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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探监

    李步仍看着李顼,见他一脸委屈,便道:“今日是朕错怪你了。”

    李顼跪下,道:“父皇不相信儿臣的一片心,儿臣并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是,还请父皇饶恕阿三。此事都是儿臣的罪过。”

    李步仍沉吟片刻,道:“起来罢。虽说私拿宫中之物也算不得什么大罪,只是这奴才胆子太大,若不给他个教训,今后这宫中诸人如何管束?”

    李顼跪地不起。

    李步仍见他还不起来,便道:“罢了,今日冤枉了你,就算是补偿你吧,我不杀他便是。”

    李顼磕头道:“多谢父皇。”

    李顼却是不知,他这样为阿三求情,也是犯了李步仍的大忌。李步仍认为,李顼贵为太子,居然肯为了一个小小太监向他求情,可见两人的关系是多么的亲密。而阿三是李步仍的身边人,与太子如此亲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空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她满面春风道:“陛下圣明。今日本是陛下的寿辰,却全叫这些小人们搅了陛下的兴致。”说着瞪了站在一旁垂头丧气的花颜一眼,花颜浑身一哆嗦。“此刻时间尚早,我去将姐妹们叫来,陪陛下好好乐一乐,如何?”

    李步仍倒也真是有些乏了,遂笑道:“任凭皇后安排。”

    赵空女搀着李步仍,叫李顼道:“顼儿,你今晚可要好好陪你父皇喝两杯。”

    李顼躬身答:“是,儿臣遵命。”

    花颜欲跟着,却听赵空女道:“太子妃今日用心过甚,只怕是累着了。你就不用跟去了,好好呆在宫中,将《女诫》抄写十遍,学一学妇德罢。”

    眼看着李顼三人扬长而去,花颜就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样,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冰凉的地砖之上。

    那么,密室中的竹浣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自那日花颜和赵空女夜探肃宁宫以后,李顼便意识到,竹浣在肃宁宫中已不安全了。他和阿三商议了一番,决定立刻将竹浣送出宫,送到谷园去。

    谷园乃皇家行宫,地处偏僻,平日里都空置着,由禁城将军曹顺臣部下的一支军队守卫。让竹浣到那里休养,是再合适不过。

    于是第二日一清早,竹浣扮成宫女的模样,跟着李顼出了城。

    刑部大堂上,刑部侍郎冒箱正看着一份公文。有属下来通报:“宫里的四公公来了。”

    冒箱一愣,这四公公可是皇后的贴身太监,是皇后的心腹。他来做什么?

    冒箱不敢怠慢,急忙喊“请!”又整了整衣冠,迎出堂去。他还没走两步,就见一个穿着银灰色锦袍、生得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大名鼎鼎的四公公,皇后称之为“小四”的本朝当红太监。

    “冒大人好!”小四抢先给冒箱行了一个礼。冒箱还礼不迭。“哎呀,我说今日刑部大堂前一大早就有喜鹊叫,原来是应在四公公身上。四公公可是我刑部的稀客呀!”

    冒箱命看座,让茶。

    小四抿了一口茶,便站起身来,朝冒箱施礼道:“谢大人盛情,可小可心急如焚,简直连茶也喝不下去呀。”

    冒箱忙道:“公公可是有什么急切之事?”

    小四道:“正是有急切且为难之事还要请大人帮忙。”

    “敢问是何事?”

    小四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冒大人是个明白人,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因此小可就直说了。此番前来,我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兄弟。他如今就关在大人的牢房之中。”

    冒箱问:“敢问公公的兄弟是哪位?”

    小四正色道:“乃是前日里因偷卖宫中的金创药被下了狱的阿三公公。”

    “哦!“冒箱明白了。这位阿三公公的案子可是当朝皇帝亲自督办的。

    “那——,四公公的意思是?”冒箱道。

    小四道:“实不瞒大人,我与三公公虽不是亲兄弟,在情谊上却胜过了亲兄弟。我的意思很简单,不过是想请大人照顾些,不让我这兄弟吃苦头罢了。”

    冒箱道:“既然是四公公的兄弟,在下自然会照顾,还请公公放心。”

    小四道:“我能否去见见我那兄弟?”

