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去汉正街
不出意外的，赵红平又一次避开春忙；如果说之前许多次是刻意逃避，这次勉强算情有可原吧。
随着春忙临近尾声，他脑后的伤也接近痊愈。
当然，这期间他也不是纯粹干闲着；在琢磨怎么做好服装生意的同时，还会在野外下黄鳝，拔野笋，套野鸡野兔，在家主动张罗饭菜，洗碗刷锅，喂猪喂鸡等；尽自己力量减轻老俩口的劳动强度，同时想法子让老俩口吃的好些。
这些只是尽本分的事情，在旁人眼中就视为新奇的怪事了。
毕竟曾经的自己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还净干坏事的主。
村里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赵明仁那一棍确实打出了效果；有的说多半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过阵子就会现出原形；还有人说是为了再从老赵手里掏钱，故意装作讨好而已。
面对种种流言蜚语，赵红平坦然面对。
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以后怎么做。
这天清晨，老俩口挑着最后两担秧苗下地去了，赵红平寻出纸笔，写下一行字，“爸，妈，听说县里有工厂在招工，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可能几天后才能回来。”
字条压在饭桌的土茶壶下，把吴志勇那天上午送来的五百元装进牛仔裤后的口袋里，用塑料袋提了套换洗衣服，带上门便出发了。
离开了瓦岭村，经过周冲村，李家庄，下了红星村旁边的那条坡路，便到了汉宜公路边；他掏出烟，一边站在路边抽着，一边等待去江城的过路长途客车。
他要去汉正街进服装回来，原本这一趟三十年前就该去的。
当第二颗烟快抽完的时候，就看见一辆老式大巴车沿着公路自西向东驶来，驾驶室右边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招牌“沙市---武昌”，中间横线下写着“汉口”两个略小的字。
赵红平扔了烟头，靠路心走了两步，招手示意。
大巴车在他跟前缓缓停下，车门哐当一声打开，待赵红平上了车，又哐当一声关上。
春忙还没完结，车上乘客并不多，大概只坐了五六层的样子。
赵红平很容易就寻了一个临窗的位置。
“喂，小伙子，这是要去哪里。”胸前挂着一只帆布包的中年女售票员起了身，扶着把手走过来问。
“请问，到武昌多少钱?”赵红平问。
“八块！”
“你们这车经过汉口汉正街吗？”赵红平又问。
“不经过，你可以在汉口航空路附近下车，然后坐公交车到硚口区的汉正街！”
“那我在航空路下车票价多少？”
“也是八块！”
“同志，我又不到武昌，汉口离武昌可还有好远，票价应该少一点才是！”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赵红平一反常态的讲起了价格，马上要做生意了，得先练练嘴皮子不是。
怎知售票员脸一黑，不客气的回道：“少不了，只要进了江城，无论在哪下车都是全价八块！”
“这明显不合理吧。”赵红平提出异议。
还没等女售票员再说话，那位司机已经不耐烦的把头扭过来，语气蛮横且粗暴的吼了声，“别跟他啰嗦，爱坐不坐拉倒，觉得不合理就下车！”
这年头，不少客运公司还属于集体性质的企业单位，司机和售票员按工龄拿工资，确实是你坐不坐车人家不强求的；春节期间客流量大的时候，有人为了买到一张车票，还得托人找关系呢。
印象中，直到1997年左右，县里的客运路线才承包到车主，客运市场才出现了良性的竞争。
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说难听点，女售票员沿途拉客的那股热情劲头跟路边的站街女是有得一拼的
赵红平知趣的不说话了，乖乖的掏出八块钱献上。
大概十分钟后，大巴车经过杨桥镇，赵红平通过车窗打量自己曾经挥霍过青春，后来时常出现在梦中的小镇，心内难免涌起一番感慨。
人这一辈子，最值得怀恋的就是青春年少的时光；只可惜自己的青春时光全都他娘的喂了狗。
杨桥镇离汉口大约有一百五十多公里路，全程需三四个小时；经过钱江县城后，不少乘客已经昏昏欲睡；但赵红平不敢有丝毫睡意，屁股兜里还藏着五百元的启动资金呢。
选择藏在那儿，是因为多了屁股压着这一道保险，相对安全点。
这年头，治安状况不太好，各地屡有车扒，甚至车匪路霸直接拦路抢劫的恶性事件发生。
沿途不时会看到农村房屋墙壁上用石灰刷着的各种标语，反映了这个年代的时代特征和政策风向。
“计划生育搞的好，小康日子来得早！”
