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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两桩悬案(三)

    眼下形势危急,刻不容缓,陈警官和樊队决定搏一搏,于是集结警力立刻前往玉兔寺。而就在此刻樊队也接到苗伟信息,说尹馆长偷偷离开了医院,不知要去往何处。樊队安排苗伟一定要暗中死死盯住,但不能露出马脚。

    警队众人乘两辆面包车来到玉兔寺外。陈警官带领朱大侑等三名警员躲在距庙门外一百多米处的车内观察指挥,何子意和张教授则坐在车的最后一排。樊队带领着付冰和另一名警员悄悄靠近寺院院墙。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三人相互配合,轻松翻过院墙,谨慎地向寺内的破屋靠近。果不其然,樊队手持望远镜,透过屋子的门缝,在昏暗的烛光下看到了被绑架的屈茉晗和尹馆长的儿子。但不知道是晕倒还是睡着,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两个小孩此刻正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而邹丹则四处踱步,神情显得非常慌张。樊队立刻通过对讲机向陈警官汇报了两个孩子的状态以及周围的详细地形之后,陈警官便开始策划如何营救人质。

    就在陈警官紧张地部署之时,朱大侑看到一个人步履蹒跚又鬼鬼祟祟地走向院门,他拖着羸弱的身子,努力加速自己的脚步,在四处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悄悄地走进了寺院。

    “好像是尹馆长。”朱大侑说道。陈警官也和苗伟核实,的确是尹馆长偷偷来了玉兔寺,于是陈警官立刻通知早已埋伏在院内的樊队,樊队三人立刻更为小心地把自己隐蔽起来。

    “不急,先看看情况。”陈警官向樊队示意道。

    只见尹馆长慌张地走到屋门前,看到屋内的情况后,就扑通跪倒在地。“小十六、小十六,你怎么啦?求你放了我儿子吧,你是不是要这个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随即尹馆长便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到屋内。由于灯光昏暗,樊队并未看清是什么。然而邹丹只是盯着尹馆长,用手中的枪指着他激动地说道:“别过来!”

    见邹丹不肯罢休,尹馆长更加慌张,看着已经不知死活的儿子,他万分焦虑,紧张到哽咽。“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们的,那种陨石我也没见过,第一眼是我看走了眼,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当时冲动杀了屈柳,是你哥要替你顶包的,这几年我每个月都往你家打钱,就看在我厚待你家人的份上,你就放了我孩子吧。”尹馆长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此刻陈警官等人也从车上下来,缓慢靠近寺院。

    “别说了!”邹丹咬着牙说道,他的情绪异常激动,头上青筋暴突。突然他感到大脑剧烈地疼痛,双手夹住脑袋,试图减缓这种痛苦,但无济于事,随后身体开始有些痉挛。而尹馆长显然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怎么啦?”

    可是邹丹并没有回答,身体抽搐得更加剧烈,之后突然他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拿枪对准两个正在躺在地上的孩子。尹馆长见此立刻准备扑上前去,挡住枪口,无奈体力不支,眼看为时已晚,一声枪声后,尹馆长已然万念俱灰,他的世界即将崩溃,体力再也支撑不住。

    然而就在昏倒的前一秒,他抬眼仔细一瞧,原来中枪的并非两个孩子,而是正准备开枪的邹丹,他终于能缓一口气,随即便昏倒过去。

    原来看到邹丹情绪激动,樊队已经嘱咐好了付冰,只要屋内情况有变则立即采取非常行动。就在邹丹准备杀害两名人质时,付冰扣下了扳机。

    随着邹丹被击毙,一干人冲进庙里,樊队捡起地上刚刚尹馆长丢给邹丹的东西,并拿给陈警官看。这是一个正七边形的金属块,厚度不到一厘米,想必之前白布上的七边形就是指代这个东西。樊队此时也顾不过来这个金属块,因为大家进屋后才发现屈茉晗和尹馆长的儿子竟被困在一个球形的透明玻璃箱子中,直径大概有一米五。之前由于灯光和角度的原因,樊队并没有看到这个玻璃箱。

    屈茉晗昏倒在内,尹馆长儿子的头躺在屈茉晗的肚子上,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上的鞋子正好和警方手上的鞋子匹配。屈茉晗一直胳膊搂着他,似乎在保护着这个小弟弟。樊队安排手下记录现场的情况,随即抬走了邹丹的尸体,医护人员也开始准备抢救昏迷的尹馆长。而这边大家走上前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玻璃,看上去似乎很厚,更致命的是这个玻璃球竟然完全密闭,没有留一点通气口,屈茉晗即便还活着,也极有可能窒息。众人连忙拍打玻璃壁,屈茉晗并无任何反应,而敏锐的朱大侑突然察觉屈茉晗的手指还微微抖动,立刻惊呼道:“快看,茉晗的食指在动,她还活着,得赶紧把她救出来。”

