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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生死不明

    主营账内,气氛凝重,司徒云德坐于上位,一身青衣,节气超脱,俊容苍白,气若游丝,与在场的军装铠甲、硬气粗糙,显得格格不入。

    他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两名男子,沐云川只认得靠近二哥的两位,左边高大魁梧的是大哥的副将秦勇,右边年纪稍大,唇边胡须张扬的是父亲部下姜统领。另外两位看着穿着,应是黑城的守城将领。

    沐云川刚踏入营帐,司徒云德便站立起来,向来温雅的脸上俊眉微凝,怒目稍显,颇具长者的威严,“你来做什么?简直胡闹!清风,即刻送她回书院!”

    “我才没有,二哥才是!你来此地母亲可知晓?她可曾允许?”沐云川倔强地仰起头直视二哥那双原本清亮无比的俊目。几年未见,二哥的脸色更差了。

    被她这般质问,加之方才的怒喝,即便他努力克制,也已无法抑制住从喉咙喷涌而至的血虫。司徒云德猛地背过身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住体内那股爆裂的躁动。当他感觉到口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时,沐云川已经越过众人,闪身在他身边,抓起他的手臂,给他号着脉搏了,已然一副医者模样。

    除了身侧正扶着司徒云德,目光关切而忧心忡忡的清风,其余俩人脸上仿佛在疑惑,司徒家的小郡主何时学会把脉了,估计也是小孩子玩玩装装样子罢了。

    守城将领未曾见过司徒云川,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自是疑惑不已,不由的多看两眼,另有一人已经走至营帐外,让士兵把军医请来。

    沐云川手指触及他的脉搏时,脸上神色一凝,用力地咬着下唇,想要以此来稳住颤抖的身体,还有内心的焦急。这几年明明有师傅做的药,还有外祖父的内力相护……为何毒素还是蔓延如此之快,竟快要伤及五脏,必须快些解毒,否则……

    清风见此神色便知不好!眸光闪过一瞬间的黯淡,很快,就恢复如常。

    司徒云德平复住喉咙那股瘙痒燥热,把满口腥臭难忍的恶血生硬地咽回了肚子,轻轻甩开手,挣脱把他圈住的俩人,转过身,双手撑在身前老旧的木桌,仍旧少有的一脸严厉,目光看向别处,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妥协,“川儿,我没事,你也别胡闹了,如今军情有变,我无暇顾及于你,听话,让清风护你回去。”

    “二哥,我能解军中之困!”沐云川昂首镇定道。

    司徒云德闻言,霍然回头,对上了她那双清澈无比,又淡定自若的眼眸,拒绝的话停在了嘴边。

    “方才一路过来,将士们的症状我已经观察得差不多,接下来我需要了解更多营中具体情况。带我去见军医,只要确定病源,我便有法子。此外,二哥,此事有蹊跷,绝非水土不服,或者偶然,我怀疑……”

    “你舟车劳顿,去换身干净衣裳,先用膳,安顿好我再去寻你!”司徒云德在众人还未及反应,便及时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快速扫过屋内众人,而后对着清风,轻声道:“把你的营帐收拾一下,让川儿住过去,务必干净无异味,她的喜好,你最清楚,给她备好吃食,你亲自准备。”

    “是。”清风微微点头,便走出了营帐。

    余下众人寒暄几句之后,也退下了。

    两刻钟后,清风端着吃食进来,沐云川确实饿了,一路狂飙不敢耽搁片刻,哪还顾得上吃。看着眼前的吃食,她伸长鼻子嗅了嗅,确定没问题后,三两下子便把自己喂饱了。

    放下碗筷后,沐云川缓缓起身。

    此时司徒云德正看着案桌上的舆图发呆,沐云川缓步走近,若无其事地四处打量着营帐,假装无意地询问道:“二哥,我来此已有片刻,为何不见父亲?”她已忍了许久,终归还是问了。其实当她看到主营中主持大局者是二哥时,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司徒云德脸色微凝,半响,长叹了一口气,才幽幽道:“皇帝突发疾病,卧床不起,黑城告急,军报传入京中之时,皇后娘娘担心南边的怀王图谋不轨,命父亲镇守京中,由大哥代替父亲率五万精兵北上……”司徒云德扶着桌面的手,不自觉便要往里收紧,骨节分明,五指似是要陷入这残破的木头中,“北冽军雷声大雨点小,大哥英勇,军中士气高涨,原本胜券在握……咳咳……”司徒云德思绪激动,不由轻声咳嗽两声后方才继续。

    “可五日前,军中将士突然出现各种不明症状,有人腹泻、有人头晕目眩,有人乏力……根本无法作战,能扛下来的人不多,可偏偏查不出病原,军医开的方子治标不治本,病情反复,军心不稳。然而,就在此时,咳咳……被大哥打得沉寂多日的北冽军,突率五千精兵袭来,大哥只好带上尚能作战的弟兄前去迎战……”

