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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 自刎

    天突然间阴沉了下来,刚刚还照在人们身上的阳光,就好像收到命令一般迅速退去。天边的云层好像被什么压着,承受不住的降低了下来。

    狂风掠过众人,扬起了他们的衣袂飘飘。人们不禁哆嗦一下,脸转向了风走的方向,以避开风打上脸颊。

    要下雨了。

    夏季的天,变幻莫测,说晴就晴,说雨就雨。

    啟麟目视着眼前的泱泱人群,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战场。三军阵前,他身披金甲,大氅扬风,银枪在寒风之下,散发着森寒的光芒。

    他威风凛凛,目光威严,面对着自己的士兵,做着最后的一番鼓舞。

    他道:“我当年拿下齐国,拿下恒阳,是为扩大我蜀国的疆土。我屠了恒阳满城,是因为他们的反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不将他们杀尽,他们就会反过来杀我们。”

    人群中有人喊道:“那你们干嘛要去侵占别人的疆土?要那么多的疆土来做什么,能让我有更大的地方住吗?能给我更多的地耕吗?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拉着我们的儿子父亲去打仗,去了就再没回来。都是儿子,凭什么我们的儿子死了,你却还活着?”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都愤愤的跟着喊了起来。

    人或多或少都有仇视的心里。穷人仇视富人,卑微的人仇视高贵的人。总的一句话:凭什么我是穷人你是富人,凭什么我们卑贱你们高贵?凭什么一起去打仗,死的是穷人而不是高贵的人?

    “是啊,凭什么?”

    “是你们杀的人,凭什么那些冤魂要来找我们麻烦?”

    “老天要惩罚,也该惩罚你们,为什么要来惩罚我们?”

    “都是一条江,为什么其他地方没有决堤,反而是我们蜀国决堤,你们当年是怎么修的?”

    “钱都被你们贪了,还修什么修?”

    ......

    众人七嘴八舌,引出来的矛盾越来越多。而这些矛盾,有些本与啟麟无关,可他得受着。

    他再次运气一吼,“都听我说。”

    吼声像一股强大的气流一般,荡过了所有人的耳膜。于是众人渐渐的停止了质问,再次安静下来。

    狂风比刚才的刚大了,人们能感觉到那风刮在脸上的刺剌感,好像皮肤随时能开裂一样。城楼上旌旗飘摇,传出“哗哗”的声响。就连坐下的马,也不安的动起来。

    啟麟拍了拍马的脖子,安抚它不要害怕,而后大声道:“龙江决堤的原因,朝廷会查清楚。所造成的损害,朝廷也会尽量的弥补。”

    “怎么弥补,能把我们亲人的命还给我们吗?”

    啟麟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强人所难。”

    “那你在这里讲什么屁话。”那人朝着人群喊道,“你们看,他们又在忽悠我们。这个朝廷,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所有人狼狈为奸,到头来还不是我们老百姓受罪。”

    啟麟微眯着眼睛,冷眼看着这个始终与他作对的人。从刚才起,他每说一句话,这个人就要跟他唱反调,并且鼓动其他人跟他起哄,看着不似寻常百姓。

    城楼上,啟囸招来禁卫的头领,指着下面人群中道:“刚才起哄最厉害的那几个人,看清楚了吗?”

    禁卫头领点头,“看清楚了。”

    “从另一个门出去,绕到他们的后方,悄悄的把人给我押回来。”

    禁卫领命,领了几个人下城楼去了。

    啟麟朗声道:“事已至此,那你们想要我怎样?”

    还是那个起哄的人喊道:“你去死。”

    你、去、死。

    一时间所有人参差不齐的喊道:“对,你去死。”

    只要你死,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你要是早点死了,就不会淹水了。”

    “都是你的错,你是我们蜀国的灾星。”

    “祸害。”

    ......

