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痛扰头脑胡思乱想 援军入城拾整后事
众人在一处空阔的街道上站定休整，此处本是一个交接十字路口的小广场，常有百姓在此举办民间活动，前些日子，此处还开展了一次武艺比赛，经常能看到人山人海的状景。不过此刻，恰巧一片阴云路过遮住光亮，大片的阴云撒下，宽敞的广场上，孤零零的五个人从上空看去仿佛是五只小蚂蚁一般渺小。
万尚志又饥又渴，想来此刻其余人也同他一样。他抬头看看天空上的乌云，心里不禁暗自祈祷着老天爷快降下点雨，好让他一解干渴。
刚才路过的市场，透过不少店铺大开的门能看到内里囤积的些许吃食，但万尚志一行人没有一个愿意上前拿取的，甚至忙不迭的快步离开此处。
无谓其他，只因那条街道上满地摊贩货架被掀翻踢碎，半遮半掩的门房内能依稀的看到墙上溅射的斑斑血迹，房门的碎片残骸静静地躺在地上，阴云笼罩下，整个横海郡城像是一座鬼城一样，悄无声息。几人不想呆在临近房屋的地方，因为每有房屋的地方，就必定有血腥。
万尚志瘫坐在地，几日来的波折让他一身青灰袍子都能瞧见出些风尘仆仆的样子。早前地道里没有座位他便坐在泥地上，袍子后襟蹭得一片脏污，但后来当血液渗透到地道里，他便再没有坐下，但无可避免的，衣服上和头发上沾了些红点。
大家都仿佛累得很，俱都瘫坐在了砖地上，郝明月躺在了地上，面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费尹连连痛呼哀叹，“天杀了，是何等暴虐残忍嗜血之主将，能下达屠杀全城数十万百姓的命令。陈人此举有违人性，天愤人怨，他们必将遭受报应。”他虽因被郑皇追杀多年，并被害的避居海外孤岛二十余年，但却并不痛恨这个国家，且并未灭失作为人的应有德行。两国交战，何至于损伤百姓？权贵之间为了利益而做出种种行动，最终便宜的都尽是上流人士，而因各种举动而做出牺牲的却往往是那些普通的百姓。
百姓何其无辜！
万尚志稳定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咚声，他扭头看去，邵天宜正连续不断地握拳挥击向青石地板，石板之间因撞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连忙凑到邵天宜身旁提住他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
邵天宜抬头看了他一眼，“松手。”
万尚志看着他的眼神气的直咬牙，但终究是放手松开了他，只是道：“这一切……你又能做什么呢？我们都只是无能为力罢了，你这样做除了让自己受伤，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啊。”
“可是。”邵天宜冷抽一口气，“他们怎么忍心？横海郡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城池，但最起码也得有三十余万的人员吧？再加上适逢小厨王争霸赛的举办，这座城池可能最多要有五十余万的人，手无寸铁啊！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去杀五十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
“好了天宜，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本也在被屠杀之列，是周柏秦救了我们。”万尚志捏着他的肩膀迫使他面向自己，“若我们仍在厨师协会未离开，或许此刻我们已经横尸在协会内，不知死状是如何的惨烈，但如今你我还活着，甚至或许，整个郡城里面只活下来了我们五人，所以我们一定好好的活着。等到时我们完成了这个夙愿，我便陪着你完成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好不好？”
他们曾进入厨师协会看过，整个协会内没有一个活口，连李延寿的那个眼线也死了，只是他死的有些奇怪，他是死在会长室的椅子上的，胸口有一道伤口，这伤口连他共同贯穿了他身后的那把椅子。
邵天宜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忽然嗤笑一声扭过头去，自嘲道：“我总觉得你心性幼稚，遇事总是我在劝你。可没想到实际上我才是最幼稚的人，你遇事能想得开，可我遇事总是憋在心里，捂着伤口就这样让它慢慢腐败溃烂。”
“你尽管受到再大的打击，可总能从打击中缓过神来，进而成长，愈发强大。万尚志，你与我不同，我是虚伪的强大，而你，才是真正的强大。”邵天宜坚定的说完，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万尚志。
