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快要消失的朝野鹤
朝野鹤从厨房里拿起菜刀，走向客厅，用力地朝着什么东西劈去。
鲜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然后又补上几刀，轻轻用毛巾擦拭去刀上的液体，露出得意的笑容，尝了尝：“真是美味啊。”
嘴角上，也流着鲜红色的液体。
“喂，吃西瓜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平清月拿起一扇，看了看她，像是什么杀人犯似的。
“只是觉得西瓜太珍贵了，就像绝世的美少女，真让人欲罢不能～”
朝着垃圾桶吐出黑色瓜籽，朝野鹤只觉得冰镇的瓜瓤，口感相当的完美。
今天刚好是朝野鹤发工资，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她豪横地走进便利店，买了整整半只西瓜。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平清月还是觉得心疼，完全就是在浪费。
一边批评着，一边又品尝着。
“真好吃！”
小奈握住西瓜的两边，奋力地咬着红色的瓜瓤，品尝着甘甜的汁水。
咬到只剩下圆弧状的瓜皮，上面残留着红色的瓜瓤，瓜籽瞄准垃圾桶吐着。
刚吃完一扇，朝野鹤又迫不及待去拿第二扇，半只西瓜被切成六扇。
“你已经吃完了吧。”
平清月看着餐桌上剩下的两扇，以及朝野鹤伸出的手掌，说道。
朝野鹤撅着嘴，收回手掌，走向浴室里去洗洗手掌。
走回餐桌上，朝野鹤拿起刚买的手机，把平清月与平清奈的号码存了进去。
“嘟——”通话的提示音。
等平清月那边来电显示的时候，她才缓缓点击挂断，然后点开LINE。
“把LINE也加上吧。”
注册一个账号，在网上找了张卡通动漫的照片，上传在头像里，昵称还没决定好。
“鹤”怎么样？
朝野鹤立马输入好，然后缓缓点击注册，顺带把两位的账号加上。
“你好（表情.jpg）”
平清月把备注修改成“朝野鹤”，然后也回了句“你好”，但没添加表情。
“感觉有了手机，就好像，要真的准备在这里开始生活呢。”
抱着手机，朝野鹤开心的笑着，对于所谓的未来突然多了些憧憬。
这种憧憬正一天天的增加，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觉得比昨天还要多些。
——
七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在早园薰的家里辅导着功课，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书本旁边正摆放着西瓜冰沙。
女仆长坐在那张藤椅上，戴着眼镜，旁边的凳子上放着针织物，她拿着剪刀，细致地为大小姐改着浴衣。
浴衣布料上的樱花图案，让她想起千叶的那片樱花林，粉红色缓缓飘落的樱花瓣，牵着秋田犬，走在徜徉着四月春季的小路上。
夏天的话，总让人想到沙滩上，夹杂着砾石的松软细沙，涨潮时，冰凉的海水拍打在自己的脚背上。
看了眼正咬着圆珠笔，一脸费劲样子的大小姐，她不由得又摇摇头。
将笨蛋般的大小姐扔在东京，而自己却回到千叶，果然还是很不放心。
早园薰的神色很认真，正在草稿纸上细致地验算着，然后才填写答案。
将试卷的一面写完，她拿给平清月检查。
平清月把错的地方圈出来，然后给她逐步讲解着，每当早园薰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平清月就会讲得更加详细一些。
比如历史题上，平清月会先把那段时间的事件说一遍，然后比较重要的点，再划重点的讲一遍。
但要是早园薰还不懂的话，平清月也只好略过下一题。
或者再针对性的练习一遍，就像填鸭式那样，让早园同学强制性的记住。
下午七点，家庭辅导结束了。
透明熟料碗里装着的西瓜冰沙，也被平清月消灭一空，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平清月同学。”早园薰显得有些害羞，语气郑重的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
