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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两年蜀乱的始末

    后蜀投降之后赵匡胤统一天下的计划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他马上要求在后蜀的官员不仅要遵守社会秩序、还要优抚黎民百姓,进行免税赈灾、还要安抚好后蜀官员、赦免土匪盗贼,以巩固平定后蜀的成果。但是赵匡胤万万没有想到,只用了66天就平定了后蜀,随即却发生了重大的叛乱,并且一乱就是两年,这场叛乱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按说这四条措施还是不错的,但是好经也有被歪嘴和尚念歪的时候。当孟昶投降了以后,马上带着仪仗队、钱、酒、肉、还有各种好吃的东西,慰劳从北边打来要消灭他的敌人王全斌。敌人王全斌的北路大军先攻进成都,作为一个投降的皇帝毫无疑问要热情招待王全斌的军队。给每一位将士准备了非常丰富的加班奖金、巴蜀特产大礼包、高温补贴、防蚊虫口叮咬的药物和各类干果饮料,每一位进攻后蜀的北路大军将士都受到了后蜀皇帝无微不至的关怀!

    过了几天从三峡过来的东路大军也要光临成都了,后蜀皇帝孟昶同学又带群臣和仪仗队站在城门口热情接待要消灭他的东路大军刘光义,也给东路大军的每位将士准备了同样的各种大礼包、奖金、补贴、干果饮料……

    又过了几天,大宋皇帝赵匡胤的使臣也来了,于是后蜀皇帝孟昶同学带着群臣和仪仗队在城门口又干了一次接待工作,接待规格一模一样。同时内心感慨万千:投降的皇帝不如太监啊!后面还要来几拨人啊?隔三差五搞接待,自己也吃不消啊!

    应该说孟昶已经认真做好了一位亡国之君应该做的事,对中央来的使臣、攻打自己的两路大军一视同仁,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让大哥挑刺。

    正因为这个同等待遇,引发了一桩桩血案,真正意义上的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北路大军主将王全斌自幼胆识过人、轻财重士、不求声誉、宽厚能容人。让士卒都愿意为他效力,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比较护短,特别注重自己部下的得失。自己的北路大军一路攻克兴州、利州、剑门、成都,大小经历上百战,硬抗后蜀主力王昭远、赵崇韬、后蜀太子孟玄喆的各种抵抗,消灭后蜀十多万主力军,最后通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第一个进入成都,可以说在解放后蜀的战争中三万北路大军在九死一生中完成了单挑后蜀一国的艰巨任务!竟然拿到和东路军同样的奖金,三万北路大军每人内心忿忿不平。

    东路大军主将刘光义和都监曹彬是两治军非常严谨、作战勇敢的两位名将。东路大军认为你北路的道路虽然难走,但是我们水路打过来,路途相当遥远,虽然没有打什么仗,但是不怪我们啊,打过夔州战役之后,一路守将都是举着小白旗投降过来,我们想杀点人、抢点战利品的机会都没有,别提有多扫兴了!如果没有东路大军牵制后蜀大军,北路军还在山里玩泥巴,怎么可能那么快跑到成都城下听后蜀皇帝孟昶唱“征服”?

    两家各说各有理、争功吃醋,上层将领达不成统一意见。赵匡胤知道情况之后马上下诏有歧义的事务必须通过大家合议之后解决,至此两路大军面对一些小事也不能独自决断。但是有一件大事,两路大军的观点保持高度一致:解放后蜀之后,什么时候班师回朝?

    两路大军历尽千辛万苦,立下不世之功,来到四川这个肥得流油的地方之后还没享受一下,大军还没有拿到满意的奖金就回去,那不是笑话吗?大家都希望在这儿多呆些天,王全斌开始放纵自己了,日夜豪饮、KTV,在温柔乡里开始懈怠军务,甚至部将私吞了后蜀府库十六万贯钱也不进行约束。时间一长部下越发肆无忌惮了,有的军校直接到集市上,拿着刀劫夺财物。更有甚者,一名军官夺人妻子,奸污后割去**后杀死。

    如此残暴的举动,让蜀地的百姓对宋兵恨之入骨,你想一下,五万灭蜀的军队跑到街上去抢东西,岂不是满大街都是抢东西人啊!万人在街上强起来那还不得了。赵匡胤急忙通知把孟昶押送到京城,王全斌派了右神武大将军王继涛和另一个将领押送孟昶到开封,王继涛向孟昶提了个要求,说:“我们护送你进京的路途遥远,还要确保您老的人身安全,您老带着一群如花似玉的宫女,赏我们几个美女和一些珠宝,相信您老不会拒绝吧?”

