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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家破人伤终作叛臣 追忆往昔沉迷致幻

    相较于横海郡城李延寿来讲,参将真正归属于太尉手下指挥,自然是不顾了李延寿,允诺了振无言的要求,很快将李延寿的大儿子送去了振无言处。结局,不言而喻。

    许是为了斩草除根,许是为了给予警告,一场战事之中,振无言以李延寿长子为先锋出击迎敌,自己则率五千精骑固守借口掠阵,实则眼睁睁瞧着李延寿长子及其部所率的一千人惨遭陈军八千人围剿,且不许李延寿长子所部退却,但凡退后,便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当场击杀。

    尔后,因陈军围杀千人致使军阵混乱,振无言下令全军出击,六千人追着七千来人将之杀的片甲不留,回营后,上报功劳以六千人击败敌军八千人,阵斩六千余人、只逃走区区七百余人,而己方只损失千人。不仅无过,反而因以少击多而获得功劳与升迁。

    实则那场战意振无言的目的,陈军的统帅知道,至于他为何要配合着振无言将李延寿长子击杀且还装作将军阵前失智,让八千大军冤葬黄土,不过是借着振无言此举在下一盘大棋罢了。

    长子阵亡的消息传回,李延寿当即崩溃,气血冲顶眼前泛黑晕厥,其母亦因此惊忧发病,数日亡故。再醒来时,已是须发一夜斑白,眼角皱纹横生。接连失去二子与老母,还有一子深陷敌营,只要自己否定一句,想来陈国也不会留着一个毫无利用价值之人。病榻之上,李延寿目光茫茫望向远处,不知是想透过这光载时间去看什么。

    沉寂的气氛没有保持太久,李延寿的发妻闻听他醒转的消息即刻而至,驱散屋内侍者,发妻坐于榻边看着相携手共度多年的夫君,泪眼婆娑:“幺儿违反军规,罪罚至死应得,但何至于砍下头悬挂于亭柱?你和我说军法森严,此举是为警示众将,不得擅自出兵,我们身为大郑臣子,理当敬重军规、严肃律法,不该因儿女私情而枉背军国法度。可是大儿呢?他又犯了什么军法,由得别人害了,数千人坐观他惨死?”

    李延寿面色虚白,闻听此一番话他眼珠动也没动,仍看着房间的一角,眼神空茫茫地发呆。

    “我知道,如今二子在陈人营里。”发妻深吸一口气,哀怨道:“你说既然郑国都不在乎你这个区区郡守,又何必替他们守佑这片疆土?你年轻时候已经为这个国家拼头颅撒热血,年老的时候让着三个儿子接替你为这个国家尽忠,可是你换来了什么?”

    李延寿渐渐回神,眼中随着发妻的话语积蓄泪意。

    发妻面目扭曲,恨恨道:“既然郑国对你不义,你又何必对郑国尽忠?不如就从了那陈人心意,将整个横海郡城献去,不求什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我只求晚年也好得有个儿子给咱们养老送终。”后半句又带着不少的怨气与哀伤。

    “胡闹!”李延寿终究是开了口,可是不过一声低吼,便觉胸腹一阵翻涌,猛然间喉头一股腥热,便觉满嘴铁锈味,向外一吐,竟是满嘴的猩红液体,李延寿一惊,看着满手的血迹,心里突然就动摇了。他看着自己那双苍老枯羸的手,皮肉紧贴在扇形的肌腱之上,再不是当年那个强力可开两石弓、一夜率队奔袭千里的猛将了。将手掌抬到头顶,皮肤薄弱的甚至能透过手掌看到淡淡的光线,李延寿忽然就有那么些心灰意冷。

    他老了。

    发妻嘤嘤哭啼仍在耳旁:“你若偏生倔强,非要以死报忠于国,那我也再不相劝,便冷眼看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夫人。”李延寿喉结动了动,他想起身让自己靠在床背,几番挣扎却终究无力,只得喘息地躺在床上,眼珠缓缓转动,看向发妻。相比于四十年前她初嫁给自己时,衣着华丽了许些,如今虽因两子相继离世而穿着朴素了些,却终归能看出是些不错的料子,哪像当年大婚,她穿的那身嫁衣的料子都要比这差三五倍。只是她也老了,面容憔悴一副深受打击之状,一头银丝在头上零散地炸毛——他知道她平生最爱整洁,是决计不会允许自己哪里差些规整。