万尚志哈哈一笑：“我再怎么强大不也是个弟弟吗？对吧，兄长。我只有在您面前才能完全卸下心防，向你倾诉我内心的苦恼，正是因为您的帮助，我才会越发成长。再说了，独凭一人的强大那不叫强大，团队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而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块参与厨神比赛的吗？”
万尚志远眺十字路口的四条长街尽头，忽而一脸落寞，“相较于他们而言，咱们还活着，还能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而奋斗、前进，这已经是最强大的地方了。”
邵天宜抿了抿唇，虽然劝说如此，但他一时之间还是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他只得想些其他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由一转话题，问道：“我们之后该何去何从？”
万尚志默了默，半晌才说道：“我们再等两日，万一古叔叔来了却找不到我们。”他说着哽住了，转而偏头看向一侧，又道：“陈人既然已经退走，想来很快会有军队接手郡城，只是昔日繁华城池如今街道空无一人，恐怕朝廷会大怒，两国恐怕很快会迎来一场决战。”
邵天宜知晓他的心思，也默默地配合着他改了口风。他们再三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回到周府，毕竟他们之前居住的那几件房屋只是被陈军席卷破坏了一番，但却因着偏僻的问题是并没有侍从常在附近转悠的，这也就避免了那周围没有血迹，同时，周府的死者已经全被他们收拾到一起去了，所以厨房里没被砸碎的那些吃食，他们也可以稍微收拾一番后烹制食用。
几人回到了周府，还没进府门便听到城外隐有啼鸣之声，万尚志让他们先进去收拾一下房屋，只收拾一间便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五人住一间。而他，则是脱离队伍，先去往城门口处瞧瞧，毕竟此时满城血海，若郑人的军队到了，总该有人说明一下情况。
至于那帮执事门人，他们只听从皇令和上令，无故是不会和地方部队搭上什么话茬的，所以万尚志也没考虑他们会和军队提及此事，先前那首领放的一簇烟花，可能就是他们会合并撤退的信号。
马蹄声不算高，万尚志听着便估摸出这是一支近千人的小队，应该是急先锋一类的营兵，但令他奇怪的是，这声音是从北门传来的。他凭着熟悉城中道路，走了入城后的一条必经之路上，站在那儿等了约么有一刻钟的样子，眼前街道的尽头，便隐隐出现了一支骑兵队伍。
他眯眼看向那支队伍，待那支队伍很快地奔到近前，万尚志看清那为首之人是个面容坚毅的壮汉。在他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亦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临近万尚志时，已经停在了他面前三丈远的地方。
那将军似乎见他身形瘦弱也没什么武器，便放心大胆地驱着马匹走上前来，手中马鞭捏了三圈，他伏低身子在马头旁边，一脸凝重地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万尚志行一礼，淡声道：“在下是郑人。”
将军一个动容，这句话无非是一个最好的回答，只听这一句，他便完全地信任了面前这个年轻男子，“这城中为何如此寂静，且连城门亦大开？横海不是被陈军占据着么，为何城墙上无一个守兵？”
“将军入城后难道没有派斥候搜寻四周么？”万尚志问道。
“当然有，只是还没回来。”
将军的话音还未落定，一声凄厉带着胆颤的惊叫便在身后彻响，“——报！”
将军回头看向派出去的这个斥候，微微皱眉：“说。”
“报将军，”斥候话语中显见的难以自禁的怒气，“靠城北十三户人家，属下一一查看，十三户共五十一人，尽数死于家中，伤口多为刀、矛，经属下观察，尽是陈军武器的样式。”
将军浑身肌肉猛然紧绷起来。
“——报！”
“——报！”
“——报！”
……
斥候接连的回归报告探查的消息，将军的身体愈发僵硬，数千人的军队毫无声息，却莫名其妙地，仿佛集体笼罩了一团无形的火焰，炽热的叫人感觉到一股接一股的压力。
“将军，有什么事你都可以问在下，在下除了不知此时的郡城有多少人幸存了下来，其余你想知道的，在下应当都知道。”万尚志适时开口。
将军猛然看向他，目光充血通红仿佛将要爆裂开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愤怒混合般的情绪。
“陈军呢？”将军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问出了这句话。
