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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要说林子里什么最不缺,无疑是木枝,连捡带砍,不一会儿他就整理了一捆,够他们用一晚上的。

    回去的路上祈宁多折了几片树叶,叶子很大,可以用来盛水。墨幺坐在离火堆稍远的地方沉思,眼睛一眨不眨,显然失神。

    树枝扔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墨幺被这道声音闹得吓了一跳,见始作俑者是祈宁,也不生气,而是道了一句“你回来得还挺快。”

    捡柴这活儿本来就不难,算不上快。

    “想什么呢?”

    墨幺手臂交叉放在膝盖上,实话实说,“我在想是谁出卖了我,想要杀我。”

    自她进京后,除妖盟从来没有追踪过她,主要是因为那次追杀她的人几乎都被她搞死了。

    除妖盟里确定墨幺是蛇妖的就剩一个卫信。

    她留下卫信是为了让除妖盟不得安生。

    放虎归山的确危险,不过倘若老虎另认了主,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卫信那里有没有生变,他都不在她的怀疑名单里。

    原因很简单,如果真是卫信告的密,以那个小玩意儿的冲动性子,此次围剿她,他怎么可能不出现?

    他不在,说明她算得没错。卫信的举动让他与除妖盟离了心,所以他不在这次的队伍里。

    说难听点,指不定现在还在哪里被关着。

    不是他,那就是她进城后认识的人。

    在京城,知道她是妖的有三个人:祈宁,周池雨和祈宣。

    祈宁首先排除,虽然他对她没有好脸色,可他不会背地里使这种手段。况且如果真是他,他此时不会和她一起被困在山洞里。

    周池雨也不可能,小姑娘很重情义。她能感受到她是真拿她当朋友,她对感情的事很敏感,做不得假。她怀疑周池雨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连姓薛的都没说。

    否则以姓薛的对周池雨的宝贝劲儿,早想办法断了她俩的来往。怎么可能,也怎么有胆子跟她干架?

    他们两个都不是,那就只有祈宣了。

    老实说,她最怀疑的人也是祈宣。祈宣的疑心病很重,从她把刘得安送到吏部以后,他对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话总夹着刺。

    祈宣容不下任何变数和威胁,而她是能制造出变数和威胁的妖。

    墨幺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部分给祈宁听,祈宁听完她的怀疑对象,轻微倒吸一口气,失声了许久才道:“我记得你在京城认识的能说上话的人就三个,是吧?”

    就他,祈宣和周池雨,是吧?

    “是啊,怎么了?”

    她还问他怎么了??

    祈宁有种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装的棉花的冲动。

    她是没脑子还是没脑子还是没脑子?就不懂自保吗?

    “你为什么要把你是妖的事情告诉他们?”

    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亏他还怕生出变数,一直帮她瞒着。合着她自己都没当回事,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墨幺不理解:“我是妖又不是丢脸的事,为什么不能说?”

    祈宁坐好,摆出跟她讲道理的架势:“和丢不丢脸无关,人善智,妖善力”。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人的这里变数很大,你空有一身妖力,没有智谋,容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被人利用,当成棋子。

    你行走人世,简单的身体上的戒备不够,还得有心理上的防备。”

    墨幺了然地颔首,“哦”,她稍稍歪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上有戒备?”

    “我……”

    祈宁不认为他对墨幺是过多关注,撑死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今而她的简单一问,他少见地语塞,回答不出来。

    没有缘由,就像脑袋被棉花塞住一样,堵住他所有的言语,有少许憋闷。

    墨幺揣着手,不打算放过他,“回答不上来?我再换个问题,你说人想利用我,那你呢?你想利用我吗?”

    祈宁选择性地压下胸中的疑惑,坦言回道:“想,当然想。”

    墨幺没错过他的任何一丝神情。他的神态她很熟悉,她在祈宣的那里看到过。

    哪怕祈宣再善于掩饰,他也无法时刻带上面具,而她窥探到过很多次。

    祈宁根本就没想过隐藏。

    野心,掌控欲,还有他眼底透出来的欲望。

    墨幺看穿他眼神背后的含义,嘲笑地说:“我不过是想吃了你,你却想征服我。

    一介凡人,妄想征服妖类。”

    祈宁好胜心被激起,征服欲蠢蠢欲动,“你怎知是妄想?说不准哪天就实现了”。

    墨幺逗弄他,像在逗弄小孩子,“说说看,凭什么?”

    祈宁屈起一条腿,胳膊随意地搭在腿上,“凭你对我和别人不一样。

    特殊化,是一切变数的前提。”

    那副气势,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墨幺挺喜欢他这股劲劲儿的样子,“你试试。”

    “好,试试。”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最后一刻才能明白,不是吗?

    刚入夜,大雨接踵而至。祈宁给她几片叶子,让她去接点雨水冲冲伤口。

    墨幺觉得麻烦,不太情愿,随便做做样子,就着雨水洗了个手,上完药靠在石壁上发呆。

    他们和平相处的时候不多,凑到一起时话也不多。

    大多时候是墨幺说,祈宁懒得理她。至于原因,无非是墨幺每次都盘算着如何吃他。

    洞外雨下的哗哗响,洞里温暖安宁,还有人陪着她,这种感觉令墨幺很新奇,也很喜欢。

    还没化形时,每每遇到刮风下雨,她都是找个洞钻着。

    没有谁来打扰她,她就觉得安全。

    化形以后她给自己变了所宅子,没住多久就被人抢了,闹心又生气。还没决定好下一步去哪里定住,被祈宁一折腾,她在城南便待不下去。

    四百多年,她独来独往惯了,第一次有生命跟她待在一起没被她打死。她不但不讨厌,还隐隐有些享受,好神奇。

    也是四百多年,第一次遇到危险时她能被护着,还是被一个人护着。

    想到崖上那一幕,墨幺突然不想杀他了。

    伤总有办法痊愈,要是把他吃了,她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像他的人陪她?

    火光映亮他俩的面庞,洞外一片漆黑。雨声沙沙地响,格外催眠。

    墨幺裹紧身上的外衫,在一通乱七八糟的念想中昏昏欲睡,最后脑袋一歪,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祈宁表面上专注地烤火,实则暗暗观察墨幺。

    小妖精思维过于跳跃,他时常拿捏不住她下一秒要干什么,尤其今天还表现得这么安静。

    直到墨幺没了动静,他才确信她是真睡着了。

    难得这么老实。

    可能是伤重,累了吧。

    祈宁拢了拢火,随后靠在一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