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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章 重获新生

    躺了太久,君悦实在浑身难受。可身体的力量又支撑不住她站着,所以她只能折中的坐在了一张半躺的摇椅上。

    太医很快到来,又是把脉又是检查,上下其手一番捣鼓,最后跟吴帝说:

    “没什么大碍了,命是绝对能保住了,接下来就是好好养,没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而且她这一次伤得太重,需得补钙补血,补铁补锌...总之,要大补。”

    等太医走了,吴帝又遣散了殿内所有宫人,这才在她旁边坐下,问道:“太医的话可听见了?”

    君悦面无表情的望着房顶,淡淡嗯了声。

    “你这一次的伤,大小十余道。其中三刀两箭,是直切要害...”

    君悦轻声打断道:“你不用细数我身上有多少个窟窿,还觉得我不够惨吗?”

    吴帝挑挑眉,“那叶姑娘想知道什么?”

    “我姓叶啊?”

    “是啊,叶新。”

    叶新,君悦嘲讽一笑,重获新生的意思吗?

    好像也的确是。

    容霈之喝着茶,凛然的眼睛打量着她。

    他没真正见过她做男子打扮的样子,只在画上见过静态下的人。那时他便觉得这人气宇轩昂,飒爽英姿,肆意张扬,倒与传闻一般无二。

    而今看着她一身素白,披头散发,眉宇间尽是女子的柔情,甚至还多了一股病态的美,却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样一个柔弱,走个路都需要人扶的女子,真的是那个驰骋沙场,纵横天下的姜离王吗?

    当然,她现在不是病态美,她是真的病了。

    “看够了吗?”对面凉凉的声音传来。

    容霈之收回目光,倒也自然。“你想知道什么消息,朕都可以告诉你。邕城的,赋城的?军中的,朝中的?”

    君悦缓缓的闭上眼睛,很是疲惫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

    吴帝一怔,继而了然。

    她现在只怕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更乱吧!

    “好,那朕就先不打扰了。”吴帝站了起来,习惯的负手在后,看了她一眼,“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就跟下人说。”

    “多谢。”

    这一句“多谢”,似乎只是回应他的这句话,又似乎包含了很多。吴帝不想深究,转身离开。

    君悦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听到了他跟外面的下人说着什么。再之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说的没错,她现在的脑子里就是一团被加菲猫扯过的毛线团,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想要解开反而打结。

    没一会,她就气力不济,沉沉又睡了过去。

    然后,她又做梦了。

    梦里刀光剑影,血溅三尺。

    ---

    连琋带着幂蓠出现在公孙府门口的时候,关月已经早早在等候了。

    “容大人。”关月向前行礼,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随在下来。”

    关月指的方向,却不是公孙府内,而是府前的另一辆马车。

    关月亲自替他撩起车门帘,请连琋坐进去。

    连琋只是怀疑的看了那马车一眼,倒也没有犹豫的直接坐上去。关月放下车帘,跳上前面的车辕,“吓”了一声,驾马朝南门而去。

    马车咕噜噜,一直到了南城郊外。

    车子停下来时,门帘再次掀起,关月那张熟悉的脸再次映入眼帘。

    “容大人,到了,请下车。”

    此处偏僻,杂草蔓延。然而在他们面前,却伫立着一座突兀的废宅。

    废宅破败,墙上裂开了几道弯曲的裂缝,蔓延着青黑的苔藓。两边的墙角已经被雨水冲刷的破了两个大洞,草比人都高。墙顶上,几只乌鸦正好奇而又贪婪的望着他们。

    连琋微微抬头看去,正门牌匾上隐隐现出两个用笔墨写出的黑字。

    义庄。

    停放无人收尸的地方。

    连琋心尖一颤,脚底蔓延上一股阴凉。

    “容大人,我家主子就在里面。”关月道。

    连琋深吸了口气,稍稍提起衣袍,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脏乱,依旧杂草丛生,且已干枯。正前方是一座正堂,只见架构,不见门和窗户。

    进入正堂,一股腐臭之气扑鼻而来。连琋不适应的顿了一下脚步,倒也没有捂鼻转身离开。

    最先见到的,是背对着他的公孙展,依然一身红装,成了这破败诡异的义庄里唯一一抹鲜亮的颜色。

    他的前面,有三座石台,每一座石台上,都盖着一块白布。白布鼓起,显现出人体的形状。石台两边往左右延伸的,依然是一排整齐的尸体,一二三四...足有二十几具。

    “他们是谁?”连琋两手不禁紧握成拳,问道。

    “关月,”公孙展朝后喊了一声手下,“掀开。”

    “是。”关月应下,走过去一块块白布的掀开,露出白布下死灰的面孔来。

    有熟悉的,有陌生的。

    但,没有不愿看到的人。

    “这些人,应该就是当日君悦离开赋城时所带的人,有蜂巢的人,也有军中的人。”公孙展道,“而他们现在,都变成了死人。

    我曾猜想以君悦的性格和能力,她的失踪,多半是玩心一起,跑哪快活逍遥去了。但现在看来,当初真是大错特错。

    这些尸体,是我在柚原的某处山坡下挖出来的,不是被刺穿了心脏,就是被割了喉咙,十分惨烈,想必是经过一番殊死搏斗。”

    连琋紧紧的攥着拳头,幂蓠后的一双桃花琉璃目闪过一抹惊慌。“还有吗?”

    公孙展没有回答他,上前几步,很是恭敬的亲自掀开了石台上两人的白布。

    而后,他站在未掀开白布的石台前,面对着他,清冷道:“看一眼吧!”

    连琋摘下头上的幂蓠,干净的白靴移动上前,石台上的两张脸一寸一寸的映入他的视线中。

    “他们...”他惊讶道。

    公孙展明显见到他脸上的惊讶和不可置信,熟悉的轮廓上虽然还有天花遗留下来的深褐色斑点,但一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明。

    无论历经多少沧桑,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总是一副天真善良,简单干净。用君悦的话说,就是人畜无害。

    “他是君悦身边的一等暗卫房氐,我们都熟悉,是一等一的高手。另一个要么是流星,要么是流光,他们俩是双生子,我不确定是哪一个。”公孙展道。

    这两个,是她到哪都带着的护卫,与她走南闯北,形影不离。

    而现在,他们却躺在了这里。

    那么君悦...

    “他呢?”连琋问向公孙展身边还盖着白布的那人。其实他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她...”公孙展话头卡在喉咙,再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