    孟昶内心一万个不同意,也需要在屋檐下低头。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到,王全斌这个时候对部下的放纵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估计王继涛是第一个向投降的皇帝索贿的。

    后蜀一个侍中李廷珪,被大宋的王仁赡索贿,但是索贿的方法很巧妙,王仁赡告诉李廷珪我要办你的罪,办个焚荡罪。因为李廷珪跟着太子到剑门关,被打败了逃跑的时候烧了老百姓很多房子,在大宋律法中这个行为称为焚烧罪。李廷珪吓傻了,证据确凿的事,现在已经无法推脱了,一旦治罪,是要杀头的!但是他还不想死,情急之中找到同样做过侍中的北宋将领康延泽,询问该怎么办。康延泽告诉他:假如你能满足他的欲望,他就不会再向你问责治罪了。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但是李廷珪是个很廉洁的官员,家里没什么钱,也没有养歌妓。于是他四处搜罗了四个美女,又从亲戚家借了几百万送给王仁赡之后,果然就没有罪了。

    大宋的军官们不仅向皇帝索贿,连后蜀的小官都不放过,老百姓感到非常痛苦,这个时候赵匡胤急忙派吕余庆到成都来做代理市长,在当时叫权知成都府。吕余庆到任的时候,巴蜀已经乱成一团。吕余庆在潭州、襄州做过两任代理市长,经验非常丰富,他上任没几天,就有人向他报告说成都一个药材市场上,有一个军官正拿着刀在抢劫,吕余庆大怒,二话不说抓住抢劫的军官就杀了,整个成都的大宋士兵全被镇住,一刹那间所有的大宋士兵全部老实了,成都稳住了!

    成都刚刚稳定,梓州又出事了,梓州的一个后蜀将领上官进聚集了三千多人就要攻打梓州,大宋在梓州的守兵只有不到三百骑兵,梓州的代理市长冯瓒一点也不慌,他把这三百骑兵安排在各城门口死守,乘着黑夜在城头摇旗呐喊。这个时候上官进非常心虚,根本不知道城里有多少兵力,特别担心天亮之后冯瓒率重兵出城,于是加紧了趁黑攻城。

    冯市长气定神闲,他让更夫赶紧打二更,打完二更没多久就打三更,三更打完停一会打四更,打完四更马上打五更,五更打的非常响,五更打完冯市长让大家喊出列队的口号,然后虚张声势动员大家保持队形,城门一开就大开杀戒,一个人头赏一级军功,搞得里面的军队喊声震天响。外面的叛军一听到五更了,里面的军队要冲出来砍自己脑袋了,而且每个脑袋就是一级军功,瞬间就害怕了,上官进也担心自己的三千人马还没有捂热就被砍光了,就准备跑路了,还没整好队形,冯市长带着三百铁骑冲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铛之势,迎面一刀劈了上官进,由此梓州也稳定了。

    社会稳定之后赵匡胤就开始着手后蜀解放之后的事项,比如说把后蜀的皇帝孟昶迁到开封、后蜀官员迁到京城来做官、后蜀的士兵要调到京城开封来。特别是最后一条,十几万川军如果不调到中央来,就太危险了,解放后蜀的自己军队只有五万人马,恐怕会制不住十几万川军的反叛,所以必须把原有的川军全部调到京城来进行改编。

    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在王全斌头上了,王全斌接到任务之后根本没有理解皇帝的政治意图,从送川军入京的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看出来:王全斌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事将领,但却是政治上的白痴。

    为了让川军入京,赵匡胤给所有的川军发了一大笔军饷,不仅补发了后蜀皇帝孟昶欠下的旧债,还额外发了一笔进京差旅和进京安置费。王全斌不干了,这些手下败将拿这么丰富的军饷,比我这打赢的士兵待遇都好呢?就像联想集团收购了IBM的PC业务之后,联想的海外业务部总经理发现自己的工资比收购回来的员工工资还低一样的感受。

    王全斌怎么做呢?大约一百年之后司马光才在《资治通鉴》里才写出“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观点,王全斌提前践行了一百年后司马光的精神,他减少了发放给川军奖金的金额,打了个五折,发一万的给五千,发一百的给五十。

    一丝愤怒迅速在蜀兵们心中发酵,士兵们已经亡国,精神上正处于异常悲痛之中;肉体上需要从四川跋山涉水赶到京城,等待他们的是一个陌生的未来,正准备拿着拖欠已久的军饷和一笔还算丰厚给他调到中原,他已经一肚子不高兴了,现在他们都知道给了他一大笔赏钱,结果王权斌善减其数,结果这些士兵就有想法了。愤怨思变。这些士兵心里头有了怨恨。这是一场大的病变,即将爆发了。

