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厨神万尚志 »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严词厉色期盼成长 临去威凌夷然不惧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严词厉色期盼成长 临去威凌夷然不惧

    “盈漾,住手。”李延寿声音轻且缓,语气带着一股股倦意。

    剑势忽而一滞,剑尖抵在郝明月心口上停下,赵盈漾回头看着李延寿的鞋尖。

    “不许碰二月!”白探昭猛然扑来,一手推开利剑,一手将郝明月揽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赵盈漾,手不小心触碰到剑身,剑身的锋利让他手掌瞬间显现一道血痕,往外渗出殷殷血迹。

    “师兄!”郝明月慌乱地轻轻握住白探昭的手臂,看着那长长一道伤口不由心疼起来。

    李延寿打了个哈气,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嘴角微微嚅动:“只要鹤依浓的头颅,不要伤害其他人。对了,动手不要那么粗鲁,你再问问他还有什么遗言或者遗愿。”

    “是。”

    赵盈漾正回头,他淡漠地看了一眼满手是血的白探昭以及一脸愤恨的郝明月,提起脚步绕过他们,继续向鹤依浓而去。

    郝明月焦急,一把抓住赵盈漾着配在手臂的甲胄“你给我站住!我不许你靠近我师父。”

    赵盈漾神色不变,身体动也不动,冷声道:“放手。”

    “师父,师父你快走。”郝明月一边紧拽住赵盈漾的手腕,一边向鹤依浓大喊。

    白探昭看了一眼鹤依浓,收回目光拉了一把郝明月,“二月,松手。”

    “我不松!师兄,他要杀师父啊。”郝明月一边拽住赵盈漾,一边悲怆失色地向白探昭吼道。

    “放手。”赵盈漾重复道,声音中已然透露出他的不耐。

    “我不!”

    “放手吧,明月。”鹤依浓突然说道,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已是春深时,道路两旁的树木不知何时穿上绿衣,一排排相连,一片片绿意,轻轻一嗅,鼻尖是畅然的新生味道。

    许是多年飘荡,虽然四十余岁,但鹤依浓已尽显老态,发丝花白细脆,面上更甚苍老尤其是眼睛一圈,深深地凹陷了进去。鹤依浓推开身前护着他的周柏秦,缓步朝着赵盈漾走来,嘴角微微弯曲,“明月,让开吧。”

    “师父……”郝明月眼泪在眼里打圈,他瞪着鹤依浓大声喊:“您不要过来!”

    鹤依浓几步走到赵盈漾身旁,后者瞧他乖乖上前,被郝明月抓住的那个手臂悄然放松,体内流转的气也缓缓归于丹田。鹤依浓看向赵盈漾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可否让我和徒儿说两句?”

    赵盈漾默了默,低头看向手腕:“放手。”

    郝明月紧闭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松开了手。赵盈漾很快收了剑走向一旁,目光落于一处。

    鹤依浓摸了摸郝明月的头,突然脸色一僵,冲着其身后之人冷声道:“我和我徒弟私下说些话,你以什么身份来听?”

    白探昭的目光在鹤依浓双眼中停留了一会儿,默然转身离去。

    鹤依浓的目光再次落在郝明月身上,他摸了摸后者的头,郝明月前几年便已加冠,如今是个正式场合,其余人头顶都戴着冠冕,唯独明月未戴,只将一头发捆系在头顶成个揪。他本性纯善天真,又被自己教养带大,惯得难免纵意行事。

    “明月,近前些,为师有话要和你说。”鹤依浓低声说道。

    二人本就一臂之距,郝明月只走了一步便到了鹤依浓近前,几乎是面贴面的距离。鹤依浓瞧着他的面容,这孩子他从小带到大,他看着对方的眉眼一点点长开,由一个胖娃娃长到现在这么高的个子,长成一个和他父亲面容那么相像的一个人。

    鹤依浓抿了抿唇,他本想将一切死死压在肚子里,绝不让郝明月知晓,可是他看着郝明月眼中单纯的情绪,他突然就担忧起来。明月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也学到了他性格中一模一样的乖张,更别提还被他养成了一副骄纵的性子,他不放心把他一人留在这世上。当初婶婶将他交给自己的时候,只说想让他往后生活的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所以他帮他改头换面,以至于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便真以为自己只是他于街道上捡来的一个孩子。但是……

