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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王三鱼

    村里有一位村民,名为王三鱼,是祥和村妇孺皆知的二愣子,他从小就是个鼻涕虫,跟着孩子王的屁股后面傻笑,但凡有什么需要冒险的事,同龄人总是会将任务派给王三鱼,比如偷瓜、摘桃等等坏事,而王三鱼从来都是傻乎乎地听从安排,尽管很多次被别人背黑锅,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和那群孩子玩耍。

    王三鱼长大成人,性格虽然成熟多了,可那一股子憨傻劲头依旧被保留了下来,他虽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开始分得清善恶了,但依旧会在村民的恶作剧和编排下奉献自己的笑点,村民看他出了丑,往往是哄堂大笑,而他也不以为耻,脸上和那**计得逞的村民一样,笑得异常灿烂。

    总之,王三鱼就是一位永远乐观且不会觉得自己受到委屈的淳朴村民。

    他哥哥王二狗因为有这样一个弟弟而颜面尽失,因为他弟弟在村民面前只有被欺负的份,而他王二狗不一样,他是贪图小便宜的能手,任何村民在他面前休想得到一定点好处,因此对于弟弟更加觉得烂泥扶不上墙。

    他经常对这个弟弟颐指气使,吩咐他做这做那,王三鱼照做,王二狗依旧不满意,总是变着法子欺负这位弟弟,仿佛王三鱼本身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命运中的一个污点,无论他怎么做,王二狗心里的芥蒂都不会消失。

    分家之后,王二狗不再和王三鱼来往,因为他娶了媳妇,而且是隔壁村刘员外的亲生女儿,长相虽说中规中矩,但好在身材丰韵,适合生养,媳妇虽好,可脾气很差,经常给王驼子出难题,因此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和亲弟弟作对,两人之间的交集和矛盾也没有往常那么多。

    同龄人逐渐成家立业,有了妻子和儿女,只有王三鱼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人,老父亲和老母亲相继离世,王三鱼和往常一样,摆着笑脸,种田、养鸡、喂猪,过着和普通农民一样的日子,村民从来都不理解他到底为何而快乐,只有傻子一词才能平复那些村民(总是被鸡毛蒜皮的事情侵扰到不胜其烦)不平衡的心,他们安慰自己:这位二楞子脑子有问题,注定孤独终老,没有哪个女人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但这种自我安慰的话没持续多久,就被二楞子打破了。二楞子不知是不是开了窍,竟带来了一位年轻女人,对着村里的人宣布自己要成婚了。

    那女人不是村里那些歪瓜梨枣所能比,她出现在王三鱼的身边,让人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让人觉得癞蛤蟆他娘的竟然吃上了天鹅肉。

    她看起来很美,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墨色发丝上插着一朵野花,花是随处可见的野花,可人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她水灵灵的眼睛似有万种风情,又好像藏着一种独特的让人欲罢不能的神秘,她毫无顾忌地挽着王三鱼的手,绰约地迈着脚步,整个人看起来既自然又清美,实打实引来村里一众男人的眼球。

    王三鱼邀了村里所有人来自家吃饭,请了村里有名的厨师前来做菜,挑了圈里最肥的一头猪给大家开荤,又不知从那里找来了一群戏班子,现场搭台,为大家助兴,那天的场面比过年还要热闹,给所有人留下了一个记忆深刻的印象。

    特别是刘善存。

    那天晚上众人吃饱喝足,看了戏,又闹了洞房,知道时机已到,自然就一哄而散了,有人醉醺醺说以后再也不能整蛊二楞子,他从今天开始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和以前不一样,以后大家都要互相照拂云云。

    这种说法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毕竟王三鱼除了有点傻,其他的都还好,人不说英俊,至少还算体面,无论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因此他一个人生活也能将所有的事情打理地井井有条。