    终究是韶华难停,素衣不再。

    “我答应他们。”李延寿呆呆地看着床顶,蓦然说出这几个字。

    发妻霎时止啼哭,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好几息才反应过来,忙点头,起身快步向门外而去。

    “等等。”李延寿忽然叫停她,她回身看来,只见李延寿艰难地从枕边拿起一叠布巾,伸手垂在床边:“擦擦脸,我李延寿的夫人,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

    发妻忽然间鼻酸不止,她吸了一口鼻涕,一把拽走布巾回身擦拭脸部,一边快步的向外离去。

    独留李延寿一人在床榻间发呆。床顶的青色帷幕在他眼间不停变换,先是早年沙场征战,袍泽尸身埋黄土,血与尘土混和被往来马匹一踏,深红的色泽便在马蹄、马腹纠缠,每每战斗结束他都来不及休息,第一件事便是给战马梳洗,洗净它身上的血迹与污浊,洗净它身上战友袍泽的音容与笑貌。尔后,场景忽然转变,那是前些年他因伤从前线退下,被陛下封至横海郡,待老郡守告老便接替了郡守之位,他感激涕零上书谢圣恩隆荡,自此转为地方文职,只希求政通人和,国家安稳太平,百姓富足和乐,努力学习政事,想在文职的工作上再为大郑竭力尽忠,且将家中二子、三子一同派入军中,要他们替自己继续坚守东境。

    眼眶盈满,有热意顺着眼角滑落脸颊两侧,李延寿迅速闭上双眼。

    知晓收买李延寿一事十拿九稳,陈军早在郑国东边与郑国东处的费国做了手脚——先是郑陈交战处节节败退,而后遣兵入费,做攻打费国以取海道出其不意进攻郑国佯攻,实则暗中将此消息透漏给少许人,使这些人自以为拿捏陈国重要军情,迅速将此事报之于郑国东境处的几个将军,进而上书于东境大元帅,自以为识破陈国暗策,调重兵于横川以及周遭临海郡城,致使内陆一应与陈境毗邻重镇兵力空虚,以及、郡城重地唯一支八百人守军,归于横海郡都尉统率城防,满东境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实则陈国精锐仍尽在于此,只待时机一到,大军立时拨动入横海郡城。

    而那时,自有横海郡郡守李延寿私下训练的一支精兵良将控制住整个横海郡城。东城司马景是李延寿早年心腹手下,得力干将,他以及他手下二百城守军早已归顺李延寿;西城赵武行喜饮酒,早些时候便被李延寿请去吃酒,现在应该还在郡守府醉着呢,没了主将,他那二百人也直接被李延寿收服;唯独南城与北城,一个是都尉亲自统领,一个是都尉心腹,不过区区两百人,直接被李延寿围杀,并喊话:“降者不杀。”除却都尉愧罪未能守住横海郡城自刎而亡,其余四百兵士以及都尉心腹尽皆投降,如今已被关押在横海郡大牢。

    李延寿看着倒在血泊当中的都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挥手叫手下厚葬都尉,随后封闭四面城池。站立城头,他看着初升之阳,心内五味复杂,待半晌日头正空,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忽而喃喃出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谁也不知道李延寿独自一人在城头吹了一早冷风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日头正中时,他从城墙走下,面色肃然,点兵六百赶往厨师协会。

    陈军的最后一个要求,未免李延寿诈降,须得他亲手递上个‘投名状’。他无能力击杀什么高阶将军,因为区区郡守,私养两千兵马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哪里还有兵马去擒杀什么军中将领?所以当他听到魏白筏说出狱中之事,脑海中第一个跳出的事情就是,投名状有了。

