰。

    此时一位大概二十五岁的小伙子来找余教授,神情显得十分苦闷。原来小伙子来自偏远山区,平日一边放羊一边学习,参加了三年高考,始终没有考上,想拜托余教授向校方求情,能给自己一个读书的机会,聊着聊着小伙子已经泣不成声。余教授倍感惋惜,但表示校方的规定非常严苛,自己必须恪守。为了帮助小伙实现愿望,余教授介绍张天宁与他认识,还用他二人的曲折经历勉励小伙子不要轻易放弃,最后还特意嘱托张天宁为他补习功课。

    80年代初祖国的科研事业百废待兴。在余教授引荐下,张天宁在燕南大学教了几年本科生课程。不过据学生反映,张天宁上课从不带课本,也不按照课本知识讲。他只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图和推导公式,而且各种物理和数学知识运用自如、游刃有余,但除一两名能领悟到张天宁思想的学生会拍手叫绝外,几乎所有学生都完全跟不上节奏,因此校方对他的授课方式颇为不满。

    在燕南这段日子,他还常常看望好友邓远清,他在北医三院工作。一日邓远清忙碌了一天,在给最后一位患者把脉时,发现他的病症非常奇怪,一时想不出如何开药,这时正巧张天宁来找他,他把病人的脉象和张天宁说后,没想到他随口就说出了药方,着实令邓远清震惊,从此邓远清由衷敬佩地称呼天宁为张教授。

    八十年末,由于种种原因张天宁辞去了学校的工作,和家人一道南下经商,日子倒也过得不错。之后他一直与邓远清有着书信往来。

    听完了邓院长的讲诉,陈警官和何子意对张教授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邓院长这一讲两个小时又过去了,此时张教授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而陈警官由于警队还有别的案件处理,不得不先行离开,只留下何子意和邓院长继续守候。张教授位于一间独立病房中,何子意和邓院长二人一直守在旁边。直到接近晚上十一点时,张教授才缓缓睁开双眼,但看上去身体非常虚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看到张教授醒来后,邓院长立刻上前问道:“老同学,你没事吧?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劳累过度的原因,不用担心。对了何老师,我想和你聊会,我虽然比你大,但感觉和你很聊得来。”

    “谢谢张教授。那我就陪您聊会,您要是感觉不舒服就随时和我说,身体重要,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何子意很恭敬地说道。

    “那谢谢你了,高阳婕的事你仔细想过了吗?”

    “您太客气了。对了,我也正想问您,您为什么说高阳婕是通过双缝干涉越狱的,这个是微观世界的实验现象,她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有这种现象?”何子意诧异地问道。

    “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区别在与宏观世界可看成连续的,但微观很多物理量是不连续的、是量子的,而这个量子化所涉及的参数就是所谓的普朗克常数。是吧?”

    “是的,但这个数字只有6.63e-34焦耳秒,也就是说小数点后还有三十多个零这么小。人体的量子行为完全可以忽略。”

    “但是假如这个数字并不是常数呢?你说光速是常数吗?你知道卡西米尔效应吗?”

    “光速当然是常数了,卡西米尔效应我大概还记得。好像是利用平行金属板将真空中的部分谐振子滤去,使得平行板外的压强小于板内的压强。这个实验证明了即使把空间的空气全部抽空,剩下的所谓真空也并不是空的,还有各种涨落,伴随着虚粒子和虚反粒子的成对出现。”

    “你说的没有错,这个实验坚实地论证了真空不空的事实,而平行金属板将真空中一些量子涨落排除出去,使得本来是空无一物的真空变得更空,对吧?”

    “对,您说的没问题。”

    “那你也应该知道,光在真空中的速度是最大的,是吧?”

    “对,没问题。难道您是要说光在平行金属板间的速度比普通真空更大吗?”何子意疑惑地问道。

    “嗯嗯,没有错。”张教授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个现象已经被实验物理学家证明了,也就是说光速可以不是常数。只是我们这个真空环境里近似是常数而已。所以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很多所谓的物理常数并非真的是常数。”

    听了张教授的一番讲解,何子意保守的内心世界似乎打开了一扇天窗。他继续问道:“那还有其他实验证明了普朗克常数并非常数吗?”

    “这个我还不知道。”张教授脸上露出了遗憾。“对了,还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您讲。”何子意非常恭敬地说道。

    “你有没有调查过高阳婕那天盗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来历。这个事警方是不会再管了,因为他们事情太多了,这种无头案加上最大疑犯已死,更是没人会过问了,也就像陈警官这样的老刑侦会关心。”

    “嗯,我会好好调查下的。”

    不觉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邓院长检查了张教授的心跳和血压,并无大碍,但嘱托好友是时候该要休息了。何子意也让张教授好好休养,自己随时可以过来陪护。临睡前张教授还嘱托何子意道:“你千万不要简单地从物理学看我们的人体。”随后便各自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