“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为把我国建设成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努力奋斗！”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希望饲料真是好，一斤饲料能长两斤猪肉！”
“母猪发情，请找张国民！（这年头农村存在的一种赶种猪的职业，别想歪了。）”
………
…………
大概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大巴车终于驰进了汉口，车速也明显放缓下来。
九十年代初的江城远不像后来那样充满现代化大都市的气息；道路拥塞，车辆横行，尘土飞扬，满眼皆是高低不一，陈旧不堪的房屋和筒子楼，鲜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标志性建筑。
老实讲，这座在民国时期曾媲美大上海的华中第一大城市目前的城市建设水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唯一的特征就是大，有道是“一天走到晚，也走不出汉口。”
要知道汉口只是江城三镇之一，另外还有武昌，汉阳呢。
难怪几年后，中央某高官视察完江城后，给出了“中国最大县城。”的评语。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特征就是热，久富盛名的四大火炉不是随便说说玩的。酷烈的气候条件也蕴育出闻名全国，热辣且劲爆的汉骂。
磕磕绊绊，走走停停，半个小时后大巴车才在航空路的一处地段停下。
赵红平下了车，觉得肚子饿得不行，就在路边一家小馆子点了一碗热干面。
就着吃面的时间，向老板询问去汉正街的公交车。
吃完面，坐上28路公交车，又磕磕绊绊的行了个把小时，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赵红平随着乘客挤下了车，又随着人流朝前走，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大仿古牌楼，牌楼上刻着几个醒目的金黄色大字“汉正街小商品市场！”
一条红底白字的布制横幅拉在牌楼两根柱子间，”欢迎全国客商光临汉正街洽谈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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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春忙临近尾声，他脑后的伤也接近痊愈。
当然，这期间他也不是纯粹干闲着；在琢磨怎么做好服装生意的同时，还会在野外下黄鳝，拔野笋，套野鸡野兔，在家主动张罗饭菜，洗碗刷锅，喂猪喂鸡等；尽自己力量减轻老俩口的劳动强度，同时想法子让老俩口吃的好些。
这些只是尽本分的事情，在旁人眼中就视为新奇的怪事了。
毕竟曾经的自己是个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还净干坏事的主。
村里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赵明仁那一棍确实打出了效果；有的说多半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过阵子就会现出原形；还有人说是为了再从老赵手里掏钱，故意装作讨好而已。
面对种种流言蜚语，赵红平坦然面对。
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以后怎么做。
这天清晨，老俩口挑着最后两担秧苗下地去了，赵红平寻出纸笔，写下一行字，“爸，妈，听说县里有工厂在招工，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可能几天后才能回来。”
字条压在饭桌的土茶壶下，把吴志勇那天上午送来的五百元装进牛仔裤后的口袋里，用塑料袋提了套换洗衣服，带上门便出发了。
离开了瓦岭村，经过周冲村，李家庄，下了红星村旁边的那条坡路，便到了汉宜公路边；他掏出烟，一边站在路边抽着，一边等待去江城的过路长途客车。
他要去汉正街进服装回来，原本这一趟三十年前就该去的。
当第二颗烟快抽完的时候，就看见一辆老式大巴车沿着公路自西向东驶来，驾驶室右边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招牌“沙市---武昌”，中间横线下写着“汉口”两个略小的字。
赵红平扔了烟头，靠路心走了两步，招手示意。
大巴车在他跟前缓缓停下，车门哐当一声打开，待赵红平上了车，又哐当一声关上。
春忙还没完结，车上乘客并不多，大概只坐了五六层的样子。
赵红平很容易就寻了一个临窗的位置。
