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幽幽烛光灼君心
昏暗的小居室里，孔孟繁正静静地脱下外衣，挂在架子上，只剩了一套单衣在身。
屋外，乌鸦正在不住地蹄叫，吵闹的声音让人略感烦躁。
“哎哟，这上了年纪啊，腰酸背痛的。”孔孟繁慢慢地躺了下来，自说自话。快五十岁的老人身边空空荡荡，一个侍奉的人都没有。偌大的孔府里面，就外面有一队府兵。里头，庭中尚还有没完全消融，隐藏在角落内的积雪，丝毫没什么人情味。这就是现在的河套第一人。
靠在床上，孔孟繁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像风划过枯叶，像滴水打在薄薄的石板上，轻微，几不可闻。“鹿鸣最近武功又有长进啊，哈哈，连府上的府兵都可以躲过去了。”
随后，一个秀丽修长的身影从梁上跳下，从阴影中走到了孔孟繁身前，还随手用打火石擦亮了一根蜡烛。
“解释一下吧。”孔鹿鸣伸出手指，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封信，这是她刚刚翻书房找到的，“完颜宗他最近又要干什么？”
“你完颜伯伯日子过不下去，来找我求援啦。这种事，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少管！”
“他今天能纵容完颜朵进入河套，明天他就能放他那西域铁骑闯过来……”
话音未落，孔孟繁指着桌子上的茶杯，说:“鹿鸣，给爹把杯子端来，爹喝点水。”仅管不满，可孔鹿鸣还是照做了，她沉默地把杯子送给父亲之后，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脸不满。
“呵啊……今天朵儿来啦？有没有跟她好好相处啊？从小你们两就不对付。”
“她今天纵虎伤人，杨沐云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提起少年，现在，孔鹿鸣的心底是复杂的。
“把府上的医生和厨师也一并给请过去吧。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外面住着，我这大院，还是太冷清了些。”对于这一切，孔孟繁心知肚明。
咬咬嘴唇，孔鹿鸣起身，准备离开了。
“就知道你这孩子不喜欢在家里呆。”中年男人笑着从床底捞出来一个小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玉镯、一个用红绳已经穿好了的玉制竹枝条和一个金丝攒起来的镶嵌了红宝石的发簪。
一把夺过了那件玉镯子，孔鹿鸣拿到昏暗的烛火下凑近去看了两眼，眼眶里，晶莹的水珠子开始打转。倔强的姑娘一把就将泪水抹去了，对于她来说，这不是她该有的。
“帮我带给沐云和朵儿吧，就当是给两位小友的一个小礼物。”
接下，孔鹿鸣装进怀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疲态，垂垂老矣的孔孟繁。十年来，她第一次说出了一句宽慰他父亲的话:“注意身体，别死太早了。”
“嘿！你这丫头。”被孔鹿鸣气住的孔孟繁打起了些精神，厌烦地挥了挥手让女儿离开，“走吧走吧，我累了，要睡觉了。”
转身，孔鹿鸣真的就这样离去了，背影和以往一样的决绝。当她走到门口正要出去时，后面传来了的幽幽话语，使她停下了脚步，“下次你二叔回来记得对他好点，别整天对他不恭不敬的，到时候我还指望着他来接我的班呢。”
“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心术不正。”女孩的声音有些愤怒。
身后，他渐渐老去的父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再开口说:“我知道我知道……怎么跟你说呢？长大点也许你就会知道了。”
“我已经长大了。”今夜清朗的月光如水，冰冰凉凉的声音如流水在宁静平和的空中回荡。
“再长大点儿，再长大点儿……”孔孟繁呢喃着，睡下了。当孔鹿鸣再回头去看时，她辛苦的父亲已然在昏暗的烛火下熟睡。将手伸入怀，孔鹿鸣取出那枚她希冀已久的镯子戴上手。想起曾经，心碎的她对着孔孟繁大吼:“把娘的镯子拿出来，我再也不回家了。”那天，她用力地捶打父亲的胸膛哭到再也哭不出来，再也没力气哭……之后，她去了八卦门，当了董纳川的弟子，很少回家了。
腾跃而出，曾经高大的孔府墙壁再也困不住孔鹿鸣了，她安然地走进那一段长夜中，在街角的一处酒家，点了一壶酒，坐到天明，去找他们家的医生和厨师，之后，回八卦门去了。
与这边完全不同的是，八卦门内，一群人心急如焚。
厨房里，文来煽动着灶中的火去煮沸锅中的水，火光照面，也煮干了他脸上的泪痕。
一边，木讷寡言的孙远山正辅佐，他用木盆往杨沐云房间里送去一盆的热水。而另一边，董斌杰端回已经没什么温度的血水朝这边走，倒掉，洗净，打热水。两位师兄将这个动作在今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房间里面，董纳川听着完颜朵的安排安静地做着，罕见地没开口嘴人。只是，当完颜朵提议手臂中毒素太多以至于无法排出来，建议砍掉时，董纳川严厉地呵斥拒绝了。
