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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章 琋逝

    赋城下着大雨,恒阳却是高照艳阳。

    君悦后背靠着揽月台的石壁,任由越来越强烈的阳光照射着她的头发,皮肤,眼睛,毛孔,血液。

    可她却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越来越冷,越来越无力。

    她看着那些人,小心翼翼地用白布盖住了连城的尸体,然后把尸体搬走。或者是出于对一国帝王的尊重,或者是为了给她面子,总之并没有糟蹋他。

    人,就这么死了,纵身一跳就死了。

    他妈的她跳崖跳台,都跳了那么多次怎么就没死呢?

    “少主。”

    视线里有阴影罩下,她微微抬头来,无力道:“你怎么来了?”

    房氐以及流光、还有他带来的几个蜂巢成员,齐刷刷地站在她面前。

    “路上收到消息,知道少主来了,所以赶过来。”房氐道。

    啟麟手持腰间佩刀刀柄走过来,看了看君悦,又看了看房氐几人,问道:“你的人?”

    君悦偏过头去,不想理他。

    啟麟讨了个没趣,转身要走。君悦却在他背后道:“等等。”

    君悦沉声道:“厚葬他,不准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作为回报,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啟麟嘲讽,转过身来。“我倒想知道,姜离王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的?”

    君悦视线冷冷迎向他,仿若潭底的冰锥。“这个世界上,再厉害的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总有别人有的而他没有的东西。鄂王可别那么自信,君悦人虽卑微渺小,却也有火凤之心。惹急了我,谁也别想好过。”

    啟麟鹰戾的目光直视着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双眸仿佛能冰冻一切。他一点也不觉得,眼前这个瘦小的男人只是在放大话而已。

    他真的有那个本事。

    就好比,刚才大庭广众之下给他的一巴掌。

    普天之下,唯一打过他巴掌的人。

    “将军。”

    正此时,有个蜀兵匆匆跑来,禀报道:“太清宫那边有情况。”

    君悦深邃如潭的视线落在那个兵身上,冷冷问道:“太清宫那边什么事?”

    那兵没有立即回答,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主子点头允许,这才道:“太清宫被烧了,兄弟们从里面挖出了几具尸体,权将军请您去看看。”

    “宫女太监?”啟麟问道。

    “不是。”那蜀兵道,“是...健全的男人。”

    太清宫是历代皇帝居住的宫殿,除了宫女太监,以及侍寝的嫔妃外,他人无旨不得进入。

    如今连城人...尸体在这里,那里面所谓的健全男人又是谁?

    突然的,她想起了连城临跳下来的一句话。

    他说:对不起,杀了你所爱的人。

    所爱的人...难道...

    君悦猛的站起身来,也不等啟麟有所反应,然后撒腿飞也似地往太清宫方向跑去。

    啟麟眸色一凛,紧步跟上,房氐等几人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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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清宫已经被一把大火烧得只剩下残檐断壁,一片焦黑。掉下来的瓦片被砸得粉碎,混合着碎石散土。断裂的房梁横跨其间,加上东倒西歪的桌椅、博古架等等残骸,横七竖八。

    残檐断壁中有些还没烧完,被人用水泼了之后,留下一缕垂死挣扎的白烟。有士兵正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将里面的尸体抬出来,一具一具码得整整齐齐,头对头脚对脚,就像菜市里挂得整齐烤鸭。

    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一身焦肉,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鄂王,姜离王。”

    权懿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一旁的啟囸嘴角咧开一串阴笑,朝君悦招了招手,笑道:“来来来,姜离王,你曾经在恒阳三年,想必是十分了解恒阳人的。不如你来认认,这都谁跟谁呀?本王左看右看,他们都是一堆焦尸,长得都一个样,味道可真是难闻。”

    说完,还抬手捂了捂鼻子。

    这一串诛心的嘲讽,可真是等同于将人凌迟。

    就连权懿和啟麟也不满地微微皱眉。

    就像你杀了人家全家,却还逼着人家去认那是不是你全家的尸体一样,无疑是在人家心口上狠狠剜了一刀,生生把人家的心掏出来。

    啟囸继续道:“哎呀,烧成这个样子,估计亲妈都认不出了,姜离王又不是他们亲戚,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哎,只可惜了,这算是挫骨扬灰吗?这被烧死的人死后是入不了轮回的,因为已经魂飞魄散了,连下辈子都没有了……”

    喋喋不休的讽笑在破败的太清宫前不绝于耳,聒噪极了,刺耳极了。

    啟麟时刻关注着君悦的动静,真是替自己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子捏了一把冷汗。真当眼前这个男人的胆子和他身材一样瘦小吗?

