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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筹粮

    新县西北凤凰山,朝雨寺。

    禅房里两人对坐而弈,黑白分明,互相纠缠不休,安然手捻一子,沉思片刻,笑道:“徒儿怕是又要败了。”

    对面坐的慈眉善目,面色温和:“角地不稳,急着抢占中腹,焉能不败?”

    “师傅教训的是,急于求成,反而大败,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安然道。

    “如今新县已经攻下,后面如何,还想请师父教诲。”安然天还没亮就赶至朝雨寺向师傅回报情况。

    “你是如何想的?”玄峰问道。

    安然略一沉吟,便道:“县城虽已攻克,但各方乡绅势力仍在,如要动了他们的利益,怕是还需要些周折;二是县城周边还有些落草势力需要协调,我早些时候便有了些布局,如果不出意外,到时可以让他们一起加入义军;三来州府不多日之后怕要来讨伐,到时还需应对,此三件乃当务之急。”

    玄峰低头饮茶。

    “我们现在队伍弱小,需要迅速壮大才能站稳脚跟,筹粮招兵迫在眉睫。”

    玄峰开口道:“既然已经举了义旗,必要有旗号,旗号深入人心,才能一呼百应,各方义士纷纷来投,队伍才能不断壮大。现在群雄并起,还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安然,你时刻记了去,只有让天下老百姓生活得好了,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管你以后发展如何,善待百姓这四个字师父希望你牢记心中。”

    “徒儿必会谨记在心!”安然恭敬道。

    “老百姓的要求其实是最简单的,能吃饱穿暖就行,只要不逼得急了,谁会去造反?哎,乱世之中,还是老百姓最苦。”玄峰轻叹一声。

    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吃饱穿暖是简单的事,可为什么历朝历代都有多少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可能越是简单的事情越难办到。自古人心难测,有些人心是很容易满足的,每日粗茶淡饭,但求上有片瓦遮雨,下有立锥之地;有些人心欲壑难填,每天锦衣玉食,上有高屋大厦,下有封地万里,却还要横征暴敛。

    这世上如何的不平等!

    我就是要破了这不平等,还我朗朗乾坤!安然豪气万千,一晚基本没有合眼,仍然精神抖擞。

    天才蒙蒙亮,李府之内李儒正在睡梦之中,这几天受了惊吓,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门房心里骂了一声,匆忙穿衣起身,问道:“是谁啊?”

    门外应道:“王经承剿匪归来,探望李员外。”

    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外人一脚踹开,一帮人已经蜂拥而入。

    “你们是谁?”门房刚问,一把大刀早就架在脖子上,哪还敢言语。

    进了正堂,为首之人大大咧咧地坐了,便道:“还烦人去叫了李员外来。”

    一家丁慌忙之中跑到后院,禀报了去,睡梦中的李儒被请了出来。

    李儒心里正气着,不知来者是谁,进了大堂,大吃一惊,慌忙道:“来人,快来人!”

    堂上之人笑道:“李员外,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来者正是黄二龙。

    “你们好大胆,竟然敢跑到城里作乱!”见到外院几十个兵马森严,口气软了下来。

    “李员外,我们又来叨扰,几件事还要烦请李员外。”

    老百姓当然还不知晓县城已经变了天,依旧过着平淡的生活,做营生的都早早开了门,县城里慢慢热闹了起来。

    县城里有头有脸的都被请到了醉香楼,出面的是知县大人和李员外。

    不少人都还不知道是唱哪一出,但面子还是要给的,该来的基本都来了。有些人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东西城门都暂时封闭,告示中也没有明确原因,守城的都是一些陌生面孔,街道上也多了一些手缠红巾的士兵巡逻。进城的和出城的只能暂时作罢,比较着急的商旅也只能在城门不远处静候消息。种种迹象表明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有些人便各处打听着,但是没有任何确切可靠的消息,一切都是猜测。

    醉香楼内大厅共摆了八桌,有商贾大户,有乡绅名流,有江湖门派,还有县衙官吏。坐一桌的三三两两在窃窃私语,主桌的知县和李员外战战兢兢,脸色阴沉,如丧考妣。

    醉香楼外有刀枪森严的士兵把守。

    安然出场,站了高台,一脸笑容:“在下安然,就在昨晚带领一帮兄弟攻占了县城。”