    众人走后,王三鱼满脸红光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怀着和无数新郎一样幸福的心情,坐在了新娘的旁边,房间里燃着蜡烛,新娘子的脸上闪动着柔和的暖光,本就精致的面容在此刻,如同盛开的昙花,美艳到让人不敢相信。

    王三鱼痴呆地望着娘子,竟醉了过去。

    而就在此刻,房间闯进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各位看官自然能猜到是谁,对了,就是我们祥和村的村长刘善存以及驼子王二狗,刘善存指甲缝里藏了一些粉末,敬酒时,不动声色地洒进了杯中,他很精巧地控制了迷药的分量,因此发作时间也大大延长,所以王三鱼看似醉了,实际上是晕了。

    刘善存色胆包天来到了房间外,和王二狗撞了个满怀,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所谓狼狈为奸不过如此,然后两人推门而入,进入了新娘子的房间。

    接下来的事情,不便多说,各位看官自行想象。

    总之新娘子那天晚上失去了性命,就如同昙花凋谢,而王三鱼不知怎么,半途清醒了,他醒来的时候,眼前发生的事情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一向挂着笑意的他首次严肃了起来,扬起拳头就朝两人打了起来,最终的结果是他的后脑勺磕到了桌角,晕死了过去。

    刘善存和王二狗两人做了坏事,自然要想办法收场,于是将王三鱼的皮剥了下来,放在了他家案板上,尸骨则和新娘一起埋在后山,编造了一出妖精害人的谣言。

    这件事虽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没有人愿意深究到底,这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死了,顶多让大家唏嘘一番,但不至于引起什么变化。

    很快,刘善存晚上做起了噩梦,梦里出现了新娘子可怕的鬼影,他被一双满是血腥的手掐住了脖子,憋得喘不过气,等他醒来,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手印,他心中一沉,知道这是恶鬼缠身了,于是去找周术士想办法,周术士皱着眉不答应,但村长给出了几袋银钱后,周术士似乎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他将两人的尸体从土里挖出来,烈火焚烧,然后将骨灰封印在罐中,上面打上一道符箓,埋在辟邪的桃树下,让那鬼魂永世不得超生。

    刘善存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曹仙人听,曹仙人表情并没发生变化,他似乎听的很认真,很投入,听完之后眼珠定着看一个地方,一副思考的神情。

    “仙人,可有什么法子除去这恶鬼?”刘善存见曹仙人不说话,忍不住开了口。

    “呵呵……”曹仙人手中多了一颗珠子,黑色,散着不详的光,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平白无故降了几度,让刘善存打了个寒颤,“我徒儿到底学艺不精,他那法子固然困得住鬼魂一时,可终究治标不治本,无法彻底消灭鬼魂,将骨灰罐子藏于桃树之下,非但没有起到镇压的效果,反而让其怨气得以滋长,被那鬼物反噬也是自作自受,不过……我徒儿之死,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吧?村长?”

    刘善存立马将双膝钉在地上,不断磕头:“仙师恕罪,都怪小人一时糊涂,若是仙师不嫌弃,小人做牛做马也愿意……”

    曹仙人眼里精芒四射,脸上浮起了笑容,但怎么看都不那么友善,反而有些渗人,“降妖除魔乃是我的本分,你且去带路,看我如何收拾了那妖孽!”

    刘善存心中大喜,让曹仙人稍等片刻,然后从房间里摸出了一块两个指甲大小的黄金,“小小心意,还望仙师笑纳。”

    这算是刘善存最后的全部积蓄了,他为了讨好曹仙人,也是下了血本,只要那鬼魂一灭,他自有手段东山再起,从村民手里敛财,继续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周术士的家在月色下格外安静,旁边的桑树叶子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屋子的墙面透着一层诡异的影子,曹仙人闲庭信步,走到了门前,他双手一推,将门打开了,里面黑黢黢一片,就算鬼魂站在面前,也难以发现其踪迹。

    刘善存手里提着煤油灯,房间里总算有了微弱的光亮,他将目光投在曹仙人身上,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看待自己的主人一样,希冀着神迹的发生。

