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愚蠢的人类

    夜里十二点。

    喧嚣了一天的城市，疲惫地收起己庞大的爪牙，昏昏欲睡。劳碌了一天的上班族回到家中，犹如倦鸟归巢，此时多半已经进入梦乡。

    海上，狂欢却才刚刚开始。

    一艘莹白色的豪华游艇苏醒过来，轻拍细浪，翱于水上，底部的紫色霓虹在墨色的海水中闪烁晃动，拉开了这场宴会的序幕。

    南海夜宴。

    这是名流富商的销金窟，名媛网红的交际场。

    一年一度的宴会，按惯例要持续整整十天，入场门票贵逾千金，却仍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天，是夜宴的第一晚。

    游艇的顶层，承载着近一千平米的露天游泳池，池中盛的却不是水，而是晶莹澄澈的酒。

    窖藏十年以上的酒，在七彩灯光的照射，闪着微光，散发着冽的酒香。

    顶级的音响播放着暧昧的音乐，随着水波，一圈一圈漾开来。

    池中，无数衣着大胆的美人巧笑嫣然，形容魅惑。春花秋月，各擅胜场，勾得岸上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蠢蠢欲动。

    有放得开的，早就在大广众之旁若无人地纠缠在一起，做种种令人脸红耳赤的动作。

    甚至有几对等不得的，已经在阴暗的角落里真刀真枪地做了起来。

    声浪喧天，将宴会逐渐推向最热闹的巅峰。

    泳池的角落里，却有个女人独一人坐着，周围像竖起了一道生人勿近的屏障，在这繁华的背景，更显寥落。

    她并未穿泳衣，反而穿了条极简单的白色癖好。

    男人应声，二话不说拦腰横抱起她，急切地了楼，走进一个房间。

    苏锦书从他怀里跳来，伸了伸懒腰：“你先去洗澡。”

    还没回头，便被男人一记手刀直接劈晕过去。

    晕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天天打雁，天竟然被雁啄了眼。

    男人眼底闪过愧疚之色，将她抱到床上，靠坐着床头，己也翻身上了床。

    他将掌心割破，然后握住苏锦书的手掌，鲜血流过之处，渐渐升起一团白光。

    “我宋长安，与苏锦书缔结契约，认其为主，为其仆从，生共死，本命相携。”

    他话音刚落，一张密密的光网凭空现，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契成。”苍茫空渺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然后两个人的魂魄离体，化为两颗星芒，消失在网中。

    只留两具躯壳，仍然被光网围绕着，生生不息。

    江宁府有一处所在名唤桃花镇，每到三月份时节，粉艳艳的桃花开满大街小巷，落英缤纷，美不胜收。在花海中走上一时片刻，身上的衣袍便会沾染上烈的香气，不消三天是不会散的。

    许多文人墨客便挑这时候，三五成群往桃花镇游玩，春光懒困，倚醉东风，好不逍遥快活。

    镇子不大，方圆不过七八里地，内里用平平整整的街衢隔开，共住着六百多人家。

    再小的地方，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在桃花镇里，城东是体面人的住处，城西则是九流的常聚之地。

    距离西城门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人家，女人名唤郑张氏，年时便守寡，只一心拉扯着唯一的香火过活，如已经守了二十多年，街坊邻没有不称道的。

    早些年闹饥荒，好些流民跑过来躲难，郑张氏便趁乱用一袋小米的价格，换了个黄丫头，做了她宝贝子的童养媳。

    那小女孩年纪尚小，别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己姓顾，郑张氏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唤做顾贞娘。

    这也是期盼她坚贞安分的意思。

    女孩越长越大，容貌颇为色，又勤俭持家，十分干。郑家的子郑玉林倒也喜欢她，及冠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娶了她做正房娘子。

    郑玉林读书肯争气，成亲没多久便考中了秀才，女阿圆生那一日，举人的捷报刚好传来，直把郑张氏高兴得老泪纵横。

    郑玉林并不骄矜满，继续埋头苦读，等给女过完了两岁生辰，己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便收拾了行，赴京赶考去了。

    他走后没多久，顾贞娘在农忙时不慎淋了雨，发了一场高烧，人事不省。

    苏锦书睁开了眼睛。

    举目张望，家徒，只有一盏油灯在床头苟延残。

    她皱了皱眉，低头看看己。

    穿着一身粗布衣裙，双手粗糙得很，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的。

    己这原身的技都还在，她一边熟练地织着布，一边分神仔细盘算。

    窗棂上忽然闪过一道火红的影子。

    苏锦书敏锐地察觉到，却不动声色，继续忙活。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红影再次闪过。

    苏锦书还是没有理会。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道红影耐不住了，径直坐在了窗台上。

    那是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在日头的照射，浑身的皮毛闪闪发光。

    高深莫测地盯着她，忽然开了：“愚蠢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