“绝对不行！我董家子嗣怎能受这样的屈辱！”
“就算是治好这手臂也差不多废掉了，有什么用？啊！”
“一手换一手！”董纳川沸腾的血液冲到眼睛上去了，他用力一掌拍到木床沿，巨响震慑住完颜朵，她再不敢肆意说话了，怕惹眼前已入疯魔的老头生气。
好久好久，董纳川没这么失态了。有时，老头还会借由这蜡烛灭了的理由跑出去拿蜡烛，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恸哭，感叹着他董家命途多舛。
一夜，杨沐云的屋内，烛火通明。
阳光洒下，太极城中，人来人往。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景色，杨沐云欢欣雀跃。
“姐姐，你看那，是表演。”
明明是白天，街道中心，一个大大的狮头正在舞动。那不是单纯的舞狮，在太阳下，几簇大的柴火堆被点燃，形成一片火海。浇油的铁圈上引上了火蛇。干燥的茅草垛积成火山。那金灿灿的舞狮人在其中横冲直撞，极具有视觉冲击。
台下的观众跟着他的跌倒而惊呼，跟着他的跳跃而欢腾，跟着他的飞跃和一往无前而大声喝彩。
“这样的表演要是能放在白天就好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娘亲……”杨沐云看了一眼身边，那模糊的人影熟悉且温柔。
“呜呼！”表演结束，表演者举起狮头，杨沐云看见了狮头下那张他化成灰都能认出的脸——杨赤念。
“这是……”还没等杨沐云反应过来上前，火焰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全都朝他这边靠了过来，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圈。
好热！好痛！一条条火舌舔舐着他，从外到内、由内而外，杨沐云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烧了起来。它们没有意识的进攻，它们因为是这样的不管不顾，所以分外疯狂。
心脏也快要燃起来了……杨沐云用力地捂住胸口，苍白无力的做法，更显出了他的丑态。火焰彻底包裹了他，跳动的焰幻化成一张张狰狞的笑脸，嘲笑与讥讽着他。透过一些偶尔才会有的缝隙，杨沐云眼见着外面的世界被染色成鲜血一般的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抹红色越来越鲜艳，同时，在它的周围还带上了一圈纯净的白色边框。杨沐云很自然地睁开眼睛，发觉那是从窗外洒进来的真实的阳光。
梦醒了，他的天亮了。
屋外，乌鸦正在不住地蹄叫，吵闹的声音让人略感烦躁。
“哎哟，这上了年纪啊，腰酸背痛的。”孔孟繁慢慢地躺了下来，自说自话。快五十岁的老人身边空空荡荡，一个侍奉的人都没有。偌大的孔府里面，就外面有一队府兵。里头，庭中尚还有没完全消融，隐藏在角落内的积雪，丝毫没什么人情味。这就是现在的河套第一人。
靠在床上，孔孟繁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像风划过枯叶，像滴水打在薄薄的石板上，轻微，几不可闻。“鹿鸣最近武功又有长进啊，哈哈，连府上的府兵都可以躲过去了。”
随后，一个秀丽修长的身影从梁上跳下，从阴影中走到了孔孟繁身前，还随手用打火石擦亮了一根蜡烛。
“解释一下吧。”孔鹿鸣伸出手指，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封信，这是她刚刚翻书房找到的，“完颜宗他最近又要干什么？”
“你完颜伯伯日子过不下去，来找我求援啦。这种事，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少管！”
“他今天能纵容完颜朵进入河套，明天他就能放他那西域铁骑闯过来……”
话音未落，孔孟繁指着桌子上的茶杯，说:“鹿鸣，给爹把杯子端来，爹喝点水。”仅管不满，可孔鹿鸣还是照做了，她沉默地把杯子送给父亲之后，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脸不满。
“呵啊……今天朵儿来啦？有没有跟她好好相处啊？从小你们两就不对付。”
“她今天纵虎伤人，杨沐云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提起少年，现在，孔鹿鸣的心底是复杂的。
“把府上的医生和厨师也一并给请过去吧。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外面住着，我这大院，还是太冷清了些。”对于这一切，孔孟繁心知肚明。
咬咬嘴唇，孔鹿鸣起身，准备离开了。
“就知道你这孩子不喜欢在家里呆。”中年男人笑着从床底捞出来一个小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玉镯、一个用红绳已经穿好了的玉制竹枝条和一个金丝攒起来的镶嵌了红宝石的发簪。
一把夺过了那件玉镯子，孔鹿鸣拿到昏暗的烛火下凑近去看了两眼，眼眶里，晶莹的水珠子开始打转。倔强的姑娘一把就将泪水抹去了，对于她来说，这不是她该有的。
“帮我带给沐云和朵儿吧，就当是给两位小友的一个小礼物。”