万尚志牵扯动嘴角，以掩饰蕴藏在嗓间的伤痛。这种痛楚使得他有些迷茫于自己的言语究竟说了些什么，“早就走了吧。三天前下黑正是陈军定的宵禁时间，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家中，那时我和我的同伴们也在房间里休息，明显地听到了马蹄声将我们包围，所以我们当时起了警惕心，躲到家中暗室里了，这才免于一死。我听着外面杀声和惨叫响了将近一天才停止吧？我在密室里，也估计不出时间，总之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但即使是杀声停止我也没敢出去，毕竟怕他们埋伏嘛，直到刚才我们觉得时间过得差不多了，这才从密室里出来。就发现，满城的人几乎都死绝了，反正我是没瞧见一个活人。”
将军喉间咯咯，脸色通红似乎憋着什么，他忽然发出一声怒吼，手中折叠的鞭子凭空展开抽打在地上，他接连抽动数下，竟一鞭将那地砖抽的粉碎，可见胸腔之中难平的气氛。
发泄过后，他面色仍然不好看地铁青着，但理智占据着上风，他只是黑着一张脸看向万尚志，沉声说道：“你跟本将走，另外，你的同伴在哪？告诉我位置，本将派人把他们都接过来，给你们几个幸存者统一安排一下。”
万尚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将周府的位置告诉了将军。将军挑了几个士兵吩咐他们去周府接人，随后问道：“你会骑马吗？”
将军让一个骑兵下马，把马匹交给万尚志，随后，将军让万尚志到着队伍往郡守府而去。
队伍到达郡守府前，将军挥手让士兵分散到城中各处，处理全城尸首并寻找有无幸存者，这一行动直到天黑也没彻底完成，是以空荡了两天的横海郡城夜间头一次亮起了火光，士兵们打着油布包裹的火把在城内行动。士兵们头一次打心底的不怕辛劳，他们只想尽全力将百姓们的尸首处理好，然后尽早将他们安葬起来，看着同胞们各种各样的惨死模样，所有士兵心里都憋了一股气，他们仿佛一匹嗜血的狼，心中充满着欲望，想将陈军如狮子搏兔一般全力击杀吞噬入腹。
这场清理直直持续了一天，北方又一支军队入城后共同处理，又持续了一天才彻底将百姓的尸首们聚集到东城外提前挖的一个巨坑当中。但是令众人心痛的是，同胞们无法入土为安，因为这种大规模的尸体若是处理不得当，极易产生病菌致使瘟疫流传，由新来的军队的主将下了令，将这堆尸首高山一把火燃了个尽。
横海郡城上空，尘灰飘荡了足足三日。
万尚志坐在角落里，看着将军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一项又一项的任务，直到屋内所有的将军都被安排出去。
将军突然掩面颤抖起来，万尚志从他指缝间看到，有液体从他脸庞滑落。
想了想，万尚志还是清了清嗓子，想以此提示自己还在。
将军激烈地哽咽道：“本将知道你在，但你能不能先闭嘴，装作不在的样子，让本将缓解一下情绪？”
“……”
万尚志锁在小角落里，努力不发出一言一声。
万尚志又饥又渴，想来此刻其余人也同他一样。他抬头看看天空上的乌云，心里不禁暗自祈祷着老天爷快降下点雨，好让他一解干渴。
刚才路过的市场，透过不少店铺大开的门能看到内里囤积的些许吃食，但万尚志一行人没有一个愿意上前拿取的，甚至忙不迭的快步离开此处。
无谓其他，只因那条街道上满地摊贩货架被掀翻踢碎，半遮半掩的门房内能依稀的看到墙上溅射的斑斑血迹，房门的碎片残骸静静地躺在地上，阴云笼罩下，整个横海郡城像是一座鬼城一样，悄无声息。几人不想呆在临近房屋的地方，因为每有房屋的地方，就必定有血腥。
万尚志瘫坐在地，几日来的波折让他一身青灰袍子都能瞧见出些风尘仆仆的样子。早前地道里没有座位他便坐在泥地上，袍子后襟蹭得一片脏污，但后来当血液渗透到地道里，他便再没有坐下，但无可避免的，衣服上和头发上沾了些红点。
大家都仿佛累得很，俱都瘫坐在了砖地上，郝明月躺在了地上，面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费尹连连痛呼哀叹，“天杀了，是何等暴虐残忍嗜血之主将，能下达屠杀全城数十万百姓的命令。陈人此举有违人性，天愤人怨，他们必将遭受报应。”他虽因被郑皇追杀多年，并被害的避居海外孤岛二十余年，但却并不痛恨这个国家，且并未灭失作为人的应有德行。两国交战，何至于损伤百姓？权贵之间为了利益而做出种种行动，最终便宜的都尽是上流人士，而因各种举动而做出牺牲的却往往是那些普通的百姓。
百姓何其无辜！
万尚志稳定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咚声，他扭头看去，邵天宜正连续不断地握拳挥击向青石地板，石板之间因撞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连忙凑到邵天宜身旁提住他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
邵天宜抬头看了他一眼，“松手。”
万尚志看着他的眼神气的直咬牙，但终究是放手松开了他，只是道：“这一切……你又能做什么呢？我们都只是无能为力罢了，你这样做除了让自己受伤，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啊。”
