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公元965年后蜀被王全斌平定之后，马上引起巴蜀军队的叛乱，费了两年时间终于平定镇压住了十多万叛军，第二年的正月赵匡胤下令把平定后蜀的主要将领撤回到京城来，回来以后赵匡胤就进行了问责，赵匡胤是怎么会知道王全斌和刘光义在蜀地干的这些违法事呢？原来被迁到京城的官员和士兵向赵匡胤反映了实情，大宋的远征军在后蜀是怎么抢劫的，怎么杀妇女的，怎么私自打开国库，怎么索贿和欺压百姓的。

    赵匡胤知道巴蜀的叛乱是因北路大军和东路大军而起，所以他要召回灭蜀的两路大军回京进行问责，那么赵匡胤是怎么应对这些将领的呢？在这方面赵匡胤很精明，他认为谁作的孽谁来收拾，动乱是你们两路大军引发的，必须由你们去收这个烂摊。

    这些造孽的人心里的胆怯，所以在平定叛乱的时间特别卖力，赵匡胤知道，如果操之过急，会造成灭蜀大军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如果平定一个割据政权，又有一个新的政权产生了，那不就划不来了，所以赵匡胤用“慢慢收拾”的手段来解决。

    在平定叛乱的过程中王全斌也过打退堂鼓，为了打消王全斌的消极情绪，赵匡胤派了副宰相级别的参知政事吕余庆做成都的代理市长协助王全斌维持治安，实际上赵匡胤让吕余庆主管巴蜀的行政权，王全斌只剩主管军队军事权。

    当所有将领被召回京城之后，王全斌手下有一个主管调兵权的枢密副使王仁赡，他在向皇帝赵匡胤汇报工作的时候，遵守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直接向赵匡胤告状，他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到别人头上，没他什么事。等他一说完赵匡胤问了他一句话：“蜀地有一个将领逼得后蜀侍中李廷珪送四个美女和一大批财货的人是谁呀？”

    王仁赡原以为蜀地山高皇帝远，但是发现皇帝对自己在巴蜀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只能认罪了，都是赵匡胤考虑到这些人都是有功之臣，不忍心把他们交给司法机关去处理，于是直接召来中书门进行审理。中书门在赵匡胤的指示下，只审理了王全斌、王仁赡、崔彦进，给这些主要将领定了五大罪状：仗势抢夺子女玉帛、私开国库、隐瞒财货、擅自克扣蜀兵行装钱、屠杀降军，人证物证俱在，赵匡胤召让御史台以及百官商量怎么处理。经过百官商议之后的结果为：法当死。

    按照大宋法律办，就是死罪。赵匡胤一听吓坏了，感觉玩大了，当然了不排除御史台和百官会错了皇帝的意，毕竟平定后蜀的功劳在桌面，这要拖下去给砍了，后面怎么平定天下呢？赵匡胤急忙做了指导意见：先赦免他们的死罪，然后要求所有将领退赔贪污索贿的款项，最后进行官员调整。总结起来就是退赃和贬官。

    王全斌是北路大军一把手，远征军的一把手怎么办呢？直接贬到湖北随州，临时为他设置崇义军的节度观察留后；崔彦进被贬到陕西安康设立的昭化军节度观察留后，那个恶人先告状的王仁赡，从原来的枢密副使（与宰相平级的官职）降职为右卫大将军。

    至于退赃就简单了，这些人抢夺的、索要的、敲诈的，全部交回来原路退回，抢的张三退给张三，抢的王五退给王五。

    王全斌本来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在平蜀之前毫无劣迹，靠着军功一步一步升上来，在进入成都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盗取国库、残忍屠杀后蜀军民最终导致叛乱，为什么王全斌为变化如此大呢？王全斌究竟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王全斌十二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是后唐庄宗李存勖手下的一个军官，在动荡的时期，他父亲私下里养了百十来个勇士，由此引起了唐庄宗的怀疑、担心他心存异志，就想召见他父亲过来聊聊天，问问他怎么回事。结果他爹吓傻了，万一聊的不开心被砍了就糟了，根本不敢进宫去见唐庄宗。在家里手足无措、唉声叹气，王全斌见了之后说：“这是皇上在怀疑您啊，您进宫主动提出让我做人质吧！”他爹果然按照王全斌的方法去见唐庄宗，提出用自己的儿子作为人质，唐庄宗对他父亲的所有的猜忌消除了。一般情况下十二岁的孩子还是需要父母保护的时候，王全斌就懂得保护他的父亲了，可见未成年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有胆识了。

