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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行

    对付像白衣鬼那样得了机缘的强鬼郁萌没有什么把握,但是对付一般在路上游荡的孤魂野鬼她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即使是在凌晨这种危险的时间段,她也敢独自一人在街上行走。

    至于可能会伤害她的活人……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理,郁萌现在并不害怕活人。

    下桥后得路过一座黑心私立医院,这家医院年年都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医疗事故死掉一些患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这家医院都没有被整改过。

    无论里头死了几个人,它仍安然无恙地立在桥的这头,收治着从桥那头赶来求医的农民和它附近的一些居民。

    而且不知道他们是使了什么手段骗来了不少新病人,住院部天天晚上都亮着灯,似乎是不缺抽血榨钱的病患。

    记得从前有一次,郁萌半夜三更忽然发起高烧,她的妈妈没办法,只好背着她去这家距离最近的医院打点滴。

    郁萌至今忘不了那个给她打针的护士,在她手上扎了七八针都没有扎到血管,结果还要一边恼怒地警告浑身无力的郁萌不要乱动弄坏针的位置,一边没耐心地把针从她手背里抽出来扎在她脚上。

    很显然,这家医院的医术相当不高明,所以一般来说,不是逼不得已附近的居民不会上这家医院看病,甚至看见它看似时髦的建筑就觉得很晦气。

    第一次凌晨经过这家医院,郁萌有些紧张和好奇,虽然知道不能乱看,她还是忍不住把视线移过去看了一下。

    医院的四楼住院部透过蓝色的玻璃窗亮着冰冷的光,宽短的楼体上“杏德医院”四个大字诡异的被从下方打光,再配合建筑底下传着霓虹字体的大门,一时看上去竟像是一张奇特的遗照。

    医院一楼的玻璃大门关闭着,依稀可以看见深处冷白微光照着的楼梯和装饰用的青花大瓷瓶。

    把视线收回来的那一刻,郁萌突然对上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的眼睛。

    那女人穿着病号服,腹部往下满是血迹,混沌的双眼麻木地望过来,把郁萌吓得往后跳了一下。

    医院大门投出来的灯下没有人的影子,毫无疑问,那女人就是已死之人。

    郁萌赶紧收回视线,口中快速念着:“抱歉抱歉多有得罪……”趁那女鬼还呆立在原地撒丫子跑走了。

    好在女鬼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除了脖子随着她的移动转动再没有别的举动,郁萌一口气跑出她的视野才继续慢慢走,等到了集市街口的时候,却又发现不对头。

    以前不知道,夜里的集市口竟然多出来一个石制的大牌坊,上面用鲜艳的颜色画了不少异鬼奇兽,还鬼画符一般往上书了什么。

    那文字用肉眼辨不出来,但不知为何,郁萌下意识猜到了那是“易市”的意思。

    知道了这是集市,往门内看去却看不真切里面的样子。

    牌坊后面黑洞洞一片,只能看到几个空荡荡的白天留下的摊架子。再深一点的数条街道里似乎有一团五颜六色的隐晦的光,一些影子远远的印在墙上张扬摇晃,在郁萌眼中出彩得很,只觉得那里有不少有趣的热闹可看。

    郁萌刚想要走进去,却被牌坊旁边守着的一个身材细长的干瘪老头拦住了。

    那老头不晓得原来藏在哪,郁萌一开始没看着他,只待她兴致勃勃准备踏入易市的那一刻从牌坊后面转了出来,一手提着灯,一手拎着锣,又从背后伸过来一只鹰勾一般黑漆漆的老手提起郁萌的后领子,吊在半空甩一甩,把她丢到了大马路那头。

    郁萌在落地那一瞬掌握平衡跳到了地上,对这老头忽然的举动相当不满。

    这老东西明显不是人,这“易市”估计也就是夜间开张的鬼市。

    不过他看起来是有脑子能交流的样子,也没打算来攻击郁萌,所以郁萌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礼貌地跟他搭话,道:“爷爷,您拦我做什么呢?我有要紧事,要进去找个人,您要是没有要说的,能不能放我进去?”

    那老头把灯放下,在牌坊边倒腾起了锣鼓,坚硬的指甲掐在一起往锣鼓上弹弹,确定它能正常发生,这才眯着眼睛劝郁萌离开这里。

    “小姑娘,这市场是给有钱的人进去的,你没有钱,就不能进去,这是市场的规矩。”

    郁萌一头雾水,当着他的面掏出兜里的五毛钱试图浑水摸鱼:“我有钱呐……可以买点糖啊。”

    三只手的老头冲她挥了挥手,说:“回去吧……这里不收活人的钱。况且这市场马上就要关了,你先回去,趁现在托梦差你家人给你烧点纸钱,等明天子时开市的时候再过来吧。”

    说完,老头把郁萌推到路边,说着点到了,然后作弄起手里的家伙敲起了锣鼓。

    倏忽,一道道或抬轿或骑马的黑影带着呜呜风声闪进了门里,尔后巷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伴随着短暂的人声鼎沸,远处的彩光忽的一下灭了。一时间内,集市里头万籁俱寂,再无一人一声一灯影,连那拦着郁萌不让进的老头也不知到哪去了。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郁萌回过神来,往后看,原来是几个大爷大娘,扛着扁担赶早市来了。

    首当其冲的大爷见了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趣道:“嘿呦,老汉我还是头一次见着在咱前一步到集市的姑娘仔的,怎么着,起这么早守在这里等买菜做早饭啊?”

    郁萌有点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顺势装作是来买菜的样子掏出那寒酸的五毛钱说:“是啊爷爷,麻烦给我来一把葱吧,我带回去泡面条。”

    那卖菜大爷听了当即放下扁担,从竹篮里面薅出来一小把葱和油麦菜放在她手上,也不收她钱,就乐呵呵挑起担子继续走,边走一边说:“起这么早就来帮家里买菜,姑娘仔胆大又懂事哦。这菜是我自己种的,不值几个钱,但是新鲜又好吃,就送给你吧!”

    郁萌知道这没有拒绝坏人家心情的道理,老实拿着一手菜,又觉得这个从被鬼追到受人好意的转折实在过于梦幻,只好谢过卖菜大爷,带着新鲜水灵灵的蔬菜往家里走了。

    回家路上,郁萌看见陆陆续续赶来市场的菜贩,一面惊讶他们居然起得这么早,一面面红耳赤听几声健谈的菜贩们惊讶的调侃。

    快到家里的时候郁萌停了一下,本来是想站在地势高的桥头上查看一下家里的情况,偶然一抬眼,却第一次看见了人们在晨雾之中从桥的那边过来城里赶早市的景象。

    他们多是安安静静地走,鲜少有人出声,有的人只朴素地挑着扁担,有的人是拖着板车慢悠悠地踏,还有一些潇洒一点的人蹬着三轮车,在四五点钟的天光照拂下载着货物碾过露水和薄雾,不紧不慢地往集市那里赶。

    郁萌忽然就觉得很安心了。

    她看到自家的大门开着,白衣鬼断裂的人头像烂西瓜一样被搁在井边的地上。

    一个邋遢的道人掏出符纸贴住了它的脸,然后将它妥帖地放进了刻着咒文的桃木匣。

    郁萌收回视线,浑身的冷气终于完全歇下来。

    她拿出口袋里的五毛钱看了一会,追着拖板车的老板娘买包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