    当十几万已经缴械的蜀兵在没有人率领的情况下赶到开封,这支军队才走到绵阳,克扣军饷的积怨就引发了兵变,大家推举了文州刺史全师雄来当头儿,刚开始的时候全师雄非常不愿意,甚至从家里逃跑躲了起来,全师雄不想趟这个浑水,但是这十多万叛军求贤若渴,花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全师雄,全师雄带兵很有一套,但是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叛乱,花费了很大功夫跟大家解释克扣军饷的误会,甚至准备到开封之后向皇帝当面反映这个事,替大家把被扣的军饷讨回来。

    王全斌听说全师雄被推举为叛军首领之后,也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派的一个将领带了七百骑兵来招降全师雄。派来的这个将领很会理解领导的意图,他以为让他来抢劫这支叛军,追到绵阳之后就灭了全师雄全族,全族人被杀、财产被抢、女儿也被抢,全师雄悲痛欲绝,带着十多万蜀军反了,整个巴蜀十七个州响应了全师雄,六十六天平定的后蜀这么一折腾十七个州全反了,京城开封和蜀地的通讯联络断了,在那个靠骑马传递邮件的时代,战乱的影响非常大。

    王全斌大怒,在没有检讨自己问题的时候,把还留在成都的两万七千多缴械过的降兵全部诱杀。希望通过血腥的手腕来震慑其他降兵,让他想不到的是:杀降兵之后激起了更大的反抗。甚至连驻守在嘉州的大宋将领吕翰,也叛变了。吕翰是从后蜀投降到大宋之后被赵匡胤任命到嘉州的官员,看到王全斌血腥残暴的手段之后,决定弃明投暗跟着叛军一块反的,希望通过武装力量弄死王全斌这个坏人,吕翰占领嘉州之后,跟着吕翰从后蜀投降大宋的十几个宋军将领也叛变了,随蜀军将领刘泽占领了普州,两个州都被占领了,一场更大的动乱爆发,整个蜀地乱成了一锅粥,大宋的中央军因为分赃不公导致一些中下级将领不满,干脆趁乱一块反了。

    这场叛乱已经惊动了赵匡胤,他把在药材市场残忍凌辱女子的无名军校凌迟处死。其他的将领全被震住了,亲自下令处理那些违法押送后蜀军队到京城的一个军官,尤其是在押送途中公开地向蜀兵索贿的。任命了康延泽做普州刺史,此时普州被五万叛军占领着呢。

    原来王全斌极力推荐康延泽,一方面康延泽确实很能干,另一方面康延泽太了解王全斌在巴蜀的所做所为了,怎么纵容士兵抢劫、贪污,所以王全斌想借刀杀人,通过推荐康延泽任普州刺史,让叛军杀掉康延泽。

    王全斌给康延泽拨了一百多士兵。让康延泽带着一百多士兵去五万叛军的普州上任。康延泽带着身边一百多将士,飞蛾扑火一般往普州赶去,途中招募了一千民兵,上任普州刺史之前他就是一名都监(训练军人的官职),半路上遇见了五千叛兵,康延泽带领这一千多新兵费劲的打败了这五千散兵游勇,当然了顺手发动了三千多叛军加入康延泽的军队,他要带着这四千多新兵加叛军去普州对抗五万真正的叛军。

    让王全斌想不到的是,康延泽带领的竟然打败了占领着普州城的刘泽和五万守军!消息传到开封之后,赵匡胤惊喜万分,立即委派康延泽担任东川七州招讨巡检使。王全斌感到了恐慌,他本来想借刀杀人,没有想到康延泽通过自己扔给他的一百多老弱病残平定了五万叛军,而且康延泽似乎狗屎运爆棚:上任东川七州招讨巡检使之后,叛军首领全师雄病死了!老大一死,剩下来的树倒糊孙散,大宋军队中的十七位反叛军将领被康延泽抓到送京城了,两年的叛乱终于被平定了。

    在后蜀叛乱的过程中皇帝孟昶非常谨慎,他没有参加任何团体活动,老老实实的按照赵匡胤的嘱咐,带着他的嫔妃、宫女和家人千里迢迢来到了中原,来到了京城开封,住进了赵匡胤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河景房里,这个后蜀末代皇帝,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开封,住了七天河景房就病死了,享年仅四十七岁。孟昶之死成了一个迷,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正值壮年的后蜀末代皇帝病死他乡呢?我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