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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双述来由共论现状 随口词句点痛军师

    穿过残破的花园小径,宋玉峥往前院而去,绕过前院的会客厅,径直往后身偏侧的一处大院而去,再走几步,便到一处后院房群。眼前那座小屋左右两侧筑着一个又一个小屋,此时正有不少士兵正修补着房屋,余光瞥见宋玉峥,纷纷上前行礼,宋玉峥从来都是一副亲近普通士兵的表情,向对方点头致意。

    宋玉峥推开一间房门,门是新近修好的,推拉尚且很僵硬阻手且发出吱吱的声音。万尚志跟在其后走进,脑子里闪过一堆莫名奇妙的想法,最后却终归寂静,感情毫无波动。

    宋玉峥侧着身子让万尚志入内,等后者进了房间,他脸露疲乏的合上了房门。

    “你们怎么会南下?”万尚志打脸着房间内的摆设,随口问道。

    房内摆设很一般,一些架子平台上本该摆放着小物件的地方空荡荡的,地面上角落处,还有些难以打扫的瓷片等物的碎末粉面。

    宋玉峥抹了一把脸,稍缓双眼带着些雾气的朦胧困意,他几步走到椅子上坐下,一边伸手示意万尚志,“坐,你先坐下,我们坐下说。”

    万尚志点点头,一把坐在宋玉峥身侧的另一把椅子上,“你现在可以说了,”

    宋玉峥仰起头长叹一声,“自当年平安城一别,竟转眼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真够幸运的了,竟然身在横海而全然避开此等屠杀。你是何日来的横海?”

    万尚志侧着头看着宋玉峥,他微微不满道:“貌似是我先问的你,你们怎么会南下,你不回答我就算了,怎的一开口就是问我问题呢。”

    宋玉峥淡淡地看着他,面上还保持着那种淡淡的笑容,但这种故作的笑容却让万尚志察觉到有些危险,他紧忙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当年不是说了吗,我和兄长是两个厨师,这些年一直在游历四方,学习烹饪郑国境内不同地域所产生的不同美味。这一站是学如何制作海鲜,整个大郑唯独横海一郡有临海城池,所以我们的目的地就是横川那里。”

    万尚志看了一眼宋玉峥,但见他身上的危险之气渐渐散去,不由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横海去过后,也学了几手手艺,我兄弟二人不就想评察一下自身多年学厨的厨艺等级吗?恰逢小厨王争霸赛即将举行,这便来了郡城,却未曾想瞧见此般地狱状的场景。”

    说完,他略略散去怅然之意,重新看向宋玉峥,说道:“我说完了,那你们呢?怎地没在西北驻地,反而跑到这隔着千余里的大郑极东之处,来援助横海来了。这活计怎地也不该落到你们头上吧,理当由新京遣派将领带队过来。”

    宋玉峥静静地看了他两秒,忽然别过头去,苦笑两声道:“陛下不信任卫建宁,陛下怕他拥兵自重,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卫建宁在北疆几十年,深得军心根基深厚,而且战功赫赫乃有功高盖主之势,陛下防着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其实就我们军队占领金国国都那一年,金国皇帝同咱们陛下达成了协议,答应成为附属国还约定每年进贡大批的马匹和牛羊,他们游牧民族嘛,要想跑,我们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可能正因为怕逼的太急反遭老虎绝望之际的反扑,陛下答应了这份要求,同时,缓缓撤去了西北军的势力,分散西北军那些卫建宁的心腹手下,大量安插朝中勋贵子弟到其中,然后对卫建宁明升暗降,剥了控制西北军的权利,只能赋闲在家中养老。”

    “卫建宁几十年的功业就此被完全取缔,只获得了个武毅伯的空号名头。”宋玉峥笑的有几分无奈,“谁知,突然有消息传言到新京,横海一郡为郡守李延寿叛国献予陈国,皇帝心焦难耐发问百官该如何行事,多数人提及北疆卫建宁,我们就收到了圣旨,令卫建宁即刻南下,一路上收并兵丁。可谁成想,日夜兼程,却仍旧没能保护这一郡百姓。卫建宁他,近几日心情很不好,甚至让自己一直忙着不得空闲,两日都没有睡眠了。可他也老了,总这样熬着拖垮身子不是个事儿,但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我便也没再劝他。”

    万尚志脸色由方才的浅笑渐渐便的僵硬,最后面无表情,“皇家最是无情,委屈元帅了,想来这些年他的心情不好过。这好不容易等来了重任重归战场,却又遇见这种事情,第一仗还没打起来,我方几十万百姓却让敌人给屠了个干净。”

    宋玉峥抬眼瞥他,脸色渐沉语气肃然,“谁准你这样议论陛下?”

    他说完这句话后,一双眼冷冷地落在万尚志身上,后者仿佛一瞬间便被一股沉重的压力所笼罩,不由惊疑地回看对方。

    直到万尚志被压迫的喘不过气的前一秒,宋玉峥忽然收回了目光,随意道,“以后莫要在不知底细的人面前说这种话,若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而是别人,恐怕你已经身首异处了。”随后,他不待万尚志反应,忽然话题一转,说道:“卫建宁此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愿意承担责任,此次他将横海一郡百姓之死的责任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想来不会很好过。”

    万尚志惊疑不定地闪烁瞳彩,但即便是头猪,此刻也知道宋玉峥是在给他台阶下,连忙顺从地说下去:“元帅爱民如子,高风亮节,值得晚进后辈学习。”

