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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家破人亡孤苦幸存 心忧女儿棋局商议

    偌大的郡城不复昔日的络绎不绝,街头巷尾空荡荡的,在漆黑的夜间显露令人心惧的死寂,几条贯穿四面城门的主道上有士兵往返巡逻。

    邵天宜一行人被一小队士兵带领着走向郡守府,待到郡守府前,邵天宜瞧见郡守府一片狼藉,陈军走前并未放过此地,他们将这里掀了个天翻地覆的,有许多士兵正在门前院内堂屋收整着狼藉。或许是因为确认此处安全,郡守府门前竟连个守卫也没设置,邵天宜低垂眉眼,整个郡城都空了,还要那守卫防护什么呢。鬼吗?可若这世上真有鬼神,几十万亡人的魂魄如何不纠缠于东陈,下令屠城的陈军主将黄于越为何不暴毙当场。

    善恶到头终有报。

    郡守府有很多房间,邵天宜一行人被安排在南院一排客房中,这里曾经是往来的高官、名家歇脚处,曾经墙上挂的许些名家字画,如今都残破地躺在地上,满身血与脚印。他们各自选定了房间,自己收拾起狼藉的房间,没过多久,邵天宜听到外侧有一众脚步声,他将手中前朝名士的画纸卷起随手放在桌面,提步走出房间探看向外侧。

    几个士兵围着一个神情恍惚的少年人,正往这排连串的客房走来。少年一身雪白的衣服沾满了肮脏的泥灰,发丝蓬乱油腻,脏兮兮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未消退的婴儿肥,表情呆滞,仿佛受到不小的刺激。

    士兵们将少年人安置在一间屋子里,竟还妥帖地替他拾整了床铺才离开,离开前,士兵们看到邵天宜,略微一犹豫,还是靠近而来,说道:“他叫文旭,躲在家里书房的密道里活下来的,可能是亲眼目睹了家人的死亡有些崩溃,我们把他安排在这里住下,也是想着,你们临得近,麻烦偶尔帮忙照顾照顾。”

    邵天宜点点头,听到士兵们向说了声多谢,便转身离去了。他看了一眼文旭的那间房,后者此刻正站在屋子里,方才士兵们已经为他收拾出了座位,但无论士兵们怎么劝说,他都一动不动,仿佛个木人一般。邵天宜抿了抿唇,走到隔壁一间房里开始收拾东西,这间房是他给万尚志留的,怕他回来的晚,一会儿回来收拾完得熬到半夜才能休息,所以他早有打算,提前替他动手拾整一番。

    将军情难自禁地哭过后,很快便恢复了他那一张铁塑般的表情,他接连问了万尚志许些个问题,包括李延寿何时叛国并监困郡城、陈军几日入城,又都做了些什么、陈军何时撤离、李延寿如今身在何处等等很多问题。万尚志知道的,他都一五一十并加以扩展的告诉了将军,但他不知道的,却是无法应答。

    将军通过万尚志所言逐渐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轮廓,他听着听着,心里忽然的隐隐升腾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令人脊背生寒,连方才因听了前因后果而满腹的激恨都在霎时被平息,如同将火苗置于一处冰屋。他缓缓摆手向万尚志示意,“你且先退下。”

    “是。”

    万尚志离去后,将军挺直脊背坐在原地思索,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满身的冷汗黏腻,他当即提笔铺纸想要给元帅修书一封,可是想到什么,又突然停下动作。此事不可诉之于纸笔,若叫天下人得知此事,恐怕郑国将会大乱临头,他啪地一声将毛笔拍在案上,兴许是毛笔用得久了,笔头竟然咔的一下脱落掉地。将军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叫来屋外的士兵替他取另些纸笔。

    次日,午时。

    另一支大军招展着旌旗缓缓驶至横海,城内士兵确认了城外军队的身份,在收到消息的将军地命令下立时开门将这支军队迎了进来。将军亲自出门迎接了这支军队的主帅,他从大开的城门口走出,快步靠近了站在那支军队最前方的主帅,躬身抱拳:“属下黎佰,拜见大元帅。”