    此话一出,顿时下面议论声起,各种惊讶之声此起彼伏。

    安然也不阻拦,只是静静看着,等着议论声慢慢小了下来。安然不紧不慢接着说道:”我以前有个职务,就是县衙的文书,在座的有些怕是老相识了。这些年朝廷腐败黑暗,搞得民不聊生,对此深恶痛绝,便举了义旗。在座各位,都是县里有头脸的大人物,今天把大家请来,有几件事和大家商量商量。”

    “这些年跟着朝廷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十恶不赦的我们当然不会轻饶;其他的做了一些小小恶行的,如能幡然醒悟,从今和我们一起济世安民的,我们当然也会既往不咎,但若还是继续作恶,那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安然眼神冷峻,从众人脸上扫了去。众人大都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涛汹涌。这个鸿门宴!各自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如何,甚至有些人目露凶光,不过转瞬即逝。

    “这些年县里老百姓的生活大家是清楚的,很多老百姓都揭不开锅,所以今天在这里让大家酬些钱粮,好救济一下百姓,也好让我们知晓大家的心迹,有粮的开仓放粮,有钱的捐些银两,这些我们都会记录在册,等以后日子好了,我们也会如数归还,不知大家意下如何啊?”安然道。

    台下一片安静。

    “这些年收成不好,哪还有什么钱粮?”台下一人大声说道。

    “哦,是张大员外,七弟拿了造册念来。”安然吩咐道。旁边的李江河手拿一本造册,念道:“张守成,清港乡良田六百余亩,粮仓存粮共二千五百余石,米铺4间,当铺2间,银楼1间,另:乙寅年三月,强买清港乡下屋村张志良田2亩,并打成重伤...”安然摇了摇手示意:“不知道张大员外这些记录可是属实?还需要继续念下去吗?”

    张员外一身横肉,冷汗直流。

    ”不知道在座各位可还有意见?”安然喝道。

    “我愿捐献白银一百两。”静默一阵,一个声音说道。

    “一百两?陈老板好是大方,县里几乎所有的布行都由你经营,绫罗绸缎可是不少啊。”

    “不,不,五百,不,一千两,外加...外加布料五百匹。”陈老板咬了咬牙。

    “好,那就多谢陈老板,记录在案。”

    有人起了头,后面陆续就有人跟着。

    安然走到李员外旁边,说道:“李大员外,不知意下如何?”

    李员外早就没有往日的神气,嗫嚅道:“安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安大人吩咐。”

    安然大笑:“好,就等李员外这句话,我真要借李员外一物。来人,拿下!”

    醉香楼建在县城闹市处,不知几何时外面已经布置了一个台子,旁边赫然竖起一面红色大旗,大旗上写着醒目大字:还我郎朗乾坤。

    锣声四起,周围老百姓都围拢了过来。此时台上绑着几个人,有一个正是大家都知晓的李大员外李老驴。

    “乡亲们,我们是红巾军,现在朝廷腐败,让我们老百姓没有活头,特别这几年收成不好,有些老百姓只能卖儿卖女,即使如此还是都填不饱肚子,有些人呢,却是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欺压我们老百姓,没有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该怎么办?只能造了反!我们红巾军顺应听命,昨晚攻占了县城,把那些欺压我们的都抓了起来。”

    下面顿时嘈杂一片,议论纷纷。

    “台上的这些人,大家都应该认识,平时就是他们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你们说,我们该把这些人怎么办?”

    王恺声音洪亮,自有一股英雄豪气。

    下面顿时群情激奋,各种声音混在一起。

    “杀了他们!”几个声音一起喊道。

    “对,杀了他们!”声音汇成一处:“杀了他们!”

    “好,今天我们就拿他们来祭旗,我们红巾军就想着我们老百姓能吃饱穿暖,能有点活头,推翻这腐败朝廷,还我郎朗乾坤。兄弟们,砍!”

    一声令下,手起刀落,几个人头已然落地!