    宋玉峥默默道:“高风亮节可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我宁愿他不那么高风亮节。”可若卫建宁心性有半分的改变,当年的他,兴许都不会愿意追随卫建宁,也不会遇见他,然后有他二人并肩作战这么多年的故事。

    “人活当下,谁能说得准以后的事儿呢?”万尚志安慰道。他知道宋玉峥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此番数十万人惨遭屠戮,卫建宁既然上书请旨伐陈,恐怕依照皇帝那个性子,此番若战败,则几十万人之死的过错便能甩到卫建宁身上,指责他支援不及、出战不利,后世史书上便只会指责卫建宁,而不是他郑帝;但若此番出战功成,怕也不是卫建宁的功劳,而是他郑帝英明神武,遣派有功,替百姓报了血海之仇,扬大国威,与卫建宁仅有的关系,恐怕就是免得他因百姓之死而遭受的惩罚。

    宋玉峥一怔,进而说道:“人活当下,才更要策定谋划未来,才能把握住自己的未来。”

    万尚志一提嘴角,“这个世界道理很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往往一个道理,你把它反着说仍然能有另一番意思。譬如曾有人说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但好笑的是,还有人说了另一句相反的话,大丈夫不拘小节。还譬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正着说也是道理,反面说也是道理,端看你怎么想,和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上,毕竟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所做的决定也不一样。”

    宋玉峥抱臂眯眼看向万尚志,仿佛万尚志脸上有一朵花一样。

    “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万尚志心里有些发毛。

    宋玉峥左右偏了偏头,眼睛眯的随意却透漏着一股威压,他纳闷地问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诗,好句,你所说的其余几个也大多值得反复咀嚼,非大家无以遣造,我就想知道,这几句话到底是哪个‘有人’说的?”

    “额。”万尚志一怔,恍然大悟,这些词句都是在自己的世界里闻名已久,却从未出现过在这里的,他一时暗中有些嘀咕,不会都在这里生活二十来年了,真正和一个土著差不多的时候,却被人发现了穿越者的身份吧?

    万尚志连忙解释道:“这,这只是我在故乡之中听说的些许话,至于你念出来的那句话,是我家乡一个号濂溪先生的学者写出来的,他的确是有名的大家。”

    “你的家乡到底在哪里,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了。”宋玉峥揉着下巴上微微的胡须,“从前你下厨的时候便同我说,哪几道菜是你的家乡菜,却俱是我从未见过的彩色,我只以为,兴许你生长在一个厨艺高超的地方,却不想,连文采也是一顶一的,若非你失忆忘却了家乡在何处,我当着想让你带着我快马加鞭,去探看一下那是何样的风采,能养出这种大师。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句,当真是好句,不过这应当是一片散文,而不是一句话吧?出淤泥,濯清涟,这说的是莲花吧?你是否还记得些其余的句子,能否诵给我听听?”

    万尚志一阵紧张,生怕对方察觉什么,这宋玉峥实在聪慧过人,不禁提醒自己往后同他相处之时,可要万万小心。但待宋玉峥自圆其说替自己想出了‘失忆忘家乡’之说时,万尚志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了,一阵好笑却隐忍不能表现出来,险些笑出了内伤。

    但听宋玉峥反复念叨着那一句话,他突然就莫名地察觉到宋玉峥身上浮现了一层悲伤意味。

    不由自主地便开口诵道:“水陆草木之花,可爱着甚蕃,前朝名士多爱菊,自郑以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前朝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万尚志将其中的些许朝代名和人名稍作了修改,以免宋玉峥对此质询发问。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单单只听了一遍,宋玉峥却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而开始低声念叨他所喜爱的几句话,“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念着念着,宋玉峥忽然感觉眼角酸痒,他紧忙抬起头去看褐木色的天花板。他不由想起当年几次赴考却尽遭打回的往事,他不是不懂变通,否则也不会花钱打点求问考官为何将他刷下,可他就是不愿主君被臣子所讲述的一片歌舞升平蒙蔽,他想警示主君,西北战愈烈,若不加以制裁,迟早生乱;东南郑陈交界总生摩擦,此乃陈人野心,不断试探郑国之底线,多年前诸多大郑诸多乱世,从来都是由陈人暗中搞的小动作,所以一定要时常警戒陈人;朝中百官盛行奢靡之风,诸多外臣在当地浑然作为土霸王,惹得民生载道。

    他有许些话言无不尽,想诉之于陛下,但自那之后,他却知道,如今的皇帝是个听不进去民声的享乐之徒,是以难免少年气性对朝政灰心丧气,他便烧尽家中应试之书籍,发誓再不涉及科举。可若当年他便知晓此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否一切就都不同了?

    自郑以来,是人生爱牡丹,牡丹乃富贵之花,此处讲究的是富贵奢华享受,正点郑帝喜好听闻国朝祥瑞,而厌恶有灾事祸患之言。可莲乃君子,难道不能忍受委屈,为百姓之利益而稍作退让吗?当年一位少年初出茅庐,自认天赋异禀的性子高傲,可若有所隐忍,今日的一切,是否会大有不同?他不会只是一个军中参谋战略的军师,而可以站在朝堂之上,解天下民之疾苦,为更多的人谋福祉?

    宋玉峥不由有些低落,“如今我虽居高位,却终究不过个军师,军师二字便限定了我未来难以有所成就,难以为百姓作为。真是一时之抉择,深定后事啊。”

    万尚志见他这般难过,不免安慰道:“玉峥军师何必自怀苦楚?每个人能力不同,所以每个人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也不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不为自己的饥饱而忧愁的,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个偏僻角落里,还有很多人每天在为自己能活着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