    鹤依浓偷瞥了一眼白探昭,迅速收回了目光。

    鹤依浓把住郝明月的脑袋,将他的耳朵紧贴自己的嘴唇,略微一顿,轻声说道:“好好活下去,成家、立业,不要再纵着自己的性子行事。等我死后,你便跟着万尚志他们,跟着他们回新京,然后和他们……不,跟着他们回新京,然后你去找白将行,让万尚志把我说过的一切都跟白将行说了。”鹤依浓轻轻松开郝明月,看着他的眼,问道:“记住了吗?”

    郝明月终于忍不住情绪,眼中的泪水滑落成泪珠子,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疯狂的摇头。

    “乖,乖孩子师父才喜欢,你总得自己长大。”鹤依浓推开郝明月,指了指万尚志那边,“去吧,现在就去找他们,一会儿你就跟他们先走,无论听到什么也不要回头,听师父的话。这么些年来,师父虽然要求你,但是从未强求过你听从师命,只这一次,师父只强求你听这一次话,好吗?”

    郝明月浑身颤抖,只呜呜出声却不说话。

    摸了摸郝明月的头,鹤依浓叹息了一声,往后,恐怕再没人会这样纵着你的性子,你必须得学会自己行走了。

    鹤依浓面上笑容霎时消失,独留肃容,他收回手,冷脸看着郝明月,呵斥:“滚,你给我滚。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徒弟,你若再不听我的话,便将你一同逐出师门,你去找白探昭,你和他一起逍遥快活,就把我给气死吧!我就当这辈子没收过徒弟!”

    “师父呜呜……师父我走,徒儿走,您别生气。”郝明月终于哭出声来,他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呜呜,徒儿听您的话,您别逐徒儿。”

    万尚志沉默地走上前去,扶住了后退行走的踉跄的郝明月。受了搀扶,只在一瞬间郝明月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软在万尚志的手臂上,万尚志移目看去,鹤依浓的目光中带着乞求——带他走。

    收回目光,无声的点了点头。万尚志拖着郝明月向厨师协会内走去,邵天宜亦上前两步,帮着他一起搀着郝明月,道路不长,也就半盏茶的时间,但时间仿若滞在这一瞬,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到,耳旁旋绕的是郝明月抽泣的呜咽声。

    看着万尚志二人带着郝明月一步一步的离去,鹤依浓眼底终究是浮现了一抹脆弱的神情。

    赵盈漾缓步上前,淡淡道:“遗言说完了,该送你上路了。”

    鹤依浓大力地眨了一下眼睛,脆弱一瞬消失,目光里再无半分情绪。他瞅了瞅赵盈漾,又偏过头向李延寿喊道:“反正是要杀我,不若给我留点体面?毕竟你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应该知道让别人动手终究是怕死的太难看,给我把剑,让我自戕吧。”

    李延寿没睁眼,只是随手一挥。

    赵盈漾见状,提起剑鞘,将剑柄朝向鹤依浓。

    鹤依浓看了看剑柄,伸手握住抽出,不由哎呦一声:“这么沉?想来是把好剑,不过……”他笑眯眯地看向赵盈漾,“你就这样把剑给了我,不怕我不想死,用它杀了你吗?”

    赵盈漾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自信,我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鹤依浓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也这般自信,可后来才知道,没有实力的自信不是自信,是自负。”

    他拎起剑横放在颈部,用肩膀撑住重量,叫了一声一旁不断哀求李延寿收回成命的周柏秦:“柏秦兄。”

    “哎。”周柏秦应道,目露悲光。

    鹤依浓说道:“这些年间,也就你还不怕惹祸上身,与我避嫌,我也没少受你的照料……多谢了。”

    “鹤兄说哪里的话。”周柏秦敛下眼,悲伤道:“柏秦无用,当年先父含冤而去,柏秦也不敢上书替先父说一句半句,是鹤兄跪在宫门前请奏于陛下,开口替先父伸冤。柏秦枉为人子,却没有替父亲伸冤的勇气,只想着举家迁离新京,远离朝堂祸征,柏秦羞愧。”