    “不料中了敌人的埋伏。此战……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咳咳咳咳……”

    又是一段段仿若肝肠俱裂的咳嗽声,即便他刻意转过身去,也没有隐藏住因为充血而涨红得几乎要爆开的脸色。沐云川强忍内心的震动,迅速从包裹里拿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好一会儿才得以平息。

    无一生还……不,大哥不会有事的!虽然来之前便有过心里建设,可沐云川依旧难抑心头重压,原本白皙的脸色,此时细看已是一片惨白,她悄悄握紧了双拳。那可是她从小仰慕的哥哥,少年将军,无数次从坏人手中保护了她和二哥的人,绝不会死于这样奸诈手段之中!

    稳了稳心神,司徒云德在附近的椅子坐了下来,仰头看向头顶的营帐,怆然道:“大哥失踪了,生死不明。我赶到的这两日,已悄悄派人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恐怕……不是凶多吉少,便是……落入敌人手中……”长出一口气,他抬起右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半空中的五指,悲声道:“即便我能算出来,终归还是来晚了……没能保住大哥……川儿,二哥是不是很没用?”

    沐云川心头骤紧,多年前的那场截杀涌进脑海……那时若非二哥拼死相救,她恐怕早已魂归地狱,可二哥却因此留下一身的毒,至今仍未能解……可恨的是,时至今日仍不知仇人是谁。

    “二哥,你莫要自责,无论如何也不是你的错!应该悔恨是那些背地里耍阴谋之人!”沐云川声色微颤,猛地背过身去,握拳透掌,目视远方,一双好看的柳眉被拧成了一股麻绳。咬牙思忖片刻后,方才眸光闪动,仿佛有了定论一般。

    调整好思绪后,沐云川回过身来,轻声浅笑,用着平日里调皮的声音道:“不是还没找到大哥吗?我相信大哥一定还活着,我们定能寻到他!父亲和母亲还在京中等着我们回家呢……”

    “我来此,是得了父亲允许的,虽然瞒住了母亲。”

    沐云川收敛思绪,缓缓靠近他的耳边,沉声道:“二哥是怀疑黑城军有细作?”

    司徒云德回过头,看向沐云川,方才的悲怆尽收眼底,锐目微眯,眸中似有精光四射,定了片刻,随即温柔一笑,“稷云书院果然名不虚传!往日里粗枝大叶的川儿,如今洞察力如此惊人。二哥都要甘拜下风了。”他深知川儿向来聪慧,只是不愿显露锋芒,故意如此说。

    “二哥快别说笑了。”沐云川暗自苦笑,这几年她在察言观色方面确有长进,这得感谢她有个脾气古怪,自称妙手毒圣的“好师傅”,先毒后医,先伤后治是他常玩的把戏,书院里多少同窗惨遭其害,若她不精灵点,如今恐怕不是少胳膊就是少腿了。

    二公子笑而不语,片刻的玩笑舒缓了几日压抑的情绪,眼神重新定在了舆图上。

    “二哥已有应对计策?”沐云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舆图上所作的标志,对于二哥的想法已然明了。

    “只是军医迟迟未能确定病因。”

    “交给我!”沐云川拍着胸脯自信道,说完便走出了营帐。

    兄妹二人素来互通书信,云川每次托人带回的药丸也确是有效,若非如此,司徒云德也不会冒险让她留下,只是他仍不敢放松。

    此次黑城之战疑点颇多,父亲的将军令本是给他防身用的,只要兄长在,根本不会用到。可如今兄长失踪,为了大局他私自持父亲司徒大将军的令牌号令三军,本就于法于理不合,若他最终无法力挽狂澜,并且寻回大哥,司徒家将百口莫辩。

    难道这才是幕后之人真正的意图?若只是如此还不是最糟的,只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他未曾看破。

    自古功高盖主本是大忌,军心所向也未必全然是好事。

    若最终问罪整个司徒家,究竟何人得利?

    军方,除了司徒家,大齐国并无哪个将领有此魄力能担此重任。父亲又未曾正面支持或反对任何一个皇子,就连妹妹这个内定的太子妃,也已经为了躲避朝中势力争夺,多年未曾回京。平日里朝臣们争权夺利倒也罢了,可一遇到战事,他们向来畏缩,更别说策划此事了。

    难道……另有他人要对大齐不利?

    若真如此,黑城之战后定然还有后招……

    司徒云川望着走出营帐的沐云川。川儿已满十八,若此时回京……按照大齐婚嫁……那储君之争……

    她绝不可此时入宫!

    云德看向一直守在门前的清风,示意他跟去,一来保护川儿,二来清风在营中走动多日,军中众人未必识得川儿,却都认得他,有他跟着,川儿才能畅通无阻。他只是个普通的将士,走到明面上,如此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