“后、后天的夏日祭，你有空吗？”目光里饱含着期待、可爱的神色，早园薰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仿佛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就会哭出来的表情。
喂，就算是拒绝的话语，也很难说出口吧。
“应该有空吧，和其他人一起，早园同学要来吗？”平清月问。
“嗯。”
不作犹豫的点头，早园薰面色潮红，她接着又有些雀跃，露着开心的神色。
“那就说好喏。别反悔。”
从女仆长手中接过信封，走出早园家的别墅，平清月清点了下钞票。
一共五万円，给的回报变多了。
将五张一万円的钞票装进口袋里，硬纸信封扔进垃圾桶里，朝着电车站台走去。
站在月台上，遮蔽住傍晚昏黄的天空，平清月坐在等候椅上，抬起眼眸，一线的光线偷偷钻了进来。
“总武线到了，总武线到了。”
广播在月台响彻着，人群的嘈杂声，被电车进站时，裹挟来的风儿微微掩盖住。
平清月也跟随着站起身，混着人群挤进电车，挨着车窗边勉强地站着。
手掌稍微向前伸去，就能触及前面那位女性的屁股，留着人们活动的范围很小。
不过，平清月的目光移向窗外，看着外面略过的景色，是重重叠叠的城市森林。
他不是电车痴汉。这是肯定的。
——
晚上。
朝野鹤正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右腿搭在左腿上，露出精致、漂亮的脚掌。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机，弯下腰去，抱着脚丫开始剪脚指甲。
“平清月帮我剪吧？”朝野鹤觉得弯下腰，有一股酸疼的感觉。
“这种事情，自己做。”
“真小气！”
朝野鹤一边修着，一边问道：“要不我帮你剪？免费的。”
“我早就剪过了。”
平清月把脚露出来给朝野鹤看，很美观，没有多余的一点部分露出来。
“手指甲呢？”
也干干净净，非常工整。
“好吧。”
朝野鹤剪得有些难看，她自己也觉得有些难看，然后继续修着，结果发现更难看了，像用牙齿啃过的一样。
她只好把求助的目光，再次看向平清月身上。
“看来没办法啊。”
平清月只好坐在朝野鹤的身边，将她的脚掌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开始修剪。
“好痒啊，平清月——”朝野鹤说，忍不住地绷紧脚掌往后缩。
“喂，别动啊，小心一下剪个缺口出来。”
朝野鹤便动也不动，平清月捏着她的脚掌，每个趾头逐一精修着。
左脚修剪完毕，再换成右脚。
最后，平清月将落在沙发上的趾甲屑抖了抖，全部扫落在地。
“手掌也要。”朝野鹤说，将十指伸向平清月的面前。
“别得寸进尺啊！”
平清月把指甲剪还给朝野鹤，然后去浴室洗漱准备睡觉，等出来的时候，朝野鹤已经把灯给关掉了。
“晚安。”
沙发上亮起手机屏幕的光，隐约能看见朝野鹤的脸庞。
“晚安。”
平清月也如此说道，转身回了房间里。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朝野鹤点亮了厨房的电灯，找出一盒牛奶，倒进玻璃杯里，放在微波炉中，然后点击加热键。
微波炉里亮起橘黄色的灯光。
坐在高脚凳上无聊地等着，时而拿出手机玩着，但不知给谁发去消息。
“叮——”预设加热时间到了，微波炉的灯光缓缓熄灭。
打开玻璃门，朝野鹤用毛巾包着玻璃杯取出来，似乎很烫，早知道不该把时间设成这么久。
“呼、呼——”朝野鹤吹着牛奶，想要一点点的冷却下来。
等冷却到温度刚好合适，朝野鹤迅速喝完，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回沙发上。
闭上眼，又睁开，她睡不着。
看着漆黑一片的客厅，她正回忆着以前的情景——依稀是白茫茫的虚无一片。
自己的记忆力像是在消退，一点点的崩坏掉，像是逐渐断碎掉的线段。
甚至，连为什么要来到这里，都快要忘记了。
倘若自己时刻提醒自己，朝野鹤也会觉得自己会忘记，没有原因，她觉得这是肯定的。
像是在朝着什么而崩坏。
朝野鹤想把这件事告诉平清月，但她冥冥之中还模糊的记得，这件事情，自己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对平清月说。
可为什么不要对他说呢？
自己会忘记对他的喜欢吗？会忘记彼此的日常吗？会忘记她所存在的意义吗？
回忆不起，真的回忆不了。
