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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周郎谢幕

    周瑜耸了耸肩,坐下说道:“既是如此,子敬有话但说无妨。”

    “好!我就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鲁肃说着,撸起袖子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仰头喝完说道:“公瑾,算一算你我相识有十一载了。这些年,虽聚少离多,但我却时常记挂公瑾。

    当年,若非你将我引荐于伯符,如今我恐成一游侠耳。此等恩情,鲁肃铭记于心,终身不忘。”

    “欸~”

    周瑜听完,摆了摆手说:“子敬言重了。当年,我随叔父屈居袁术帐下,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若非子敬仗义疏财,指囷相赠,我周瑜岂有如今之风光。

    真要说恩情,你鲁子敬才是我周瑜的大恩人。我向伯符引荐你,只不过是人尽其才罢了。你我两兄弟,无需多言。”

    鲁肃说道:“既然是兄弟,你我二人为何不联起手来,助江东奠定一代霸业,却非要争个输赢不可!”

    周瑜也倒上一杯茶,浅抿一口,把玩着茶杯说道:“我从未想过与你争什么,是你鲁肃非要跟我过不去。

    我向主公建议发兵益州,而你却要将南郡借予刘备。我上书将刘备软禁于此,而你却要放他回去。

    你说,是我要争,还是你要争?”

    鲁肃严肃地说:“刘备乃汉皇后裔,仁德之名遍布四海。他刚助我江东击败曹操,我们却要将他软禁,这是何道理?

    再者说,曹操虽败于赤壁,然未伤其根基。我们不借助盟友之力共拒强敌,却要自断一臂,岂不是愚蠢至极!”

    “哈哈!”

    周瑜大笑道:“子敬啊子敬,你对刘备知之甚少。此人虽有仁义之名,实则喜怒不形于色,深不可测。

    此等人物,身旁又有关张这样的骁将,诸葛亮这样的智士。倘若给他机会坐大,将来必是我江东大患。

    不如这时,趁刘备根基尚浅,将他困于江东,遥领关张为江东征伐。待取下益州,将其除之,我江东便再无后顾之忧矣。”

    “此言差矣!”

    鲁肃反驳道:“公瑾智谋过人,却为何将此事想得如此简单。这刘备并非泛泛之辈,岂是这般容易控制的。

    关张勇冠三军,若在发兵之时,聚众叛乱,袭扰我军后方,又当如何?!”

    周瑜止住笑容,不悦道:“子敬,你为何要长他人志气。难道我不知刘备是何许人物吗?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趁他未成气候,尽早除之。

    若是刘备借南郡为跳板,伺机北上坐大。一旦襄樊落入他手,他进可北伐曹操,退可犯我江东。

    到那时,我江东大敌可就不止曹操了,而是又多出一个刘备。”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在此时自断臂膀!我江东虽在赤壁和江陵取胜,却也损兵折将。

    如今,整个江东兵员不足十万,还要分兵镇压山越动乱。若不能一战拿下益州,江东恐有灭顶之灾!”

    “迂腐!蜀中争斗多年,早已离心离德。我大军入蜀,他们岂有不望风来降之理?!

    只要我取下益州,休整数月便可兵发汉中。凭秦岭、长江两处天险,我江东完全可以构筑防线,休养生息。

    待时机成熟,我领一军出汉中直取长安,你领一军攻襄樊直逼许昌,克复中原岂不指日可待?!我江东独自抗曹即可,为何要放任刘备坐大,以成三足鼎立之势!”

    “公瑾,你想得太容易了!且不谈将来,我们就说眼下这西进之事。益州山川险阻,易守难攻,你为何如此确信刘璋所部会叛降于你?

    蜀中只需派一上将,固守不出。拖你数月,我江东便深陷鏖战之中。那时曹操再发兵南下,又无人为我们抵挡,江东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够了!”

    周瑜说着,终于发作道:“此事我已筹划许久,主公也已应允,子敬休要多言!

    好了,明日我要启程前往江陵,今夜就不留你了。等我攻下益州后,你我兄弟再把酒言欢不迟。

    来人!送客!”

    说着,门外进来两名仆人,其中一个说道:“鲁校尉,请。”

    鲁肃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既然公瑾心意已决,我便不再多言了。不过,你我既是同僚,又是兄弟,我有一言相告。”

    周瑜淡淡地说道:“有话请讲。”

    鲁肃说道:“公瑾,主公对你已有猜疑之心。”

    “这是为何啊?”

    周瑜不解地说:“我周瑜忠心不二,定江东、战赤壁、破南郡。即便如此,也不曾有半分懈怠。

    眼下,我欲兵发巴蜀,使主公可与曹操分庭抗礼,主公为何疑我?!”

    “正因如此,你周瑜方为大患。”

    鲁肃苦笑着说:“公瑾啊公瑾。难道你不知,自古功高震主者,如白起、韩信、周亚夫,均是何等下场?

    你年少成名,喜交豪杰,在军中素有威名。如今,你又在赤壁大破曹操,击败劲敌曹仁而得江陵,声望早已远超主公。更何况,我江东精锐尽在你手,他岂能不惧?!

    倘若你再拿下益州,你让主公怎么想?他会不会认为你要自立?你当真毫无察觉?”

    鲁肃的几连问如同当头一棒,周瑜霎时惊得呆立不动。

    良久,周瑜才缓缓坐下,略显颤抖地问道:“那,依子敬之见,我当如何?”

    鲁肃果断地说道:“联刘抗曹!交出大半兵权!不再向益州用兵!”

    周瑜拒绝道:“这不行。即使不动刘备,益州也非取不可。我军将士早已厉兵秣马,如弦上之箭。此时若舍弃西进,诸多努力将前功尽弃。”

    “糊涂!孰轻孰重,你周公瑾看不透吗?!”

    “子敬勿需多言。西进之举,并非为我周瑜一人,而是为整个江东。此时若不取益州,待曹操休养完毕,我江东再无良机!”

    鲁肃知道周瑜已经打定主意,自己根本劝不动他,只好摇了摇头,无奈离去。

    “再无周郎,再无周郎……”

    鲁肃边走,边叹。

    次日,周瑜辞别了孙权与江东众文武,领着数十随从前往江陵。

    临行前,周瑜拉着鲁肃的手说:“子敬啊。你的肺腑之言,公瑾铭记于心。待我班师,定要与你同塌而眠、彻夜长谈。”

    鲁肃心中凄凉,想道:“只怕,你周公瑾回不到江东了。”但面上却说道:“那就好。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公瑾兀自珍重。”

    周瑜拍了拍鲁肃的肩膀,跳上马背扬鞭而去。

    马蹄声渐远,周瑜在风中高声喊道:“子敬!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鲁肃望着周瑜身影逐渐模糊,良久不愿离去,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

    “报!主公,急报!”

    这日,孙权正与众文武堂内议事,门外一侍从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孙权面露不悦地说道:“放肆!孤和众人商议要事,你竟未经通禀闯入。说,有何事。若非要事,孤定不轻饶!”

    来人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说:“左都督行至半道,突然箭伤复发,卒于巴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