    “这个球他妈的一点缝隙都找不出来,究竟是怎么把人装进去的?”樊队把玻璃球整圈打量完后,非常诧异地说道。

    “还是别管怎么装进去的,眼下只有把这个球打碎了,救人要紧。”朱大侑焦急地说道。

    “好办,玻璃一般都脆。”说着樊队便拿出手铐猛砸了十来下,玻璃球却丝毫没有破裂迹象,甚至都没留下一丝划痕。“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这么硬。”

    “不行就开枪,时间要紧。”陈警官也按耐不住了。

    “行!救人要紧。”樊队立刻拔出手枪,并示意大家离远些。由于屈茉晗正躺在球的底部,樊队瞄准玻璃球的球心射击,可是子弹射出打到玻璃球后,居然径直反弹回来,从樊队的身边擦过,着实把他下了一跳。

    “这居然还是防弹玻璃。”

    众人一时间手足无措,看着屈茉晗手指抖动的频率似乎在不断降低,一向沉着的陈警官也心急如焚,喊道:“继续开!”

    “是!”樊队从付冰手上换来威力更大的狙击枪,绕着球一连开了十几发子弹,玻璃球依然毫无破裂迹象。

    何子意继续拍打着玻璃球,呼喊着屈茉晗的名字,让她振作,可是屈茉晗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大家惊慌失措之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付冰缓缓举起了刚樊队递来的手枪。大家都知道他是神枪手,可是这种破坏型的射击和准度并无任何关系,何况连狙击枪的威力都不足以破坏玻璃球,但是大家依然将目光投向了付冰,期待着奇迹发生。而此刻付冰虽然已经举起手枪,但却迟迟不肯扣下扳机,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摆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陈警官说道:“付冰,现在看来子弹似乎力道不够啊!”

    岂料付冰并未做任何回应,大概一分钟过去后,就在大家已经开始想别的办法,顾不上付冰时,他突然扣动扳机,子弹射出,随即玻璃球瞬间破碎成渣,众人来不及庆祝,立刻上前从玻璃渣中救出了屈茉晗和小十六。经过一系列心肺复苏之后,屈茉晗和小十六都大难不死醒过来了,随后二人立刻被送往医院。

    医生对两个孩子的身体进行了一系列排查,发现屈茉晗头部有被钝器击伤的痕迹,血检显示二人的血液中均有安眠药成分,尤其是小十六的浓度较高。庆幸的是除此之外两人的身体并无大碍,第二天屈茉晗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基本恢复。

    中午樊队来到了医院,在问候了两个孩子的身体情况后,询问了屈茉晗被绑架的过程。她说那天就在自己上学的路上,突然被邹丹从脑后打晕,然后被关到了这个寺庙里。和她一起被绑架的还有小十六。邹丹一天只给他们每人一个馒头,都是她一点一点喂小十六吃的,也许是因为馒头或水里有迷汗药,她一直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小十六更是一直处于昏迷或半昏迷状态。之后樊队向屈茉晗出示了那天在现场捡到的金属块,并问道:“小姑娘,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这个东西是我们家的,不过好久前就不见了。你在哪里找到的?”茉晗不解地问道。

    “你确认是你们家的吗?你仔细看看。”

    “当然确定了,这是我父亲的东西,还给我玩过几天,后来就不见了,怎么会在你那里呢?”

    “小姑娘,不急,我们还在调查,先借叔叔几天,很快就还给你。”

    尹馆长在经历一系列巨大的刺激后,再加上之前身体就有诸多不适,此时更是变得羸弱不堪。在得知自己孩子安然无恙后,身体多少有了些好转。但警方多次质问他为什么已经猜到了玉兔寺,却不愿与警方配合时,他总是佯装身体不适,拒绝回答。同时他更是拒绝交代金属块的信息,警方一时间也束手无策。陈警官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尹馆长背后必定藏着很多猫腻,而且他也曾听闻尹馆长私下与文物走私犯走得很近,只是没有确凿证据,于是便申请了搜查令,对尹馆长的住处和办公室进行搜查。

    在对其住处搜查无果后,警队众人来到了博物馆。陈警官提议先去看看展览馆收藏室的《嫦娥奔月图》。众人仔细端详着这幅举世名画,虽然大家都不懂艺术,但还是被画作中传神的形态,灵动的线条所深深吸引。陈警官提议拿那副仿品对比一下,想看看两者究竟有何区别。通过对比,陈警官和樊队均发现除了那个消失的玉兔外,这两幅画完全是一模一样。可一旁的朱大侑却盯着两幅画中嫦娥的发式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他突然想起当日高阳婕在越狱前,曾梳理着头发,问自己对称的中分好看还是不对称的偏分好看,还想起了随后高阳婕关于对称和破缺与美的关系。他仿佛被往事提醒一般,察觉出了两幅画中嫦娥的发式并不完全一样,他问一旁的张教授:“嫦娥这个卷成圈的头发应该是这样吗?”