    曹仙人手中多了一道符箓,上面画着纷繁复杂的纹理,一看就知道威力巨大,刘善存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仙人施法,谁知下一刻,曹仙人就将这符箓贴在了刘善存的额头上,一把将他推入了房间内。

    咣当一声。

    煤油灯落在了地上,光线暗淡,但可以看到刘善存摔在地上后那张扭曲变形的嘴脸,他似乎很害怕,可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因为他的喉咙上面,出现了一双惨白修长的双手。

    曹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徒弟死得如此凄惨,自然不能放过刘善存这位间接凶手,当然了,这不是主要原因,刘善存既然是那鬼魂的生前的仇人,只要大仇得报,那鬼魂怨气便会消失一大半,实力自然大减,可魂力却不会因此而消失,到时候……他就可以乘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鬼魂纳入这颗“夺生珠”中,如此一来,夺生珠就有了一位主魂,届时,他曹犀尔实力大增,就算面对鬼王也有一斗之力了。

    那些同道中人,想必也会对他刮目相看了。

    掐着时间,想必鬼魂此刻已大仇得报,正是虚弱之时,曹仙人一脚踹开了大门(他将刘善存推进去后,很细心地将门关上了,以便那位鬼魂大施拳脚),这位老人的脊梁挺拔,面朝黑暗,背靠月影,手中的夺生珠乃是用淮阴之木为燃料,煮沸三十条壮年黑狗之血,一阴一阳,最后加以纷繁复杂的法阵,凝结而成,威力不大,但对付一只虚弱的小鬼想必绰绰有余。

    地上的煤油灯染着一层猩红的鲜血,刘善存的腹腔中残留着内脏的碎末,像一条被吃了一半的鱼,可以见到一条略微弯曲的脊椎骨,他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狗皮膏药与八字胡呈现某种既幽默又荒诞的组合,就像一个笑话,死地分明那么凄惨,可看起来却没有半点违和感。

    曹仙人没有管地上的尸体,他手握夺生珠,在徒儿的家中逡巡,一有风吹草动,他会立马施法,将那鬼怪降服,此刻一直没动静,正好也验证了他的猜想——那鬼物实力大减,自然不敢与他硬碰硬。

    不过,既然骨灰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曹仙人看到了徒儿的尸骨,上面已散发出了臭味,看来村民对死后的周术士并没有做什么安排,而是采取了放任不管的策略,曹仙人怒从心中起,一脚踢碎了骨灰罐,粉末在空中飘荡,月光也变得缥缈朦胧起来。

    突然,这粉末似乎变了颜色,由白变红,空气中也散发出了浓厚色血腥气,曹仙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驱动夺生珠,顿时黑芒大盛,仿佛出现了一条穷凶极恶的戾犬,朝着面前身着新婚服的女鬼咆哮而去,那女鬼似乎害怕了,一瞬间消失不见。

    曹仙人信心大增,哪能不乘胜追击,手中多出了四道符箓,到底是周术士的师傅,符箓上的造诣就非同凡响,手臂一挥,符箓上下左右将这片空间锁住,断了女鬼的去路,果不其然,就在一个角落,女鬼的身形显现了出来,曹仙人欺身前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破了指尖,在手心画了一道印,一掌击出,直奔鬼魂的躯体。

    这一掌,曹仙人很有信心将女鬼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手掌却打了个空,那女鬼不知怎么,越过他的掌心,站在了曹仙人的面门,与他只有一寸之隔,曹仙人脸上笑容还未来得及变化,嘴角竟流出了血,他低头往下看,女鬼手中捏着一条白色的肠子,不断往外拉扯。

    临死前,曹仙人才意识到,原来这女鬼一直在戏耍他,那鬼物的怨念不减反增,似乎杀死了刘善存没有让她变得虚弱,而是更强了一分,到底是曹仙人失算了,也因此葬送了自己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