    鹤依浓叹了一口气,“可我终究是没能洗脱他们头上的冤屈。”说着,他别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忠勇侯与厨师协会会长,当年似乎对此事也不是冷眼旁观,我当年意气用事,以为他们毫无作为,如今看来却是冤枉了他们,你若有机会遇见他们,替我向他二人道个歉。”

    周柏秦掩面,悲伤道:“弟记下了。厨神比赛,须得各处分协会会长到往,如若无故,明年我便要往新京城去,这番话,弟明年必带给王侯爷与白会长,鹤兄放心。”

    “如此我便放心了。”鹤依浓点点头,随即他握了握剑柄,似乎便要动手。但他突然偏头看向李延寿,且面上带着笑意:“李大人,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李延寿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直起身子,随后他扶着椅把站起身,缓步走到周柏秦身侧。赵盈漾警惕性地上前拦他,“义父,小心他……”

    李延寿拨开赵盈漾,淡然地摇了摇头,一双浑浊的眸子看着鹤依浓,缓缓说道:“我曾在军伍之中征战近五十年,怎地也不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师给伤了。”闻言,赵盈漾退后让开了路,只是一双眼仍警惕的扫在鹤依浓的身上,只要他有什么动作,必在第一时间制止。

    李延寿走到鹤依浓身前,“说吧。”

    鹤依浓看着李延寿,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背叛郑国。”他凝视着对方的眸子,“虽然我也很讨厌这个高高在上的陛下,这个牺牲了很多人性命护住的国家,但我终究是郑人,我不会做有损郑国利益的事情。连我这种人都不会,我想不通你一个为国征战五十年的将军何故会。并且你一直在对陈作战,杀的都是陈人,你怎会轻易的就和陈人合作,你有没有想过,等横海郡到手了,陈人真的会给你高官厚禄吗?”他看了看赵盈漾以及那六百骑士、百姓前维护秩序的百余士兵:“还有这些士兵,他们都杀过陈人吧?如若降于陈,陈人该怎么处理这些士兵呢?他们敢放他们各回各家么、亦或者敢将他们收编入军队吗,或是敢保留在一个叛国之人手中吗?”

    “你在挑拨离间。”李延寿缓缓说道:“你知道动摇军心在军中要判什么刑吗?”

    鹤依浓疑惑道:“我从未接触过军伍,又怎会知?不若老将军告诉我吧。”

    老将军。

    李延寿拳头猛然捏紧。

    又缓缓松开。

    “动摇军心,必是死罪。”

    鹤依浓笑了笑,“哦?即是这样,反正我都要死了,不如再多说几句吧。”

    李延寿看了看日头,点点头:“我还可以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比赛用的那种粗香吗?”鹤依浓问道。

    李延寿看了看香炉里可燃烧五个时辰的粗香,挥了挥手,便有一个士兵迅速拿着一支细香插进香炉,随即用火折子点燃,青烟袅袅升起。

    鹤依浓叹了一口:“原来是一刻钟的细香。”顿了顿,他说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李延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鹤依浓了然地点点头,问道:“你为什么会和陈人合作?我想不通,你身为横海郡本地人,应当知晓边关每每遭受陈人侵袭,百姓生活的有多苦不堪言。你从前线退下,陛下也提拔你,让你做了郡守,三品大员已是外官之中最高的品阶,你还有什么所求的呢?”

    李延寿闭嘴不说话,头皮、嘴角一带狠狠的颤动起来,良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与你无关。你还有半刻中可活,还是多想想有什么遗言或者是遗愿吧。”

    笔尖细的香在迅速的燃烧,偶有小风吹过,香灰跌落炉内,火光亦在吹拂之下加速燃烧,已烧过大半。

    鹤依浓握紧了剑柄,他缓缓地点点头,又缓缓地说:“虽然,我真的很想看皇位上那个人背负骂名,但绝对不想是以国土的缺失为罪名。”

    突然,鹤依浓一收手,架在肩头的长剑落下,他大喝着似乎用尽全力,剑尖指向李延寿刺去。

    “义父小心!”赵盈漾大惊,跃上前去。

    噗。

    是箭刺入肉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