    “是啊,这个叫飞仙髻,古代女子很喜欢的发式。”

    “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两个圈应该是两边对称的吗?”

    “当然是的,不然多不好看。”张教授对朱大侑的这个问题感到诧异。

    “但是您仔细看,这个真迹中嫦娥的这两圈并不一样大,而那个仿作里的却一样大。”

    在朱大侑的提示下,众人仔细对比两幅画中嫦娥的发式,果然发现两者有细微的区别。

    “这能说明什么吗?估计是造假的人疏忽大意了吧。”樊队说道。

    “绝不可能,画师技艺如此高超,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张教授说道。随后张教授又仔细对比了两幅画的其他差别,包括题词落款等各种细节。大约十分钟后,张教授指着博物馆的这幅展品,非常肯定地说出一句让众人都惊呆的话:“这幅画是赝品。”

    随后张教授向众人解释了他的看法,画作可以临摹的很像,但一旁的书法题词明显漏洞百出,造假之人刻意模仿原作,故作清高,但不得要领,最终落个俗不可耐。

    陈警官对尹馆长参与走私的看法又肯定了一些。紧接着,大家进入了尹馆长的办公室,在翻查各种文件并未有所收获后,大家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文件柜里的保险箱上。这其中必定存放着重要的物证,但密码究竟是什么呢?樊队试图从密码按键的指纹油迹上猜测,然而两次密码错误提示后,出现了一段语音提示:“密码再次错误后,文件将被粉碎。”

    “别急别急,大家好好想想。”陈警官稳定着大家的情绪,继续说道。

    “绑架、盗窃、文物等等这一系列事件中,哪里有奇怪地数字出现过?”樊队让大家仔细思考,几分钟后,陈警官说道:“没错,就是绑架、盗窃、文物这些关键词,去年冬天我们经历过的,大家还记得吧。”

    “对对对,就是高阳婕,我记得她死后,法医从她衣兜里找到一张带数字的字条。”朱大侑反应了过来。

    樊队按下那个字条上的数字,众人万分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这次保险箱终于被成功打开。

    从保险箱里,陈警官取出了一大摞文件,上面记录了这些年尹馆长监守自盗,利用赝品替换真迹,再将真迹走私海外,从中牟取暴利。文件中还夹杂着高阳婕的简历以及她和尹馆长的亲昵合影。原来高阳婕本身是武校毕业,身手了得,被姜链生发掘后,介绍给了尹馆长,并成为了他的情妇。尹馆长利用她的身手,里应外合,在安保极为严格的博物馆中盗取文物,只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在偷盗陨石的时候失手。铁证如山面前,尹馆长不得不承认他的罪行,他交代了这些年发生的一切。

    原来尹馆长年轻的时候,沉迷于历史和考古,虽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但由于常年在恶劣的环境中工作,落下了一身的病,有肺炎、支气管炎,关节炎更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不得不在45岁之后就告别了考古事业。之后转而做起了文物鉴定,也受到了业内的一致好评。后来经人举荐,当上了江北省的博物馆馆长。就在某一天,一位叫姜链生的人找到了他,尹馆长起初以为姜链生只是做文物交易的,并不知道他背地从事的是文物走私。两人聊了很多关于文物的事情,意趣相投,姜链生更是把尹馆长当做兄长般对待,并一再向尹馆长保证自己做的是合法生意。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尹馆长逐渐被姜链生提供的奢靡生活所腐蚀,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一开始觉得自己可以洁身自好,不参与文物走私就好,但时间一长,尹馆长已经成为姜链生黑色产业链的关键一环。在一次谈话中,姜链生从尹馆长口中得知,凭借他多年来的历史和考古研究,他断定南名县郊外极有可能有一座侯爵墓穴,里面很可能有王莽当年痴迷长生不老的威斗。虽然自己年轻时也试图找过很多次,但都没有找到,不过他依然坚信这处墓穴的存在。于是尹馆长和姜链生暗中安排了邹宇邹丹去再次寻找,并告诉他们威斗应该是一个长条形的金属,但二人费尽心思,花了两年时间也没有任何收获。之后邹宇邹丹无意中将这个墓穴的事告诉了同村的屈柳,也就是屈茉晗的父亲,而屈柳只花了两个月时间就声称自己找到了墓穴,于是他带着盗取的文物前来玉兔寺交易。这个东西看着像个头盔,也像个容器,完全不是预先料想的长条形,姜链生自己也不敢确定这东西的真伪,便拿去给躲藏在暗处的尹馆长鉴定,此时屈柳还并不知暗处的人是谁。