她现在甚至有些不敢入睡，害怕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害怕、恐惧、几乎下意识掀开被角，她重新穿上拖鞋，走向平清月的房间，想要本能地去依靠他。
可是，停在门口，朝野鹤伸出的手臂却停住了，她愣在那里。
她在犹豫着，是否要敲响平清月的房间门。
“睡了吗？平清月。”犹豫了很久，朝野鹤还是轻轻地敲响房间的门。
一秒，两秒，三秒，房间里面没传来声音，朝野鹤以为他睡着了，也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准备回到沙发上。
“什么事？”
四周，静悄悄的，平清月的声音清晰的落在她的耳里。
又开始静默了，两人都没有开口，就好像根本没说过话，可又知道对方醒着，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我睡不着。”她说，打破这样的氛围。
“是嘛。”
“我能进去吗？”
“不能。”
“你也睡不着吗？”
“只是被你吵醒了而已。我睡眠很浅，再加上才睡下去没有多久。”
“是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能回答我吗？”朝野鹤突然问。
“什么？只要我能回答得上的话。”
两人隔着房门进行对话，朝野鹤靠着房门坐下，她仰着头说道：“人的消失是什么样的呢？像流星一样划过，还是像雪花一样消融不见。”
“你干嘛问这么忧郁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嘛——”
“差不多吧，人的消失大概从肉体与精神上，老人去世也是一样的。”
“那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了呢，或者说，我不再记得你了呢？”
平清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我害怕。”
“可我会记得朝野鹤，倘若真的会发生那种情况，我肯定会说‘真好，终于摆脱这家伙’，然后把你给忘记掉。”
“真的吗？别骗我。”
“骗你的，我会一直记得你，我会证明你的存在。”平清月的声音传来，感觉有些近，仿佛就站在门的背后。
“嗯，感觉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是嘛，那就快回去睡觉吧。”
“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件事很重要，我怕我会忘掉它。”
朝野鹤说，没管平清月是否会答应，她违背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说道：
“其实关于我的记忆，每天都在消失，或许明天醒来，我就怕忘掉小奈、我就怕忘掉你，就像是现在，已经有一大部分的东西，被我遗忘了。”
“我一边吸收着新的记忆，一边又把老旧的给忘记掉，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就像是拆积木塔一样，一块接着一块，总会有崩塌的时候。”
“‘单向电车’之类的形容，听着大概也很贴切，终点在哪我也不知道，我曾经试着想过，回到这里是否有意义？”
“或许也会被自己忘却掉，我想应该是有意义的，不，肯定是有意义的。”
“大概这就是穿越时间而带来的悖论作用——我会忘记所有的一切，直至消失。”
“我想我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我能察觉到快要到临的那一天，在它到来之前，我想要对你说：”
朝野鹤声音清晰，每一个字都传进平清月的耳朵里：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平清月。”
平清月没有回答她，他也靠着门，两颗心灵隔着门扉紧紧串联在一起，他想象不到朝野鹤脸上的表情。
哭泣？悲伤？或是面无表情？
对于她的话，自己也没有办法回复，她是怕有一天会忘掉自己？会忘掉对于自己的喜欢？所以必须要趁现在说出来。
平清月的心，现在一团糟。
假设自己要没与她相遇，是否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时间线也会因此而得到改变。
他也不明白，朝野鹤来这里的目的，像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驱使着她。