    今日里,他当着满城百姓斩杀大郑二品京官,随后便遣派八百里加急将鹤依浓人头送到陈境,不出一日,陈人先锋便会拨发至横海郡城,一路布控防御,直至三日后陈人三十万军兵彻底占领横海郡城以及周遭诸多空虚城池,彻底将横海郡隔离大郑,届时仍在横海郡管辖内的,譬如横川城周遭的十几万郑军将孤立无援,迟早为陈国困死。

    陈人答应他了,会活捉振无言,届时将振无言交给他处理,以释丧子之痛。一开始被仇恨迷失双眼的他的确想过以狠辣手段将振无言折磨致死,可是后来,他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成为了自己年轻时最厌恶的那种人,内贼、叛臣,他最不齿的人。他想,这样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儿子、小儿子呢?最后,他知道,如果振无言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也只会给后者一个痛快。

    时间回到现在,李延寿看着场上吵嚷不已的这一幕,不由捏了捏头两侧的穴位,低声不耐地呵了一句:“够了!”

    贝米香一物他知晓,因为此物亦是当年军中流行,他为此一连以军规斩杀了三百余人,才止住了此物在军中的盛行。他痛恨此物,因为这贝米香食用过多,会使士兵为之产生依赖性,进而成瘾,一日不食便低迷无力,却不想那日在小小饭馆之中初食此物,眼前竟出现了长子的身影。

    他胸前满是刀伤血痕,背脊上插着五只箭透骨而穿至身前,他和自己讲:“爹爹,为儿报仇,儿不是死在陈人的手里,儿是死在自家人的手里,儿不甘心。”

    那一次后,他将白将行雇聘身旁,因为每每吃上他做的食物,他看到的都是孩子们年幼时候的场景——长子已有些年岁,时而书房静读,时而武场演练,有时还会走到自己面前,扬起灿烂笑脸:“爹,陪儿练上一剑可好?”

    二子年幼,每每自己归家,都会瞧见他一路颠跑着小短腿奔向自己,自己紧忙卸下甲胄唯恐硌疼了儿子,而后弯下身子一把将儿子抱起,抱着他转圈,瞧着他露出一排小牙齿,听他咯咯直笑。

    三子尚在襁褓,是儿子们当中最闹腾的一个,他的两个哥哥小时候从不夜哭,却不料他是日日夜间哭闹,无论乳母如何哄慰都不止哭闹,唯独李延寿或是发妻一抱,才会止哭然后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是在仔细地看着爹娘,很良善的样子,倒是叫一肚子火气的李延寿和发妻突然气消,无可奈何。

    那些过往李延寿都记不得了,却在吃了白将行的饭菜后每每出现在眼前。尔后,他渐渐的察觉到白探昭是在饭菜里动了什么手脚,尔后便回想起了贝米香。但即便知晓了此物,他仍是装作不知痴迷其中,因为只有在那些幻境当中,他才能仿若一切还似从前一般,阖家平祥。

    他不问白探昭那些东西是何物、从何而来,亦不问白探昭的身份、由来。

    可在他听到白探昭叫鹤依浓那一声‘师傅’之时,他突然心乱了,他怕杀掉鹤依浓,会让白探昭仇恨自己,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些幻境。好在,鹤依浓和白探昭显见的不和,甚至在他看来,即便自己杀了白探昭,鹤依浓都不会有半分心疼,试问二人之间这样的关系,白探昭还会为自己杀了鹤依浓而远离自己吗?

    瞧见因自己一句话而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李延寿缓缓坐直了身子,他不再靠坐在椅背,一副谈笑的神色。当往事再复脑海,他眉眼间不由浮现几分悲痛,好,鹤依浓,既然这是你心中所想,那我便了却你最后一个心愿,让你毫无遗憾的离去。

    “贝米香,此物若长时间或大量食用,将使人成瘾致幻。”李延寿说完,一边招招手,示意白探昭到自己的身边来。

    白探昭脸色难看,他死死地盯住李延寿,在后者逐渐露出不耐的神色后终于意识到什么,拳头一松,终究是迈步而去。

    李延寿松了一口气,“周会长,既然白探昭作弊确有其事,那么魁首该是谁,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周柏秦心乱地舔了一口嘴唇,应道:“在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