    人群中,水生和彩霞泪眼摩挲。

    已是傍晚,县城实行了暂时的宵禁,街头自是冷清,但各家各院闭门落户后,大都在议论着今天的各种事来,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水生隔壁的王老伯家里,王大牛就和老爹吵了起来。

    “水生哥都参加了红巾军,我也要去!”王大牛有一身的力气,从小跟着水生,白天见到水生从死牢里出来,头缠红巾,来水秀街宣扬着红巾军的一些政策,自是欢喜,心中也有了投军的念头。

    王老伯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一家人做些豆腐制品勉强还能糊口,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儿子投军了去。

    “你就不能本分点,现在虽然红巾军占了县城,但哪一天朝廷派兵打了过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水生说了,红巾军就是推翻朝廷的,不是一般的土匪,就怕朝廷不派兵过来,他们还要打过去呢!他们是为我们老百姓打仗的,而且水生说了,红巾军的首领个个都是英雄豪杰,跟着他们准没错。”大牛的牛脾气一上来,就很难回头。

    “大牛他爹,我看啊,红巾军和别的土匪确实不一样,一声不响就把县城占了,我们连个杀喊声都没有听到,今天说把那些个平日欺压我们老百姓的砍头就砍头了,本领大着呢,能替我们平头百姓出头的,又不是图财,我看好。大牛也大了,去投军做娘的自然是舍不得,参加了义军为更多的老百姓做主,没准以后做个大将军,有出息呢!”王大婶年轻时是这条街有名的豆腐西施,在家里王老伯还是要听他媳妇的。

    大牛见娘亲支持他投军,心里更加高兴:“明天一早我就去报名投军。”

    王老伯便不说话了,只是叹气了一声。

    城东的豪宅大院内,自是另外一番景象。

    “老爷,现在还不让出城,各个街道都有红巾军把守,要不明早我托了人,找些门路,看能不能把少爷他们带到乡下去避一避?”张员外管家小声说道。

    “说杀就杀了,这帮土匪心狠手辣啊!县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来了,神不知鬼不觉,那个王经承不是平时自诩带兵剿匪很厉害吗?怎么没屁用,脓包一个,自己被抓不说,李儒那老东西还被人给杀了头,害得我们也是被困这县城当中。”张员外兀自说道,想着下午的鸿门宴,心中后怕。因为自己家的产业大都算是祖业传下来的,平时虽然有些为富不仁,但没有做什么大凶大恶之事,即使是夺了人家田产,打伤村民,也付了相应的银两。还在大灾之年,做了一些施舍的好事,虽是为求个薄名,落个心安,但也算积下点阴德,今天也算保住了项上脑袋。所以啊,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太多必有天收。

    “哎,粮仓的粮八成怕是保不住了,祖上让我守成,可别让祖业败在我手上了。”

    突然想起管家的话,便道:“能打点打点最好,务必保了少爷,还有乡里的护院有多少人手?再招募点兵勇,现在乱世得有点自保能力,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了,这帮土匪还算好点的,万一碰到不讲理的,我们怕早就被抢劫一空了。”

    李府上下自是乱做一团,哭喊声一片。

    杜鹃的酒肆成了红巾军的临时指挥所。此处离县衙不远,又是平时聚集之地,安全妥当。

    从掌灯时分开始,二十几位红巾军将领在此商议大事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屋内早就点了烛火,灯光下红巾军个个将士红光满面,喜笑颜开。

    “大事议毕,兄弟们怕早就饥肠辘辘了,上了酒菜,我们也来个庆功宴。”安然笑道。

    很快收拾妥当,酒菜上来,各自分座。

    “张扬兄弟的伤可是好点了?既然是庆功宴,我看首功得记了张扬兄弟。”安然看着坐在下首的张扬。

    “这点皮外伤算个什么,我就是照了大哥的计策再去那县牢走了一遭而已,算是故地重游,哪有什么首功?”张扬哈哈一笑。

    “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张扬兄弟的苦肉计,把那个王经承骗入白云寨,打了个伏击,怕后面难有这么顺利。不计首功,谁人可记首功?”王恺笑道。

    “就是,就是!”大家笑着道。

    “好,我们就为首功痛饮一杯。”大家纷纷举杯痛饮。

    老徐头仍坐在柜台后面的长凳上抽着旱烟,安然不知何时走了近来,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安然便靠近坐了下来。

    “以后有什么打算?”安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老徐头眯着眼,没有接话,抽着他的旱烟。

    “跟我们上山?”

    老徐头点了点头:“好。”

    “小六这孩子不错。”安然又说道。

    “是不错。”老徐头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