    卫建宁人过中年,正是一步一步向晚年迈步的年纪,可却身形魁梧地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他一双虎目怒气腾腾闪烁精光,只稍稍落于黎佰身上,喉结微动:“免礼,城外不是叙话的地方,让开,先叫大军入城。”

    “是。”

    黎佰快步走到侧边,让开道路给大军入城,大军隆隆踏入了郡城,给死寂的城池带来了一丝鲜活的人气。

    随着军队在城内走的愈远,卫建宁脸色愈发铁青,虽然昨日通过黎佰派来的传信兵,他早已知晓发生在横海的惨状,但如今真的身临横海之中体会这种除了整齐的马蹄声以及铁器碰触的声音以外再无其他音响,没了每日进城都会受到百姓夹道欢迎的热闹景象,他的一颗心,更加的阴郁下来。

    镇守边关三十余年,他可以自傲的说,他护佑了一方疆域百姓的平安,在村哨制度并未设立的那些日子,西北疆域民不聊生,百姓每每受到金人残暴的烧杀掳掠,北疆由原来的三十余万人迅速地下降到七万多人,辽阔的上百公里的土地,百姓因战乱、饥饿、疾病等原因致死,十户九空,唯一剩余的那一户也兴许只剩下一二人。

    他从初为一个小将的时候就发誓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再不叫他们被敌国的军队欺凌,是以花费了许多年构思了一种‘村哨’制度,并将此提议在西北战线将领会议上提出,但没有人认同他,所有人都觉得花费大把财力设置村哨制度会消耗大量的国力,且兵马分散薄弱,极易让金人大部队偷袭,根本是无稽之谈。他自那日起,就知道,凡事不能靠别人,只有自己做了能主事的人,才能改变万千百姓的性命,才能实现心中的理想与抱负。

    所以,当他拼死拼活在战场上杀出一片功绩,用了十几年的功夫才取威望震慑诸将,凭赫赫战功为皇帝亲任总督西北军军务大元帅,自此,他终于可以抛开一切,甚至可以连皇命都少了些许的顾忌,用强权命令,勒令北疆实行村哨制度。他不怕皇帝对他的忌惮与不满,他只希求百姓无忧,他知道,凭着这套村哨制度,北疆可以在金人的疯狂劫掠下获得一线生机,进而缓缓恢复。而且此后的十几年中,事情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村哨制度的改革使金人薄骑再无力大肆掠夺百姓,北疆因此而焕然一新,十几年的功夫,七万人的数量再一次爆炸般的蓬发,足足长到了十六万人,又因济宁等地的风俗特产,经济也在逐渐恢复。

    自此,他更加确认了只有自己手中有权利,才能更好地为百姓福祉而行动,自从金国因内战一事国力大衰后,金国再无进攻大郑之余力,但郑国想要彻底消灭金国,还是十分有难度的一件事,因为金人是游牧民族,他们可以放弃皇城,放弃所有,徘徊于不知多有多广阔的大草原上,随时消失与出现。大郑不希望边线再有麻烦,尤其是当金人派遣了使者请求和平的时候。

    金人提出的和约相当低三下气,他们愿意每年奉献给大郑八百匹骏马、五百头羊、两百头牛,在生产力相当落后的金国,这的确已经是大出血了,特别是今年金国的国情并不好,他们国内牛羊正起瘟疫,健康的能宰杀的就更少了。但郑人不会简单地满足,金国侵扰大郑边疆半百余年,更是直接、间接害死了共近三十余万的百姓,战死的士兵更是不计其数,更何况前不久还出现了济宁村哨两次被屠一事,大郑对金的回应,本该是绝不姑息、绝不同意。

    但金国提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低卑。金国新任的皇帝,请求附属于郑,并自去其皇帝名头,改称金王,并宣誓他永生永世不会背弃大郑,只追求两国之间可以得到永远的和平。郑国的礼部官员不敢轻易回话,快马加鞭递了折子给皇帝,皇帝见到此折子,当即决定答应了这个条件,即便朝内百官劝了再劝,也不能阻止皇帝想要收服金国的心。那之后,金皇削帝位为王,对大郑俯首称臣,郑国皇帝为了彰显他的大度,遣派使团送了不少物资给予金王,这些物资大大地缓解了金国内乱后的困境,郑皇更是对金开通了互市,双方正式开始贸易往来,大批商贾再不怕被战争波及,径直往金采买各种香料、皮草等锅内稀有物。

