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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

    1997年的夏天,香港终于正式的回归了祖国的怀抱,举国同欢之际,到处都洋溢着喜悦的,欢快的气氛,更多的和平、光明与团结降临在960多万平方公里的华夏土地上,

    同年,池余跟随父母从炎热的海南回到了四季温润故乡,回到了家乡栗路小镇上。

    池余生下来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父母交给了外公和外婆去抚养,他们则去了海南工作,在池余的印象里,外婆是个真正的少数民族,常年着蓝青大襟短衣和黑白长裤,系围腰,带头帕,说着布依族这个民族独有的语言,是个温柔性格的人。

    而外公是一名退役了的军人,虽退役,身子骨却相当硬朗,每天上山砍柴,下田插秧。池余见过外公从军年轻时候的照片,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拿出来瞧上几眼,顺便跟池余说道说道,那时候可苦了,吃馍馍,啃树皮,打敌人。

    唬得池余一愣一愣的,对外公是由内而外的敬佩。

    外公高鼻梁长剑眉,眉宇间仍见当年气宇轩昂之姿,不说话比说话时更具压迫力,有道是“红枪白马少年郎,铁汉亦有柔情肠。”在外孙女面前,外公比平常温柔了许多,也耐心了许多。

    于是,惯养出了池余这有些乖张的性格。

    池余七岁那年放学回来,端着放学了可以吃饭了的美滋滋的心情,那时候,解放全中国已经好些年,身在农村地区虽穷是穷,可要有的土地是一点不缺的,房屋虽然很是简陋,可每家每户都在门前用泥墙或栅栏围了小院。

    池余未踏进家门院内却已先嚷嚷:“外婆,我回来啦!我饿……了。”

    瞧见院内景色后,池余奶稚气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她瞧见到了坐在小院内正在剥青豆角的年轻女人,在并不熟悉的人的面前,她简直同家里面那只窝在暖炉底下,见了老鼠会乖巧不动的灰猫一样,规矩又乖巧。

    她边挪步进门,边拿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陌生女人,穿的真好看呀,也年轻漂亮,池余心想。外婆瞧着池余笑,喊着她过来,让她将切好的水果盘端去给院里的阿姨,池余双手端着果盘,到了院里低着头,乖巧的轻声说了句:

    “阿姨,您请吃水果。”

    那年轻听到这句话,蓦的笑了,池余疑惑,这有什么好笑的,随即被抱了起来,她听见这位年轻好看的阿姨说:“小池余,我不是阿姨,我是妈妈呀。”

    小池余愣了一下,转头看屋里的外婆,外婆笑着点点头,小池余心想,哦!原来我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那天,池余记得,她的妈妈看了她所有的试卷和成绩,数学十九分,语文还高出数学十六分,看的这位母亲是直摇头叹息。

    从那之后,她的老母亲去哪里都带着池余,给池余转了学去外省,没了下河摸鱼上树摘拐枣的生活,没了时时饿了就能悄悄跑回家吃一碗饭的日子,有了夜间在凉席上也能被热醒来,早晨便能穿着凉拖下楼买可口早点的日子。

    有时间外婆便会带池余回栗路小村,池余想念这样的生活,她还是喜爱家乡小镇上弯弯绕绕的青石板小路,池余喜爱四四方方的大合院,红墙黑瓦上爷爷养的一群白鸽,以及后来,从夏日斜阳、青枣树眉梢底下缓缓走出来的明媚少年。

    池余不太能感受到在城市的快乐,循着上课铃上课,循着下课铃下课,规规矩矩的,她是个野惯了的孩子。起初她常听不到这上课铃声,在操场上一玩就许久,以至于大半节课过后,老师会将她从操场领回了教室,为此,池余的父亲没少往学校跑。

    池余的父亲也是位参加过十年对越反击战后退伍的军人,一米八的个头训起人来很是严厉,还有些大男子主义,池余不怕母亲却格外的怕自己的父亲,因为她动不动就会被罚去面对着白色墙壁站军姿,她常委屈说,是真的没听到,也在纳闷,为什么这里的朋友们课间都不出来玩呢?

    等学期末家长会的时候,老师拿着两张金灿灿的奖状给了母亲,一张优秀学生奖,一张年级排名奖,老师堆着笑说:“年级第三,池余,我们恭喜池余家长,同时其他小朋友也要向池余同学学习!”

    那晚回去,父亲高兴得请了几个老战友吃饭,席间一直夸奖池余,高兴得合不拢嘴。

    池余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奖,还拿了奖状,心里美极了。

    池余在外省读了两年书,她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决定回家创业,便带着池余回到了故乡小镇上,她又能清晰的听见房屋上方爷爷养的白鸽的啼叫,以及门口大梨树下落了满地的金灿灿的梨子。

    她顿觉心情愉悦了起来,临近中午的时候,四合院家门口的小操场热闹了起来,她站在门口观看,正直稻谷收割晾晒的季节,小操场上堆满了白色大麻袋装着的需要晾晒的稻米,许多同她一般年纪大的孩童正围在一起嬉闹。而她因为穿了母亲新买的百褶裙不敢轻易在操场麻袋堆里摸爬滚打。

    “锦渊,过来一起玩啊!”

    突然,人群里一个皮肤晒得略黑,矮胖矮胖的男孩高喊,池余顺着声望去,她便见到小巷里,红墙边上踏着青苔石板小路走来的少年,少年着一条洗得有些褪色发白的牛仔短裤,上衣是一件灰色宽松的T恤,皮肤很白,利落的板寸短发,明眸皓齿。

    远远的池余便能见他眼底笑意,他点点头回应了刚才叫他的那个男孩。

    等他站定在屋檐底下,像是刚注意到了旁边的池余,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略顿,走上前微微弯腰认真询问道:“一起玩吗?”池余有一瞬间愣了神,随即脸通红的跑进家门,躲在棕色木门后摒住呼吸。

    他离她太近了,近到,池余能很清晰的看到他冷白皮肤、左眼角下的黑痣,池余捂着砰砰跳的胸口,呐呐道“身体不好,回去要多吃饭。”

    于是,小皮靴“踏踏踏”跑回屋里找母亲。原地的顾锦渊甚是迷茫,在其他朋友的嘲笑中,淡晒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