鲜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然后又补上几刀，轻轻用毛巾擦拭去刀上的液体，露出得意的笑容，尝了尝：“真是美味啊。”
嘴角上，也流着鲜红色的液体。
“喂，吃西瓜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平清月拿起一扇，看了看她，像是什么杀人犯似的。
“只是觉得西瓜太珍贵了，就像绝世的美少女，真让人欲罢不能～”
朝着垃圾桶吐出黑色瓜籽，朝野鹤只觉得冰镇的瓜瓤，口感相当的完美。
今天刚好是朝野鹤发工资，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她豪横地走进便利店，买了整整半只西瓜。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平清月还是觉得心疼，完全就是在浪费。
一边批评着，一边又品尝着。
“真好吃！”
小奈握住西瓜的两边，奋力地咬着红色的瓜瓤，品尝着甘甜的汁水。
咬到只剩下圆弧状的瓜皮，上面残留着红色的瓜瓤，瓜籽瞄准垃圾桶吐着。
刚吃完一扇，朝野鹤又迫不及待去拿第二扇，半只西瓜被切成六扇。
“你已经吃完了吧。”
平清月看着餐桌上剩下的两扇，以及朝野鹤伸出的手掌，说道。
朝野鹤撅着嘴，收回手掌，走向浴室里去洗洗手掌。
走回餐桌上，朝野鹤拿起刚买的手机，把平清月与平清奈的号码存了进去。
“嘟——”通话的提示音。
等平清月那边来电显示的时候，她才缓缓点击挂断，然后点开LINE。
“把LINE也加上吧。”
注册一个账号，在网上找了张卡通动漫的照片，上传在头像里，昵称还没决定好。
“鹤”怎么样？
朝野鹤立马输入好，然后缓缓点击注册，顺带把两位的账号加上。
“你好（表情.jpg）”
平清月把备注修改成“朝野鹤”，然后也回了句“你好”，但没添加表情。
“感觉有了手机，就好像，要真的准备在这里开始生活呢。”
抱着手机，朝野鹤开心的笑着，对于所谓的未来突然多了些憧憬。
这种憧憬正一天天的增加，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觉得比昨天还要多些。
——
七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在早园薰的家里辅导着功课，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书本旁边正摆放着西瓜冰沙。
女仆长坐在那张藤椅上，戴着眼镜，旁边的凳子上放着针织物，她拿着剪刀，细致地为大小姐改着浴衣。
浴衣布料上的樱花图案，让她想起千叶的那片樱花林，粉红色缓缓飘落的樱花瓣，牵着秋田犬，走在徜徉着四月春季的小路上。
夏天的话，总让人想到沙滩上，夹杂着砾石的松软细沙，涨潮时，冰凉的海水拍打在自己的脚背上。
看了眼正咬着圆珠笔，一脸费劲样子的大小姐，她不由得又摇摇头。
将笨蛋般的大小姐扔在东京，而自己却回到千叶，果然还是很不放心。
早园薰的神色很认真，正在草稿纸上细致地验算着，然后才填写答案。
将试卷的一面写完，她拿给平清月检查。
平清月把错的地方圈出来，然后给她逐步讲解着，每当早园薰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平清月就会讲得更加详细一些。
比如历史题上，平清月会先把那段时间的事件说一遍，然后比较重要的点，再划重点的讲一遍。
但要是早园薰还不懂的话，平清月也只好略过下一题。
或者再针对性的练习一遍，就像填鸭式那样，让早园同学强制性的记住。
下午七点，家庭辅导结束了。
透明熟料碗里装着的西瓜冰沙，也被平清月消灭一空，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平清月同学。”早园薰显得有些害羞，语气郑重的说道。
“还有什么事吗？”
“后、后天的夏日祭，你有空吗？”目光里饱含着期待、可爱的神色，早园薰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仿佛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就会哭出来的表情。