    卫建宁虽然不愿只是如此结局,但皇帝命令已下,他只能听命,放过了苟延残喘的金国。边线既已平定,那这个所谓的总督西北军军务大元帅便再没了价值,他手握兵权太多,军中威望甚重,皇帝多番以各种理由调走、遣散西北军,最终他这个名义上的大元帅,手里只剩下两万多名士兵,且军中高官尽数被皇帝新派遣的将官担任,他再无实权,已彻底被架空。

    但这样也好,卫建宁这般想着,他今年也有四十九岁了,从十五岁投军到现在已有三十四年了,他觉得自己也的确累了。边军虽然不在新京城内,但权力的诡斗却丝毫不亚于新京,多年来,他受过大大小小上百次的刺杀,甚至有些刺杀,还来自于朝中,越是有权力利益的地方,争斗其实越凶。女儿自赵平去后一直郁郁寡欢,他妻子早丧,本该多多关心女儿,但长久以来的军务压地他忙碌的无法抽身,那时,他想自己终于能全心于教养女儿了。

    替她找个更好的郎君。

    卫建宁落下一颗黑子,看着棋盘上的走势,他觉得自己就快赢了,不禁哈哈一笑,“玉峥啊,你虽然足智多谋,却终究也比不过我的老谋深算呀,这姜长得久了,自然就比新种的辣上许多。”

    “元帅谋高,非玉峥所能及也。”宋玉峥微微一笑说道,随后捏起一块白棋落于棋盘。

    卫建宁嘿嘿贼笑,看也没看随手抓了颗黑子落在方才想好的位置,“我说玉峥呀,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知道你在军中多年,难以得见什么女子,换做平常人家像你这个岁数,儿子再有两三年都要结亲了,二十七岁,再有几年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宋玉峥一怔,进而抬头看着卫建宁,一脸莫名地问道:“元帅何至于突出此言?”一边落子于棋盘一处。

    卫建宁瞳孔微微一缩,进而抬起头笑道:“从前你说,大丈夫生于世当先争其功业再成小家,如今金国已平不足为惧,我也已赋闲在家,再难以触碰军务。你作为我的头号军师,也是战功卓著,但却因为我的缘故,再难入别个将军的帐内,换言之,你功业已定,该当琢磨你自己的小家啦。”

    宋玉峥目露思索之色,卫建宁瞧见,忙偷偷抬起手从桌上顺下几颗白棋子,进而迅速将手放在桌面下,紧将白棋随手塞进了足袋里,随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一脸平静淡然,随手拿起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的一处地方。

    “元帅的意思是……”宋玉峥问道,一边观察卫建宁落子的地方,“咦?这棋局怎么有些不对。”

    “有吗?我瞧着没有,可能你记差了吧。”卫建宁状似疑惑地说道。

    “不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当有我下的三枚棋子啊,我这三枚棋子落下应当形成长龙,绝杀呀?”宋玉峥怀疑地看了一眼卫建宁。

    卫建宁当即一跳,“你看我干什么,难道我会偷你的棋子吗?”

    “我也没说元帅会偷我的棋子。”宋玉峥收回目光,但他眼中的好笑显然是已对此见惯不惯了,“元帅说没错,那便是玉峥记错了。”

    宋玉峥拿出一枚白棋,看了看棋盘,他将白子落在一处,也没为此纠结。

    卫建宁掏出黑子继续下棋,一边咳了咳,低声道:“咳咳,你觉得梨儿如何?虽说你今年二十七岁有些老了,可我和你相处这么些年,对你也是知根知底的,也不会嫌弃你。”

    “你说什么?”宋玉峥手里的白子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到了棋盘上,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卫建宁,迅速说道:“梨儿我只把她当做自己的后辈、侄女一样疼爱,卫建宁,你这玩笑开的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