接下，孔鹿鸣装进怀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疲态，垂垂老矣的孔孟繁。十年来，她第一次说出了一句宽慰他父亲的话:“注意身体，别死太早了。”
“嘿！你这丫头。”被孔鹿鸣气住的孔孟繁打起了些精神，厌烦地挥了挥手让女儿离开，“走吧走吧，我累了，要睡觉了。”
转身，孔鹿鸣真的就这样离去了，背影和以往一样的决绝。当她走到门口正要出去时，后面传来了的幽幽话语，使她停下了脚步，“下次你二叔回来记得对他好点，别整天对他不恭不敬的，到时候我还指望着他来接我的班呢。”
“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心术不正。”女孩的声音有些愤怒。
身后，他渐渐老去的父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再开口说:“我知道我知道……怎么跟你说呢？长大点也许你就会知道了。”
“我已经长大了。”今夜清朗的月光如水，冰冰凉凉的声音如流水在宁静平和的空中回荡。
“再长大点儿，再长大点儿……”孔孟繁呢喃着，睡下了。当孔鹿鸣再回头去看时，她辛苦的父亲已然在昏暗的烛火下熟睡。将手伸入怀，孔鹿鸣取出那枚她希冀已久的镯子戴上手。想起曾经，心碎的她对着孔孟繁大吼:“把娘的镯子拿出来，我再也不回家了。”那天，她用力地捶打父亲的胸膛哭到再也哭不出来，再也没力气哭……之后，她去了八卦门，当了董纳川的弟子，很少回家了。
腾跃而出，曾经高大的孔府墙壁再也困不住孔鹿鸣了，她安然地走进那一段长夜中，在街角的一处酒家，点了一壶酒，坐到天明，去找他们家的医生和厨师，之后，回八卦门去了。
与这边完全不同的是，八卦门内，一群人心急如焚。
厨房里，文来煽动着灶中的火去煮沸锅中的水，火光照面，也煮干了他脸上的泪痕。
一边，木讷寡言的孙远山正辅佐，他用木盆往杨沐云房间里送去一盆的热水。而另一边，董斌杰端回已经没什么温度的血水朝这边走，倒掉，洗净，打热水。两位师兄将这个动作在今夜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房间里面，董纳川听着完颜朵的安排安静地做着，罕见地没开口嘴人。只是，当完颜朵提议手臂中毒素太多以至于无法排出来，建议砍掉时，董纳川严厉地呵斥拒绝了。
“绝对不行！我董家子嗣怎能受这样的屈辱！”
“就算是治好这手臂也差不多废掉了，有什么用？啊！”
“一手换一手！”董纳川沸腾的血液冲到眼睛上去了，他用力一掌拍到木床沿，巨响震慑住完颜朵，她再不敢肆意说话了，怕惹眼前已入疯魔的老头生气。
好久好久，董纳川没这么失态了。有时，老头还会借由这蜡烛灭了的理由跑出去拿蜡烛，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恸哭，感叹着他董家命途多舛。
一夜，杨沐云的屋内，烛火通明。
阳光洒下，太极城中，人来人往。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景色，杨沐云欢欣雀跃。
“姐姐，你看那，是表演。”
明明是白天，街道中心，一个大大的狮头正在舞动。那不是单纯的舞狮，在太阳下，几簇大的柴火堆被点燃，形成一片火海。浇油的铁圈上引上了火蛇。干燥的茅草垛积成火山。那金灿灿的舞狮人在其中横冲直撞，极具有视觉冲击。
台下的观众跟着他的跌倒而惊呼，跟着他的跳跃而欢腾，跟着他的飞跃和一往无前而大声喝彩。
“这样的表演要是能放在白天就好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娘亲……”杨沐云看了一眼身边，那模糊的人影熟悉且温柔。
“呜呼！”表演结束，表演者举起狮头，杨沐云看见了狮头下那张他化成灰都能认出的脸——杨赤念。
“这是……”还没等杨沐云反应过来上前，火焰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全都朝他这边靠了过来，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圈。
好热！好痛！一条条火舌舔舐着他，从外到内、由内而外，杨沐云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烧了起来。它们没有意识的进攻，它们因为是这样的不管不顾，所以分外疯狂。
心脏也快要燃起来了……杨沐云用力地捂住胸口，苍白无力的做法，更显出了他的丑态。火焰彻底包裹了他，跳动的焰幻化成一张张狰狞的笑脸，嘲笑与讥讽着他。透过一些偶尔才会有的缝隙，杨沐云眼见着外面的世界被染色成鲜血一般的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抹红色越来越鲜艳，同时，在它的周围还带上了一圈纯净的白色边框。杨沐云很自然地睁开眼睛，发觉那是从窗外洒进来的真实的阳光。
梦醒了，他的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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