喂，就算是拒绝的话语，也很难说出口吧。
“应该有空吧，和其他人一起，早园同学要来吗？”平清月问。
“嗯。”
不作犹豫的点头，早园薰面色潮红，她接着又有些雀跃，露着开心的神色。
“那就说好喏。别反悔。”
从女仆长手中接过信封，走出早园家的别墅，平清月清点了下钞票。
一共五万円，给的回报变多了。
将五张一万円的钞票装进口袋里，硬纸信封扔进垃圾桶里，朝着电车站台走去。
站在月台上，遮蔽住傍晚昏黄的天空，平清月坐在等候椅上，抬起眼眸，一线的光线偷偷钻了进来。
“总武线到了，总武线到了。”
广播在月台响彻着，人群的嘈杂声，被电车进站时，裹挟来的风儿微微掩盖住。
平清月也跟随着站起身，混着人群挤进电车，挨着车窗边勉强地站着。
手掌稍微向前伸去，就能触及前面那位女性的屁股，留着人们活动的范围很小。
不过，平清月的目光移向窗外，看着外面略过的景色，是重重叠叠的城市森林。
他不是电车痴汉。这是肯定的。
——
晚上。
朝野鹤正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右腿搭在左腿上，露出精致、漂亮的脚掌。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手机，弯下腰去，抱着脚丫开始剪脚指甲。
“平清月帮我剪吧？”朝野鹤觉得弯下腰，有一股酸疼的感觉。
“这种事情，自己做。”
“真小气！”
朝野鹤一边修着，一边问道：“要不我帮你剪？免费的。”
“我早就剪过了。”
平清月把脚露出来给朝野鹤看，很美观，没有多余的一点部分露出来。
“手指甲呢？”
也干干净净，非常工整。
“好吧。”
朝野鹤剪得有些难看，她自己也觉得有些难看，然后继续修着，结果发现更难看了，像用牙齿啃过的一样。
她只好把求助的目光，再次看向平清月身上。
“看来没办法啊。”
平清月只好坐在朝野鹤的身边，将她的脚掌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开始修剪。
“好痒啊，平清月——”朝野鹤说，忍不住地绷紧脚掌往后缩。
“喂，别动啊，小心一下剪个缺口出来。”
朝野鹤便动也不动，平清月捏着她的脚掌，每个趾头逐一精修着。
左脚修剪完毕，再换成右脚。
最后，平清月将落在沙发上的趾甲屑抖了抖，全部扫落在地。
“手掌也要。”朝野鹤说，将十指伸向平清月的面前。
“别得寸进尺啊！”
平清月把指甲剪还给朝野鹤，然后去浴室洗漱准备睡觉，等出来的时候，朝野鹤已经把灯给关掉了。
“晚安。”
沙发上亮起手机屏幕的光，隐约能看见朝野鹤的脸庞。
“晚安。”
平清月也如此说道，转身回了房间里。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朝野鹤点亮了厨房的电灯，找出一盒牛奶，倒进玻璃杯里，放在微波炉中，然后点击加热键。
微波炉里亮起橘黄色的灯光。
坐在高脚凳上无聊地等着，时而拿出手机玩着，但不知给谁发去消息。
“叮——”预设加热时间到了，微波炉的灯光缓缓熄灭。
打开玻璃门，朝野鹤用毛巾包着玻璃杯取出来，似乎很烫，早知道不该把时间设成这么久。
“呼、呼——”朝野鹤吹着牛奶，想要一点点的冷却下来。
等冷却到温度刚好合适，朝野鹤迅速喝完，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回沙发上。
闭上眼，又睁开，她睡不着。
看着漆黑一片的客厅，她正回忆着以前的情景——依稀是白茫茫的虚无一片。
自己的记忆力像是在消退，一点点的崩坏掉，像是逐渐断碎掉的线段。
甚至，连为什么要来到这里，都快要忘记了。
倘若自己时刻提醒自己，朝野鹤也会觉得自己会忘记，没有原因，她觉得这是肯定的。
像是在朝着什么而崩坏。
朝野鹤想把这件事告诉平清月，但她冥冥之中还模糊的记得，这件事情，自己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对平清月说。
可为什么不要对他说呢？
自己会忘记对他的喜欢吗？会忘记彼此的日常吗？会忘记她所存在的意义吗？
回忆不起，真的回忆不了。
她现在甚至有些不敢入睡，害怕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害怕、恐惧、几乎下意识掀开被角，她重新穿上拖鞋，走向平清月的房间，想要本能地去依靠他。
可是，停在门口，朝野鹤伸出的手臂却停住了，她愣在那里。