    在唐庄宗李存勖晚年的时候，重用宦官宠幸伶人（古时候演员的称呼），不恤军务，从而引发了一场军事兵变：后唐的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突然发动叛乱，当兵变发生以后很多武将都逃了，李存勖亲率王全斌和胡彦青等十几个人拼命杀死几百乱军，最终后唐皇帝李存勖被流矢射中，死于绛霄殿内，时年四十三岁，王全斌大哭一场之后才奋力杀出重围。从这件事当中我们可以看来出王全斌是一个非常忠于皇权的人。

    王全斌身经百战，参加过后周收复秦、风四州的战争，跟着周世宗征讨淮南、打北汉，一直到大宋初年平定李筠叛乱，都有他的身影，后来因为军功升为戒度使，个人能力非常强而且轻财重士宽厚容人，士卒都非常愿意为他效力。但是这么好的一个将领为什么到蜀地之后就开始胡作非为，并且因此引发了一场动乱呢？

    应该说原因非常多，既要通过自黑降低平蜀功劳，避免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又有赵匡胤提平蜀大纲的原因，赵匡胤说：“你这次带着军队去平蜀，给我带回巴蜀的土地、武器和粮草，金银财宝、美女统统都不是我想要的！”

    就是这一段对部下一种激励的话语，一种鼓励将士们好好打仗，打完胜仗以后奖励金银财宝、美女给大家的话，老实人王全斌当真了！执行皇帝的命令太给力了，除了武器粮草和土地以外，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那么多的四川美女，王全斌带着北路大军全部笑纳了。

    赵匡胤只想着通过激情高昂的话鼓励将士们，没有想到这个话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实际上抢国库能行吗？抢哪家的美女、财宝后面都是要追查的。结果王全斌被罚，而且被罚的很惨，贬官十几年，人生最辉煌的十几年就虚度了。

    直到开宝九年（公元976年），赵匡胤在洛阳举行郊祀大礼的时候召王全斌陪祀，并且重新任命他为武宁军节度使。赵匡胤对王全斌说：“当时贬你的时候，是因为江左（指南唐）没有平定，朕担心征南的将领们不遵守纪律，都像你当时一样胡作非为就糟了，所以处罚你几年，为大家立下一个典型。如今金陵已被攻克，还是给你加封节度使之职。”同时赏赐给他非常多的财宝，但是王全斌到任之后几个月就去世了，终年六十九岁，赵匡胤又追赠他为中书令。

    同时另外两位受罚的将领王仁赡和崔彦进，都在恢复王全斌军权的时候官复原职了，后面还得到了提拔。但是二十七个反叛大宋的将领，全部被押解到京城以后，经过赵匡胤亲自审理并全部处决。甚至个别将领被灭族。

    就在后蜀皇帝孟昶向大宋北路大军统领王全斌献城投降之后，王全斌担心平定后蜀的功劳太大，容易产生功高震主的隐患，于是纵容士卒侵扰百姓来自污。但西路大军刘光义带领的两万士兵却秩序井然，而且严禁士兵扰民，使得所部秋毫无犯。在马蜀军民因为不满王全斌压迫掀起大规模叛乱之后，刘光义于是和曹彬领兵迅速参加平叛，使得巴蜀再次安定。平叛过程中曹彬表现尤为突出。

    曹彬为人仁敬和厚，对别人的过失从来不在背后议论。平时在京城上朝会的路上遇到士大夫的时候一定会引车回避，也不直呼手下官吏的名字，每次手下官吏谈政事，一定先整冠才接见。