“可是。”邵天宜冷抽一口气，“他们怎么忍心？横海郡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城池，但最起码也得有三十余万的人员吧？再加上适逢小厨王争霸赛的举办，这座城池可能最多要有五十余万的人，手无寸铁啊！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去杀五十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
“好了天宜，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本也在被屠杀之列，是周柏秦救了我们。”万尚志捏着他的肩膀迫使他面向自己，“若我们仍在厨师协会未离开，或许此刻我们已经横尸在协会内，不知死状是如何的惨烈，但如今你我还活着，甚至或许，整个郡城里面只活下来了我们五人，所以我们一定好好的活着。等到时我们完成了这个夙愿，我便陪着你完成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好不好？”
他们曾进入厨师协会看过，整个协会内没有一个活口，连李延寿的那个眼线也死了，只是他死的有些奇怪，他是死在会长室的椅子上的，胸口有一道伤口，这伤口连他共同贯穿了他身后的那把椅子。
邵天宜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忽然嗤笑一声扭过头去，自嘲道：“我总觉得你心性幼稚，遇事总是我在劝你。可没想到实际上我才是最幼稚的人，你遇事能想得开，可我遇事总是憋在心里，捂着伤口就这样让它慢慢腐败溃烂。”
“你尽管受到再大的打击，可总能从打击中缓过神来，进而成长，愈发强大。万尚志，你与我不同，我是虚伪的强大，而你，才是真正的强大。”邵天宜坚定的说完，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万尚志。
万尚志哈哈一笑：“我再怎么强大不也是个弟弟吗？对吧，兄长。我只有在您面前才能完全卸下心防，向你倾诉我内心的苦恼，正是因为您的帮助，我才会越发成长。再说了，独凭一人的强大那不叫强大，团队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而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块参与厨神比赛的吗？”
万尚志远眺十字路口的四条长街尽头，忽而一脸落寞，“相较于他们而言，咱们还活着，还能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而奋斗、前进，这已经是最强大的地方了。”
邵天宜抿了抿唇，虽然劝说如此，但他一时之间还是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他只得想些其他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由一转话题，问道：“我们之后该何去何从？”
万尚志默了默，半晌才说道：“我们再等两日，万一古叔叔来了却找不到我们。”他说着哽住了，转而偏头看向一侧，又道：“陈人既然已经退走，想来很快会有军队接手郡城，只是昔日繁华城池如今街道空无一人，恐怕朝廷会大怒，两国恐怕很快会迎来一场决战。”
邵天宜知晓他的心思，也默默地配合着他改了口风。他们再三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回到周府，毕竟他们之前居住的那几件房屋只是被陈军席卷破坏了一番，但却因着偏僻的问题是并没有侍从常在附近转悠的，这也就避免了那周围没有血迹，同时，周府的死者已经全被他们收拾到一起去了，所以厨房里没被砸碎的那些吃食，他们也可以稍微收拾一番后烹制食用。
几人回到了周府，还没进府门便听到城外隐有啼鸣之声，万尚志让他们先进去收拾一下房屋，只收拾一间便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五人住一间。而他，则是脱离队伍，先去往城门口处瞧瞧，毕竟此时满城血海，若郑人的军队到了，总该有人说明一下情况。
至于那帮执事门人，他们只听从皇令和上令，无故是不会和地方部队搭上什么话茬的，所以万尚志也没考虑他们会和军队提及此事，先前那首领放的一簇烟花，可能就是他们会合并撤退的信号。
马蹄声不算高，万尚志听着便估摸出这是一支近千人的小队，应该是急先锋一类的营兵，但令他奇怪的是，这声音是从北门传来的。他凭着熟悉城中道路，走了入城后的一条必经之路上，站在那儿等了约么有一刻钟的样子，眼前街道的尽头，便隐隐出现了一支骑兵队伍。
他眯眼看向那支队伍，待那支队伍很快地奔到近前，万尚志看清那为首之人是个面容坚毅的壮汉。在他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亦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临近万尚志时，已经停在了他面前三丈远的地方。
