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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傀异灾/完

    在无人处落地,傀将我放下,我仍忍不住笑得打滚。

    “你太乱来了。”傀不悦地道。

    “院子里多了只灯笼,我便知道你来了。”我擦去眼角的泪,笑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我自己的命,我自己决定。我恣肆过了,便无怨无悔。”

    傀没有说话,我猛然意识到,我若不在了,傀就只剩下自己了。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这身体反正是捡来的,坏了也不心疼,可傀怎么办呢?除了我,这世上哪还有人会信他人畜无害、不是个怪物?我在时间的轮阈里窥问过,西方的雪山之中、海岛之上有些雪怪、独眼巨人的传说,说不定能找到接纳傀的族群。可只是这么一想,我就不乐意了,不知为什么,就是不乐意,就像我爹放走了我抓的麻雀、还回了我从邻家树上摘来的莓果。这种情绪很不健康,我理智地决定停止想下去。

    夜风猎猎,看不见半点灯火,傀的眼睛像一盏黄灯笼,照不清周边,只高高地飘在半空中,忽闪忽闪的,像极了山魈鬼魅。我把细蕊的梅簪从头上拔下来,揣进怀里,心想,是时候与这人间告别了,剩下的时间,便跟傀一起寻个埋骨之地吧。

    打定了主意,我便赖在他的手心里,道:“我们离开!”

    “去哪儿?”

    “往东边去,一直走。”

    傀很听话,将我握在手心,向东走去。我们走过城镇,躲过人烟,穿过没有文明沾染的山野,沾了满身的草木葱茏。终于有一天,傀停下脚步,问:“要出海吗?”我爬上他的肩头,眼前一片无垠的灰蓝,浪涌如堆雪,水天相接处,云浮如青山。

    本也随波逐流,便去买船。船厂的老船工敲着烟袋问我可是七梅山人,说自己少小离家,久不闻乡音,着实想念家乡那一碗冬笋炖肉。我们聊了许久,让我又生了些许恍惚的心思,我终究还是带着在这人间走过的痕迹,无论在漫长的时间里如何飘摇,回首望去,还是能寻得一座小小的院落,收藏所有的喜怒悲欢。

    可是,傀呢?

    船买得便宜,可都不会掌船,便放在海上肆意漂流。没有月光的夜晚,海面黑漆漆的,幽蓝色的光点会从海底浮起,聚向我的身边。只有这时,傀的脸色会好看些。偶尔,巨大的海兽从我们船边游过,发出缓慢的鸣叫,像大地温厚的回响。我站在船边大喊:“我想寻埋骨之地——”巨兽没入海浪,随后无数幽蓝的光点在海波间浮荡,船随着光点飘向浩淼的天边。

    风雨里,船搁浅在一座岛上。岛上有山势连绵,岛侧有巨浪翻天,我一眼便相中了,傀也觉得不错,便在岛上搭了住处。我没住多久,身体日日衰朽,支离破碎,很快就只剩下骨架完整。傀把骨殖、存贮器和芯片放到石头里,又把石头扛到山顶,在漫散的蓝色光点里,我学会了感知岛上的每一次呼吸,控制季节的一次次轮转。

    傀常常坐在山顶,有时也在石崖边踽踽独行,如果海上有人落难,他便帮一帮。有人在岛上捉了几只轮涡粒子回去,不知生出什么谣言来,便时不时有人来岛上寻仙问药。带走些粒子本也无妨,可当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带着火器登上小岛,妄图将傀捉走时,我第一次出离愤怒,毫不犹豫地掀起飓风惊雷,将他们驱回海里。

    风雨过后,傀摸着受伤的手坐在山顶的石头旁,长久地沉默着。蓝色的光点落在他身上,被他挥手驱散。夕阳落下时,我在岛上开满银蓝色的花,他看着漫山遍野灼灼流彩的花,忽然说道:“我是不是不能保护你了?”

    他没有叫我的名字,我也无法答他。

    我们互相沉默,沉默从未这般漫长。我在记忆里搜寻,忽然想到,他似乎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无论是那艘飞船里给我的代号还是父母起的人类名字。是不是在他的世界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我,他一直守望的、呼唤的、听话的、要保护的,也只有一个我。我曾问过傀,这身体坏了以后,他有什么打算?他很疑惑,抓着头低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知为何,我有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心安。一如此刻。河汉璀璨,海涛徐徐,银蓝的花朵轻轻摇曳,这一刻是天长地久也很好。

    是夜,遥遥星空之外传来些许波动,让我悚然警醒——有人正在探索时间轮涡的痕迹。如果有人找到我,就会锁定这颗星球。这颗星球美丽又安静,尚不需要被天外来客窥探。我看着缩成一只大毛球的傀,做了一个决定。

    \ufffc

    月光绽放的时候,海上落下一片雪。孤独的傀伸出巨大的舌头,将那片雪卷进嘴里。然后,他的心头生出一片冰,那冰极薄,极亮,玲珑剔透,仿佛不堪碰触般缓缓地漫出无尽霜意,一点点渗进他的骨血。他热泪奔涌的眼被冻住了,他如雷鼓轰然的心脏被冻住了,他坚硬如铁的巨大身躯也被冻住了,就连那比他的身躯大无数倍的海浪也倏忽凝冻,不再翻滚。蓝色的光点停滞在空中,不再漫散,石中的时间轮涡存贮器和芯片也不再运转——我封冻一切,希望这里被完全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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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粒光点落在傀的身上,我心里生出一丝不忍。这里有了一座荒寂之山,又有了一片永冻之海,再没有一个生灵会走进这里,也不知要再过多久,才会有一双温暖的手来呵开他的灵魂。

    可谁让他说,会一直、一直陪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