“喂，小伙子，这是要去哪里。”胸前挂着一只帆布包的中年女售票员起了身，扶着把手走过来问。
“请问，到武昌多少钱?”赵红平问。
“八块！”
“你们这车经过汉口汉正街吗？”赵红平又问。
“不经过，你可以在汉口航空路附近下车，然后坐公交车到硚口区的汉正街！”
“那我在航空路下车票价多少？”
“也是八块！”
“同志，我又不到武昌，汉口离武昌可还有好远，票价应该少一点才是！”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赵红平一反常态的讲起了价格，马上要做生意了，得先练练嘴皮子不是。
怎知售票员脸一黑，不客气的回道：“少不了，只要进了江城，无论在哪下车都是全价八块！”
“这明显不合理吧。”赵红平提出异议。
还没等女售票员再说话，那位司机已经不耐烦的把头扭过来，语气蛮横且粗暴的吼了声，“别跟他啰嗦，爱坐不坐拉倒，觉得不合理就下车！”
这年头，不少客运公司还属于集体性质的企业单位，司机和售票员按工龄拿工资，确实是你坐不坐车人家不强求的；春节期间客流量大的时候，有人为了买到一张车票，还得托人找关系呢。
印象中，直到1997年左右，县里的客运路线才承包到车主，客运市场才出现了良性的竞争。
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说难听点，女售票员沿途拉客的那股热情劲头跟路边的站街女是有得一拼的
赵红平知趣的不说话了，乖乖的掏出八块钱献上。
大概十分钟后，大巴车经过杨桥镇，赵红平通过车窗打量自己曾经挥霍过青春，后来时常出现在梦中的小镇，心内难免涌起一番感慨。
人这一辈子，最值得怀恋的就是青春年少的时光；只可惜自己的青春时光全都他娘的喂了狗。
杨桥镇离汉口大约有一百五十多公里路，全程需三四个小时；经过钱江县城后，不少乘客已经昏昏欲睡；但赵红平不敢有丝毫睡意，屁股兜里还藏着五百元的启动资金呢。
选择藏在那儿，是因为多了屁股压着这一道保险，相对安全点。
这年头，治安状况不太好，各地屡有车扒，甚至车匪路霸直接拦路抢劫的恶性事件发生。
沿途不时会看到农村房屋墙壁上用石灰刷着的各种标语，反映了这个年代的时代特征和政策风向。
“计划生育搞的好，小康日子来得早！”
“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为把我国建设成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努力奋斗！”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希望饲料真是好，一斤饲料能长两斤猪肉！”
“母猪发情，请找张国民！（这年头农村存在的一种赶种猪的职业，别想歪了。）”
………
…………
大概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大巴车终于驰进了汉口，车速也明显放缓下来。
九十年代初的江城远不像后来那样充满现代化大都市的气息；道路拥塞，车辆横行，尘土飞扬，满眼皆是高低不一，陈旧不堪的房屋和筒子楼，鲜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标志性建筑。
老实讲，这座在民国时期曾媲美大上海的华中第一大城市目前的城市建设水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唯一的特征就是大，有道是“一天走到晚，也走不出汉口。”
要知道汉口只是江城三镇之一，另外还有武昌，汉阳呢。
难怪几年后，中央某高官视察完江城后，给出了“中国最大县城。”的评语。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特征就是热，久富盛名的四大火炉不是随便说说玩的。酷烈的气候条件也蕴育出闻名全国，热辣且劲爆的汉骂。
磕磕绊绊，走走停停，半个小时后大巴车才在航空路的一处地段停下。
赵红平下了车，觉得肚子饿得不行，就在路边一家小馆子点了一碗热干面。
就着吃面的时间，向老板询问去汉正街的公交车。
吃完面，坐上28路公交车，又磕磕绊绊的行了个把小时，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赵红平随着乘客挤下了车，又随着人流朝前走，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大仿古牌楼，牌楼上刻着几个醒目的金黄色大字“汉正街小商品市场！”
一条红底白字的布制横幅拉在牌楼两根柱子间，”欢迎全国客商光临汉正街洽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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