那将军似乎见他身形瘦弱也没什么武器，便放心大胆地驱着马匹走上前来，手中马鞭捏了三圈，他伏低身子在马头旁边，一脸凝重地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万尚志行一礼，淡声道：“在下是郑人。”
将军一个动容，这句话无非是一个最好的回答，只听这一句，他便完全地信任了面前这个年轻男子，“这城中为何如此寂静，且连城门亦大开？横海不是被陈军占据着么，为何城墙上无一个守兵？”
“将军入城后难道没有派斥候搜寻四周么？”万尚志问道。
“当然有，只是还没回来。”
将军的话音还未落定，一声凄厉带着胆颤的惊叫便在身后彻响，“——报！”
将军回头看向派出去的这个斥候，微微皱眉：“说。”
“报将军，”斥候话语中显见的难以自禁的怒气，“靠城北十三户人家，属下一一查看，十三户共五十一人，尽数死于家中，伤口多为刀、矛，经属下观察，尽是陈军武器的样式。”
将军浑身肌肉猛然紧绷起来。
“——报！”
“——报！”
“——报！”
……
斥候接连的回归报告探查的消息，将军的身体愈发僵硬，数千人的军队毫无声息，却莫名其妙地，仿佛集体笼罩了一团无形的火焰，炽热的叫人感觉到一股接一股的压力。
“将军，有什么事你都可以问在下，在下除了不知此时的郡城有多少人幸存了下来，其余你想知道的，在下应当都知道。”万尚志适时开口。
将军猛然看向他，目光充血通红仿佛将要爆裂开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愤怒混合般的情绪。
“陈军呢？”将军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问出了这句话。
万尚志牵扯动嘴角，以掩饰蕴藏在嗓间的伤痛。这种痛楚使得他有些迷茫于自己的言语究竟说了些什么，“早就走了吧。三天前下黑正是陈军定的宵禁时间，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家中，那时我和我的同伴们也在房间里休息，明显地听到了马蹄声将我们包围，所以我们当时起了警惕心，躲到家中暗室里了，这才免于一死。我听着外面杀声和惨叫响了将近一天才停止吧？我在密室里，也估计不出时间，总之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但即使是杀声停止我也没敢出去，毕竟怕他们埋伏嘛，直到刚才我们觉得时间过得差不多了，这才从密室里出来。就发现，满城的人几乎都死绝了，反正我是没瞧见一个活人。”
将军喉间咯咯，脸色通红似乎憋着什么，他忽然发出一声怒吼，手中折叠的鞭子凭空展开抽打在地上，他接连抽动数下，竟一鞭将那地砖抽的粉碎，可见胸腔之中难平的气氛。
发泄过后，他面色仍然不好看地铁青着，但理智占据着上风，他只是黑着一张脸看向万尚志，沉声说道：“你跟本将走，另外，你的同伴在哪？告诉我位置，本将派人把他们都接过来，给你们几个幸存者统一安排一下。”
万尚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将周府的位置告诉了将军。将军挑了几个士兵吩咐他们去周府接人，随后问道：“你会骑马吗？”
将军让一个骑兵下马，把马匹交给万尚志，随后，将军让万尚志到着队伍往郡守府而去。
队伍到达郡守府前，将军挥手让士兵分散到城中各处，处理全城尸首并寻找有无幸存者，这一行动直到天黑也没彻底完成，是以空荡了两天的横海郡城夜间头一次亮起了火光，士兵们打着油布包裹的火把在城内行动。士兵们头一次打心底的不怕辛劳，他们只想尽全力将百姓们的尸首处理好，然后尽早将他们安葬起来，看着同胞们各种各样的惨死模样，所有士兵心里都憋了一股气，他们仿佛一匹嗜血的狼，心中充满着欲望，想将陈军如狮子搏兔一般全力击杀吞噬入腹。
这场清理直直持续了一天，北方又一支军队入城后共同处理，又持续了一天才彻底将百姓的尸首们聚集到东城外提前挖的一个巨坑当中。但是令众人心痛的是，同胞们无法入土为安，因为这种大规模的尸体若是处理不得当，极易产生病菌致使瘟疫流传，由新来的军队的主将下了令，将这堆尸首高山一把火燃了个尽。
横海郡城上空，尘灰飘荡了足足三日。
万尚志坐在角落里，看着将军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一项又一项的任务，直到屋内所有的将军都被安排出去。
将军突然掩面颤抖起来，万尚志从他指缝间看到，有液体从他脸庞滑落。
想了想，万尚志还是清了清嗓子，想以此提示自己还在。
将军激烈地哽咽道：“本将知道你在，但你能不能先闭嘴，装作不在的样子，让本将缓解一下情绪？”
“……”
万尚志锁在小角落里，努力不发出一言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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