    在后周世宗柴荣在位期间，年轻的曹彬作为亲随掌管茶酒。禁军大将赵匡胤等候召见的时候曾经向老熟人曹彬讨碗酒解渴，曹彬说：“这是公家的酒，不可以给你。”在赵匡胤正准备黑脸骂人的时候，曹彬已经递上了自己买的酒请赵匡胤喝。后来赵匡胤称帝，对群臣说：“世宗身边的官吏不欺主瞒上的，只有曹彬一人。”从此把曹彬当做心腹。

    后来曹彬任徐州地方官的时候，他手下一个年轻的官吏犯了法，案件都已经查实了，可曹彬就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的一副想要不了了之的样子。与平时曹彬执法严明，对下属严格要求的形象相去甚远，大家都对这件事感觉非常奇怪，想不明白曹彬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愿意给那个年轻的官吏开后门、当和事佬。奇怪的是一年以后的某一天，曹彬忽然下令将那个犯了法的年轻官吏抓了起来，打了他几十大板并给予了相应的处罚，说这是对他上年所犯的罪行的惩罚。大家更不理解了，问他：“既然他是一年前犯的罪过，而且当时即已查实，为什么当时不处理，偏要等一年后才处罚呢？”曹彬解释道：“一年前他的罪刚查实的时候，我了解到他才娶了媳妇，如果那时处罚他、打他板子，他的父母一定会认为是新媳妇克夫，那就会对新媳妇早骂晚打，新媳妇也会觉得自己命不好无脸见人，也许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所以我才把这件案子留在一年以后才处罚啊！”大家一听，都对曹彬表示佩服，称赞他的良苦用心。

    曹彬不仅治军严谨、体恤下属，还是一个非常正直、非常康洁的人。在后周时期曹彬的姨妈是后周开国皇帝郭威的贵妃，是当时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但是年轻的曹彬从来没有飞扬跋扈过，任何场合都非常严肃。受后周皇帝派遣出使吴越回京的路上，吴越的官员为了讨好这个中原大国来的使者，开着船在后面追他，不是抓他而是追着给他送礼。最后那些行贿的官员勉强将礼物扔到船上的，曹彬全部如数上交给周世宗柴荣，柴荣听说了这事件的始末以后，就把这个东西全部赏赐给他，曹彬拿到柴荣赏赐回来的东西全部分给亲戚朋友，自己家里一样没留。

    在大宋平蜀之后的清算中，北路大军的三个主要将领全部受到了处罚，西路大军在刘光义（曹彬担任都监）的带领下，几位主要将领没有被贬官。平蜀战争中连将士们都觉得太亏了！打吧，对方的军队不抵抗，一打就投降；抢吧，监军曹彬管得太严，根本没机会趁乱抢点。

    正因为曹彬治军严谨，在平蜀之后的清算中，西路大军刘光义带领的全体将士得到了皇帝赵匡胤的嘉奖。北路大军将领回京的时候带着抢来的玉帛和美女，而曹彬的行装中只有图书及衣物。回朝后，赵匡胤将王全斌等人交给法司治罪。他认为曹彬清介廉谨，授任为宣徽南院使、义成军节度使。曹彬入宫朝见赵匡胤谢绝说：“平蜀的将士都被治罪，我却受到赏赐恐怕不能以示劝勉。”赵匡胤说：“你立有大功，又不自我夸耀功劳，值得嘉奖，你不必辞让。”

    赵匡胤平蜀之后，把后蜀的财宝、嫔妃、宫女等全部运到了京城，连后蜀皇帝孟昶的七宝溺器都被摆到了赵匡胤面前，让赵匡胤大开眼界，不由感叹孟昶生活如此奢靡，后蜀怎能不亡。感叹之后赵匡胤进一步励精图治，加快了统一全国的步伐，但是在一次宠幸后蜀带回来嫔妃时，发生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让赵匡胤在治国方针上产生了巨大变化，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我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