    君悦深黑的双眸紧紧盯着前面那个浑身放肆的王八,垂在身侧的两拳渐渐攥紧,指甲陷进了掌心的肉里,手背血管凸起。她在极力控制着身体内那股躁动的杀意,控制着自己把这个王八一刀切。

    可是,她忍不了了。

    君悦猛的侧身,张开右手就握住了房氐手中的剑柄。

    “姜离王。”

    权懿适时地喊了她一声,将她的动作硬生生制止了下来。

    权懿见她松开了手,这才随意又僵硬地说道:“看此处的情况,倒不太像是烧毁的,而是被炸毁的。这墙面有的地方都塌了,而且有地裂的痕迹。不知姜离王对太清宫的构造可是清楚?”

    他说的没错,从这太清宫的残骸来看,的确像是被炸毁的。有的横梁直接从中间断开,有的化成碎片,墙面有的地方破了窟窿,有的地方墙都塌了,大火烧不出这样的。

    要不是这宫殿的地质够好,建造的时候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还有金刚硬的大理石,只怕这宫殿已经夷为平地。

    “不清楚。”君悦冷冷地道。

    “姜离王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啟囸又阴笑着插进话来,“这里所有人,没谁比姜离王更清楚了。”

    君悦看也不看他一眼,侧头对啟麟道:“管好你家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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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啟囸脸色一沉,气得要冲过来。却此时又有尸体从一堆废墟中搬了出来,正好放到了君悦面前。

    这具尸体,和前面的一样,只剩下一身焦肉,散发着浓烈的焦尸味,根本认不出是谁。

    唯一能辩得出的,这是一具男尸。

    强烈的阳光照射了整个皇宫,映射在一堆废墟上,残留的浓烟在光的折射下隐约形成淡淡的影子,曲曲升空。地上的焦尸,在阳光的暴晒中泛着一股恶心的油光。

    君悦微微蹙眉,走近那个刚抬出来的那具尸体两步,然后缓缓蹲下来,伸手去触碰那尸体的右手。

    “少主。”房氐欲要阻止。

    权懿和啟麟却是同时地抬手制止了他的阻止,视线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君悦触碰到了那尸体的右手,然后在他的掌心中,发现了个白色的东西。

    她拿起来一看,那是一块白玉。玉上沾了灰,她用袖子擦了擦,露出它原本的面目来。

    玉只有半节,通体白润,正面是一动物的纹样。然而具体是什么动物,却是看不出来,因为只有后半部分。

    很显然,这只是半块玉而已。

    房氐眼睛一缩,刚想叫住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点了哑穴似的叫不出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然而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君悦看着前面的这一具焦尸,由不可相信地赶紧扯下自己腰间的那块湖蓝色宫绦,迫不及待地又是扯又是撕地解开外面的绳结。但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着急了,越想解开越解不开,越解越乱。

    好不容易解开了,隐藏在里面的半块白色玉玦也随之掉了出来。

    身后几人看着她近乎急切又近乎疯狂地举动,只是默默站着,并未有任何举动,也没有任何言语。

    君悦将这两块玉玦合在了一起,不偏不倚,不差一丝一厘,两块残缺的玉玦完全的重合在一起。

    众人这才看清,这才是一块完整的玉玦,玉玦润白,毫无瑕疵。正面雕刻着一只老虎的纹样,背面则刻着一个“琋”字。

    连琋的琋。

    君悦只觉得脑子像被白纸覆盖住的一片空白,五感完全被隔绝了去,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她感觉不到,胸口处被千万斤的大锤猛锤了一下,将她压在胸口的那口心血锤得喷了出来,像花洒一样地喷在了眼前这具焦尸的身上。

    “少主。”

    “姜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