    尹馆长鉴定了有十来分钟,说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文物。于是在邹氏兄弟的撺掇下,姜链生便认为这个屈柳是来骗钱的。而屈柳为了找这个东西险些把命都搭上,这东西即便不是他们想要的长条形,但个头这么大,肯定也是价格不菲的文物。他心里越想越是不忿,但也只能和他们吵了几句便转身离开。屈柳走后,尹馆长从里屋出来,感叹可能真的是自己推断错误,并没有什么宝藏,几人也只好就此作罢。刚走到屋外时,便撞上了屈柳,原来屈柳并未走远,一直在屋外偷听。

    屈柳指着尹馆长说道:“原来是你啊,尹馆长!”

    “什么馆长,你认错人了。”尹馆长非常怕别人发现他做这种勾当,立刻矢口否认道。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去年我带女儿参观过博物馆,当时就是你给我们讲解的,没想到你背地里还参与文物走私!”

    “你别血口喷人,我不认识他们,我也不是什么馆长。”尹馆长见事情败露,有点惊慌失措。

    “兄弟,你别乱说,他真不是什么馆长。”一旁的姜链生试图帮尹馆长圆谎。

    “你们黑白两道联合起来耍我,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东西,你们说不要就不要,你们今天不给我个交代,尹馆长你就等着瞧吧。”屈柳一手抱着东西,一手指向屈馆长。

    “你想要干什么?”尹馆长内心非常忌惮屈柳将此事捅出去。

    见屈柳不肯善罢甘休,姜链生向邹氏兄弟使了一个眼色。他二人多年来一直是姜链生的打手,靠着姜链生他二人也是赚了不少钱。二人上去便是对屈柳拳打脚踢。老大邹宇本性老实,打了两拳见屈柳毫无招架之力,就想住手,可老板没让停,自己也只能继续打,不过已经减小力度。可老二邹丹却一直用着蛮力,期间从屈柳身上掉下来一块东西,姜链生发现后命邹宇捡了过来,这便是之前所说的七边形金属块。

    尹馆长拿着这个金属块在手上,隐约感觉到这个东西似乎非同小可,姜链生询问是什么东西,尹馆长一时没说话。邹宇一把抓住屈柳的领口,喝问道:“快说这是什么?”邹宇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让他能躲开弟弟的拳打脚踢。

    “这也是从墓里找到的。”

    “那这个值钱吗?”姜链生问道。

    “看不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尹馆长摇了摇头。

    邹丹听闻,随即上去又是对屈柳一记重腿,屈柳脚底踉跄,头重重地磕到一个尖角上,倒地不起,姜链生上去探其呼吸和心跳,发现屈柳竟然一命呜呼。

    见出了人命,众人皆慌了神,姜链生准备带大家赶紧跑,但邹宇并不打算走,他冷静地说道:“弟,姜老板待我们不薄,这么多年我兄弟二人还有我们的家人一直靠姜老板养着,打死人的事是我们兄弟二人所为,不能连累姜老板,这个事我扛下了。姜老板您赶紧走,我一会就去自首,希望您能照顾我家人。”说罢邹宇便跪倒在地。

    “你放心,你兄弟二人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们的家人包在我身上。”姜链生安抚邹宇说道。

    邹宇又对邹丹说:“弟,姜老板不会骗我们的,你放心。以后不管我是死是活,咱父母都得有人照顾,这可就都靠你了。”随后邹丹、姜链生和尹馆长逃离犯罪现场,邹宇随即自首。警方很快来到玉兔寺,逮捕了邹宇,邹宇大包大揽下了全部罪名。而在案发现场缴获的那个被他们认为不值钱的类似头盔的物品,最后竟被警方送到了尹馆长那里做鉴定。

    可能是由于当时参与这种非法交易时太过紧张,抑或是事后想明白了一些问题,尹馆长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屈柳当初拿给自己的东西,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威斗,但却是货真价实出自东汉的文物,是当年坠落地球的一块陨石。只是这个陨石被做了艺术加工,上面的花纹在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加上当时自己一心想着威斗,所以一时看走了眼,以至弄成了今天这幅样子,内心极其愧对姜链生和邹氏兄弟。