她在犹豫着，是否要敲响平清月的房间门。
“睡了吗？平清月。”犹豫了很久，朝野鹤还是轻轻地敲响房间的门。
一秒，两秒，三秒，房间里面没传来声音，朝野鹤以为他睡着了，也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准备回到沙发上。
“什么事？”
四周，静悄悄的，平清月的声音清晰的落在她的耳里。
又开始静默了，两人都没有开口，就好像根本没说过话，可又知道对方醒着，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我睡不着。”她说，打破这样的氛围。
“是嘛。”
“我能进去吗？”
“不能。”
“你也睡不着吗？”
“只是被你吵醒了而已。我睡眠很浅，再加上才睡下去没有多久。”
“是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能回答我吗？”朝野鹤突然问。
“什么？只要我能回答得上的话。”
两人隔着房门进行对话，朝野鹤靠着房门坐下，她仰着头说道：“人的消失是什么样的呢？像流星一样划过，还是像雪花一样消融不见。”
“你干嘛问这么忧郁的问题？”
“你先回答我嘛——”
“差不多吧，人的消失大概从肉体与精神上，老人去世也是一样的。”
“那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了呢，或者说，我不再记得你了呢？”
平清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我害怕。”
“可我会记得朝野鹤，倘若真的会发生那种情况，我肯定会说‘真好，终于摆脱这家伙’，然后把你给忘记掉。”
“真的吗？别骗我。”
“骗你的，我会一直记得你，我会证明你的存在。”平清月的声音传来，感觉有些近，仿佛就站在门的背后。
“嗯，感觉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是嘛，那就快回去睡觉吧。”
“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件事很重要，我怕我会忘掉它。”
朝野鹤说，没管平清月是否会答应，她违背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说道：
“其实关于我的记忆，每天都在消失，或许明天醒来，我就怕忘掉小奈、我就怕忘掉你，就像是现在，已经有一大部分的东西，被我遗忘了。”
“我一边吸收着新的记忆，一边又把老旧的给忘记掉，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就像是拆积木塔一样，一块接着一块，总会有崩塌的时候。”
“‘单向电车’之类的形容，听着大概也很贴切，终点在哪我也不知道，我曾经试着想过，回到这里是否有意义？”
“或许也会被自己忘却掉，我想应该是有意义的，不，肯定是有意义的。”
“大概这就是穿越时间而带来的悖论作用——我会忘记所有的一切，直至消失。”
“我想我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我能察觉到快要到临的那一天，在它到来之前，我想要对你说：”
朝野鹤声音清晰，每一个字都传进平清月的耳朵里：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平清月。”
平清月没有回答她，他也靠着门，两颗心灵隔着门扉紧紧串联在一起，他想象不到朝野鹤脸上的表情。
哭泣？悲伤？或是面无表情？
对于她的话，自己也没有办法回复，她是怕有一天会忘掉自己？会忘掉对于自己的喜欢？所以必须要趁现在说出来。
平清月的心，现在一团糟。
假设自己要没与她相遇，是否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时间线也会因此而得到改变。
他也不明白，朝野鹤来这里的目的，像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驱使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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