    冒箱有些为难,道:“公公的意思,在下已经明白,自然不会让三公公受苦。只是陛下有严旨,要查出与金创药之事有牵扯之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得探望。您看,您就不要为难下官了。”

    他一口一个“在下”,一口一个“下官”,却是没有给小四任何的保证。小四朝堂外拍了拍手。

    只见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太监,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小四接过食盒,打开给冒箱看。第一层是几样精致菜肴;第二层是一壶酒,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几个馒头;打开第三层,盒底却是铺了一层白花花的银子。

    小四道:“大人,我今日前来,就是想来看看我那兄弟,给他送些吃的。别无他意。虽然大人是个仁慈之人,但到底这狱中的饭食比宫里的要差一些。这些银两,交与大人,是烦请大人隔三差五为我那兄弟改善改善伙食的。”

    冒箱自然明白,这些银两就是送给他的。四公公不过嘴上如此说罢了。两人都心知肚明。改善伙食?哪需得这许多银两?

    冒箱心知,太监阿三是皇帝亲自判下狱的。因此他不能不小心谨慎。可是这位四公公亦是不好得罪之人。他正暗自思忖,只听小四又说道:“大人尽管放心。出宫前,小可已禀告过皇后娘娘。大人可能也听说了,此事牵扯到太子殿下。”小四放低了声音。

    冒箱直点头。

    “那日,三公公在皇后娘娘面前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才使得陛下没有责骂太子。娘娘是仁善之人,心中为此事甚觉内疚呢。因此嘱咐我,务必要看顾好三公公。”边说着,边朝上拱了拱手。

    冒箱无奈,这些人他谁也得罪不起。想了想,只得陪笑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带公公去。”

    于是,小四跟着冒箱来到了牢房之中。

    谁料到,一走进牢房重地,就听见一声惨叫。小四急走几步,走到刑讯室前,伸出一脚,踢开了门。

    冒箱跟在身后,见他如此行为,却也不好说什么。

    室内的行刑柱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那个行刑者手中拿着一根骇人的烙铁棍,有些惊愕地看着小四。看到后面跟进来的冒箱,他赶紧低了头,退后几步。

    小四走了两步,看着那犯人。那犯人亦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他胸前的烙印还在嘶嘶地冒着烟。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人肉被烧焦了的臭味。

    柱上的犯人,正是阿三。

    小四大怒,一指冒箱,道:“我白衣国皇帝陛下早有训令,刑部审案不得滥施刑法,不得屈打成招。冒大人难道不知吗?”

    冒箱没想到,刚刚还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四公公,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一时十分窘迫,却又自知理亏,不好发作反驳。只得喝令狱卒,“快给三公公松绑。”又吩咐:“快去叫狱医来。”

    阿三被从行刑柱上放了下来。小四看他身上,浑身已无一块好肉,心中十分难过。不禁又狠狠瞪了冒箱一眼。冒箱又是一阵窘迫。

    冒箱令人将阿三小心送到签押房中的床上躺好。不一会儿,狱医也到了。冒箱不敢离开,便一直陪在一旁。

    待狱医诊断完毕,离开去抓药,小四道:“冒大人辛苦了,还请大人去歇歇吧。”

    冒箱知道,这位四公公要和阿三公公说些梯己话,便借口还要忙公务,起身离去。又暗中吩咐人小心着盯紧些。

    待屋中无他人时,小四道:“兄弟,你受苦了。”

    阿三勉强一笑,“哥哥不必担心。我能活命,已是万幸。吃这点苦不算什么。”

    小四悄声道:“太子殿下正设法救你出去,你且宽心将养身体。”

    阿三微微点头。

    小四又道:“我已给冒箱那厮打过招呼了,他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

    阿三又点点头,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四看。

    小四道:“兄弟,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阿三看了看屋外。那些狱卒们都生怕得罪了四公公,都躲得远远的,门外并无一人。

    阿三示意小四靠近点。

    小四将耳朵贴近阿三的嘴,听他说着。初时,他惊讶得抬起头来。接着,他又俯下身去,边听边点着头。

    说完,小四道:“兄弟,你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你放心。”

    阿三道:“本来不想把你牵连进来,只是,在这宫中,我只信赖你一人。”

    小四握着阿三的手,“咱们哥俩儿谁跟谁,再说了,你也是知道的。我心里想的和你心里想的一样。”

    阿三这才畅快地舒出一口气,疲倦得闭上了眼睛。

    谷园。清晨。

    竹浣正在练功。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她身上的伤已经痊愈。

    碎花剑在竹浣手中变成了一条游龙。忽而一团银光将她周身团团护住;忽而剑气回归一束,直射而出,寒意凛凛;忽而剑身幻化成了千万把碎花剑,使人看得眼花缭乱。剑气所扰之处,树上的花朵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梨花、杏花、桃花,变成了红的雨、白的雨。它们飘飘洒洒地落下来,铺满了整个庭院,也沾上了竹浣的黑发和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