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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行闲(六)

    “大公子,大宗伯召您回去修习。”

    时值初夏,就着池子边地杨柳正开始依依,突兀拐角一声通报打断了正和石永信等人言笑晏晏的子霖垣。

    兴致正高的子霖垣不耐烦回身一瞥,果然,又是给老宗伯驾车的那张老脸。

    老宗伯的令不能不听,不舍的惜别团团围坐的石门众显贵子弟,子霖垣由太飞领着一队近卫护送着溜溜达达绕着路去往小校场。

    现在距他们一行抵达石门已有月余,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老宗伯可能比较忙,三天两头往几个矿里跑,可怜他那么大的年纪。

    每每只有晚上泡着脚的时间才能关照询问子霖垣修习进度的大宗伯显然不能时时盯着子霖垣,所以,这让石永信等人抓住了空隙得以给子霖垣恶补一通怎么玩人的知识。

    咳,不对,是怎么和人玩的知识。

    这让子霖垣大感过瘾的同时又深深地感叹自己过去还是坐井观天了。

    想象力这种东西,就得群策群力。众人拾柴才能解锁更多新姿势。

    因为新姿势闹得,这几天子霖垣也格外火大。顺带着就看这个老宗伯的马夫极不顺眼。

    “一个氓隶,叫什么青丝子。这不就是牛羊吃的一种草吗?姓氏都没有的人,成天拿着鸡毛当令箭,盯得死紧。”

    “实操已经是无望了,还不让我耳闻目濡一下,属实欺负人。”

    子霖垣一边心里不断地碎碎念,一边面无表情的缀在那个老仆身后往小校场赶去。

    说起修习,子霖垣最近也很烦躁。不过这个烦躁和什么新姿势啥的没有关系。

    而是他修习月余竟然没有一点儿成效。大宗伯说的什么胀痛感啊、先天血源啊等等,啥都没有。

    子霖垣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没有所谓修习天赋的。没天赋我穿这一回干嘛?到现在还不给我金手指就已经很过分了好不好。

    但现实情况摆在这里,大宗伯也没有啥其他办法。子氏超凡血脉传到这都已经三代人了,中间没听说谁起步这么难啊?哪怕因为突破中间积累的时间需要很长,但也没见子氏嫡脉有谁修习一个月都啥感觉没有的。

    这就好比本科学高数,要学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中间很取决于你的努力。但是没听过有谁大学都考上了,第一节课听高数课竟然什么都听不懂的吧?

    子霖垣现在就是这么个尴尬境况,因为自身血脉的原因,他相当于是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但是全班进了教室大家都能听懂就他啥也不会。

    所以大宗伯很疑惑,但是他并不直接表达疑惑,因为他对此类问题的直接认知和解决办法就是:练的不够,得加练。

    这和“给的不够,得加钱”是一个道理。

    青丝子因此盯得更紧,子霖垣也因此痛失更多快乐,而石永信等人也因此更加上心。

    没法不上心,每回刚刚要谈到入巷,大宗伯身边那个悌己人就会出现把子霖垣喊走,更主要的是子霖垣竟然真的就这么跟着走了。

    “别说什么没有姓氏是个氓隶的话,傻不傻?不是受大宗伯信任他能给大宗伯驾车?能让大宗伯指派着看管子氏嫡孙公子?而且这个嫡孙公子竟然还很听话?”

    “这是没点儿地位能做到的事情吗?”

    当石永信用这么一段话讲给周围一遭人听的时候,他自己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毕竟是父亲他们商讨出的结论,错是肯定不会错的。

    话说回来,其实子霖垣这么听话虽说有大宗伯震慑力度很大的原因,另一个更主要的就是子霖垣也很着急自己这种不入门的状态。

    他甚至现在就觉得大宗伯这一个月是在瞎搞,不老老实实尽心尽力培养自己,反倒是成天跑这跑那去查错账。

    一个一辈子拿刀解决问题已经成习惯的人了,老了老了非得去查账,专业实在不对口吧?合该跑了一个多月都不见成效。

    走走转转,眼见校场在望,子霖垣沉吸一口气,把这些纷杂的思绪都尽量排空,又开始投入进自己的奇幻大业。

    就在子霖垣因为修习而不能继续参加宴会的时候,往西几百里外的乌金部族势力范围里,东平国的四公子正在因为连日的宴会而不堪其扰。

    “四叔,今天中午放我一回好不好?我实在是不想去他们那个羊膻的帐子了!”