    “让开,都让开。”

    正在人们群情激奋中,突然后方传来嗒嗒的马蹄声,蹄声混乱,来势凶猛。马蹄声夹着风声,更似战场上的厮杀壮阔。

    人们害怕的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马载着人从他们面前驰过,到啟麟面前停下。

    “将军。”

    “王爷。”

    是啟麟曾经的部下邬骐达和啟庚,以及他们带来的十几人。

    啟麟惊喜交加。没想到到了此刻,还有人惦记着他。“你们怎么来了?”

    邬骐达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道:“将军回来,属下等可高兴坏了。听说将军受困于此,属下还带了人来。将军放心,这些个小喽喽,我们一个人就可以干倒一大片,一定能将您救出去。”

    啟庚也道:“是啊王爷,我们大伙儿都盼着您回来呢!”

    啟麟无奈一笑,他忽而闭上了眼睛,心中无比释然。理想,抱负,皇位,权力,争斗,这一刻间,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了。

    此时此刻,有袍泽,有狂风,有战马,他好像又身处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那是他一生中最荣耀、最肆意、最潇洒的时刻。

    “谢谢你们的心意,但是我不想躲了。”

    众人一怔,“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啟麟睁开眼睛来,沉声道:“我啟麟,活就要堂堂正正的活着,大丈夫岂能偷偷摸摸,一世苟活。”

    “将军?”邬骐达等人一惊,他们怎么听出了一股悲壮感来?

    啟麟驱马绕过他们,站在众人面前。视线再次扫向人群中,刚才带头起哄的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而人群的身后,有几个身穿禁卫服的人正押着他们离开。

    他抬头朝城楼上的人看了一眼,凛风之下,他不得不眯着眼睛。由是如此,他还是看清了那两人。

    他心道一句:你赢了。

    他正回头来,看向前面的人,再次道:“如果你们觉得灭了齐国,扩大我蜀国的疆土是错的,那我无话可说。

    但请你们不要去怨恨我蜀国的将士,他们其中不乏你们的丈夫儿子。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守护了蜀国的太平,守护了你们的安稳。

    我还活着的事,与皇上无关,皇上甚至都不知道我还活着的事。当初在漠北,是我拿一个长相与我相似的人交给宣旨官,我才得以金蝉脱壳。

    我本以为这个秘密会一辈子也不被揭穿,谁知道天慌恢恢疏而不漏。这也算是报应吧!

    是我屠的城,才招来了那些冤魂的报复。也是因为我欺骗了上天,所以上天才惩罚姜离。从头到尾只我一人的错,我愿为此负责。”

    邬骐达愤愤不平,“将军,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是他太子...”

    “住口。”啟麟低喝道。

    此时再说出当年的真相,又有几人信呢?

    非但不信,还会落下一个诬陷的罪名。

    况且如今这般情景已经够乱了,如果再牵出当年的真相,只怕会更乱,这对蜀国、对蜀国百姓有害无利。

    啟麟回头看了几个自己的手下一眼,低头自嘲。“没想到,最后来送我的,还是你们。不过,也够了。”

    啟庚喉头一酸,“王爷。”

    啟麟不等他说下去,自顾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得到消息,吴国已经调兵了,以后蜀国就交给你们了。另外,请替我好好照顾我的家人,拜托了。”

    邬骐达这个五大三粗的不禁哽咽,“将军。”

    这是在交代遗言吗?

    啟麟倒是释然,坚定的转回头来,看着满目的人群,再次道:“既然事情由我而起,那就由我来结束吧!”

    他话音落,上空中突然传来“噼啪”的一声,一道闪电劈开了狂风乱作,吓了人们一跳。

    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突然的明亮了一下。人群中突然有人感觉到,有一道比闪电还要明亮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到他抓不住。

    “王爷...”

    “将军...”

    震天的嘶喊声传来,就像雷声滚过一样。人们抬头看去,便见马上那个威风赫赫的男人,向后倒去。

    脸上传来湿意,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