    由于被鉴定为文物,邹宇见事情即将败露,不得不承认自己参与了倒卖文物,最终一并被判处了二十年有期徒刑。姜链生此时已逃到国外,暂时无法追究。

    至于那块捡来的七边形金属块,尹馆长觉得除了邹氏兄弟外并不会有人发现,便自己藏了起来。他起初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但之后翻阅大量文献反复分析。随着分析结果一步步明了,他近乎疯狂。原来这金属块正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王莽临死前都死死守护的威斗,只是当年王莽将其镶嵌在了青铜手柄的北斗勺内,因此史书记载的威斗是长条手柄形状的,尹馆长自然也这么认为。当年郭圣通偷偷将金属块从手柄中挖出,从而导致尹馆长一开始没有辨识出来。通过史书对威斗只言片语的记载推论,尹馆长认为这个威斗具有让人起死回生、穿越时空的能力,于是便发了疯似地整日研究,但却没有任何成果,还导致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

    然而最终纸是包不住火的,邹丹怀疑尹馆长当时是故意看走眼,陷害邹氏二人和姜链生,进而独吞宝物,并且他还认为既然陨石那么值钱,那七边形金属块定然也价格不菲,由此生恨绑架了他的儿子,顺道绑架了屈茉晗是想看他父亲还有没有留下其他什么宝物。

    之后警方从邹丹住处搜到了几幅名画仿作,据此可以断定《嫦娥奔月图》的仿作也是他用来勒索尹馆长的物证,最终当年的一切勾当都公之于众。只是尹馆长没有承认自己和高阳婕的关系,警局的人觉得尹馆长可能不愿让妻子知道自己的这一丑行,再加上高阳婕已死,于是就没有再就高阳婕的事进行追究。

    至于何子意,他对高阳婕的情妇身份将信将疑。当初自己被挟持时的担惊受怕早已烟消云散,反而在回想起时,感觉这件事仿佛为他宛如死水般的生活增添一丝涟漪,但他直觉认为,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不太像是他人的情妇。只是自己的这一想法,无从和他人提及。

    尹馆长被羁押后,何子意想起之前自己关于那个陨石的推断,认为它极有可能是盛装王莽头颅的容器,于是和陈警官申请,想去探视下尹馆长,顺道表述下自己的这个看法。陈警官和尹馆长年纪相近,二十多年前陈警官就知道尹馆长是国内甚至国际知名的考古专家,只是被贪欲腐蚀了头脑。

    “尹馆长,你这里一切都还好吧?”陈警官依然尊称他为馆长。

    “快别叫我馆长了,我这儿一切都好,这里的人对我不错,只是我已经感觉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日渐虚弱,应该是命不久矣了。”尹馆长看上去内心极为痛苦。陈警官也看得出来,短短的几天牢狱生活已经让尹馆长须发尽白,从刚才的走路姿态来看,现在的身体更是羸弱不堪。

    尹馆长的丑闻败露,检察院已对其向法院提起公诉,不出意外,尹馆长的行为将被判定为走私文物罪,且因其身为国家公职人员参与走私文物,造成的国家财产损失极为严重,情节极其恶劣,很有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只是相比无尽的牢狱生涯,身败名裂更让他痛不欲生。

    何子意向尹馆长讲述了自己对于陨石用途的判断,尹馆长一时间恍然大悟,对何子意的看法予以了充分认可,并希望他能将相关信息总结成文,补充到博物馆的文物资料中。随后何子意询问了尹馆长那个七边形的金属块到底是什么,尹馆长向二人坦言它应该是当年镶嵌在王莽威斗上的东西,而自己竟然一时愚昧到像王莽那样,认为这个东西可以让人穿越时空。言罢,尹馆长面露苦笑。

    之后尹馆长向陈警官问道:“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你说。”

    “你能把当时邹丹给你们的勒索信给我再看看吗?我还没看过这封信。”此时陈警官也才想起来,那份勒索信的材质至今尚无定论。陈警官之前就想到尹馆长是文物方面的专家,但由于尹馆长身体状态一直很糟糕,就没再把实物拿给他看。

    陈警官去证物室办理了登记,取来了勒索信。尹馆长把布托在手上,仔细打量着布的材质和纹路,他反反复复转变着布的方向,以便让光线从不同角度射向布面,突然他掩面痛哭道:“原来这都是真的,可我却参不透。”陈警官询问有什么情况,而尹馆长竟不愿多说。没过几天,尹馆长身体愈发羸弱不堪,最终在反复念叨着“让我重生吧”之后,便在狱中彻底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