    也是经过二十余天的跋涉,跟着自己四叔走过乌齐部族国东部势力五小族一大族的马安纲属实腻歪了这种皮子帐。

    哪怕他嘱咐仆人给自己帐子拿热水烫过好几遍,又把为数不多剩的那点儿香全给熏了,可他还是觉得这个味道太侮辱人了。

    天潢贵胄,天潢贵胄!是应该受这种侮辱的吗?

    所以两方结盟甫一商定,马安纲就再也不想往乌金部的那个东贤王王帐里钻了。

    “还东贤王,呸!狗屁不是。”

    “哎呦,不对,呸呸,君子守礼,君子守礼。”

    马安纲低着头暗搓搓发泄,那边一进帐就被香味熏得头晕的马律德虎目圆睁却恨不得活劈了眼前这个怨种。

    “行百里者半九十,就差最后这几场饮宴咱们就动身离开乌金部了,你这是闹什么事情?”

    看着马安纲低头不语的那副憋屈样子,马律德是真的心累。早知道就不调戏那个小嫂子了,怎么我一世英雄,智谋胆略都是上上的,私通出这么一个玩意儿!

    可越到往后,也越不好收手啊,沉没成本太大了。

    马律德尽量平复心情正要好好规劝,马安纲一听要离开乌金部,登时来了精神。

    “咱们要回国吗?那也行,我去赴宴。灵娥,去把白巾给我拿来。”

    马律德初听要去还有点高兴,又听白巾就又茫然,张口问道:“要白巾做什么?”

    “围在脸上啊四叔!这是我才想出来的!拿香熏过的,也给你拿一条吧!”

    尽管说这个办法并不是马安纲自己想出来的,而是那个叫灵娥的侍女见主君有恼提了个法子。但是这并不影响马安纲拿来就用,毕竟侍女都是自己的,那还有什么不是自己的?

    马律德听到这话,一时间脸色都给气紫了。

    怎么想出这么个破法子还能洋洋于得意呢?带着个白巾去见乌齐部族国的东贤王和乌金族的巫老,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嫌弃他们是吗?

    “既然如此,我给你告病吧!老老实实呆在这个帐子里,干出去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恨恨的交代完,马律德转身出账,动作利索毫无拖沓。

    不行了,实在是不行了,再看那个逆子一眼马律德怕自己说什么也忍不住脾气了。

    “戒躁戒躁,每逢大事要有静气,要有静气。”

    马律德也不断碎碎念着给自己平复心情,边向着整片蛮人居住区的最中央而去。

    三天后,目送着东平国的车队辚辚西去消失在原野上,乌金族的巫老鬼弘羊终是没有忍住,当众问了族长乌氏淳一个问题。

    “我王真得寄托于东平人能说服大王支持我部出兵吗?那可是金河东陆,一个不慎儿郎们就是有去无回的局面。”

    “巫老想多了,军事我不该听你的。而且大王就是不支持又怎样?这次机会千载难逢,联合东平一鼓作气拿下金河东岸,那个金阳城是要给咱们的吧?到时候我也建国称王,也给你们封个西贤王做做!”

    说着,乌氏淳摆了下手臂示意周围的麾下百夫长们,一阵欢呼嚎叫响彻平野。

    “静极思动,雄心膨胀。”巫老看着乌氏淳领着一众百夫长转回营地的背影自然而然显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雄心这个东西,不好界定,你说野心实际上也是它的。

    不过也好,当年从黑北旷原被人族赶过来的那三个小族一直叫嚣着要打回金河东陆,他们来到后虽说增强了乌金部势力,但也割裂了乌金部的团结。

    也是该把狼崽子们放出去溜溜了,不然兀鹫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口残羹剩饭啊。现在的巫老,真是越来越不受重视喽。

    沉默良久,鬼弘羊费力的拄着长仗,长杖上坠下来的各种草、木、骨、角配饰在上午阳光的照射下映得影子格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