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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禧花堂施威

    主簿思疑片刻后,遣人去裴子义宿处通告后,随即率众官迎请何肃移步郡府的禧花堂品茗等待。

    一众官员浩浩荡荡景随其后,待至禧花堂,见那堂前两颗樱树开得如火如荼,满树繁花映入树畔的一池春水,成就了一副水光潋滟,花影浮动的怡人之景。

    何肃与众官聚坐于禧花堂内,尊位之上的他与堂中在宦海沉浮里饱经沧桑的众人相比,显得极为年轻。

    众人纷纷乘此机会,觑眼打量这个薄衫畸零的年轻州牧,只见他自顾自地举起茶杯啜饮几口,放眼朝堂外望去,视线凝在了堂外的花簇之中。

    何肃心中计较时间,料想梁安已经按计潜入府中,此时府中吏员皆候在此处,梁安定能出入无阻地进入郡府后阁。

    众官的注意力皆随着何肃的视线转移到了樱树之上,以为堂上的州牧对这春景饶有兴致,许多人逐渐放松了紧绷的心弦,堂中也稀稀落落的出现了赞叹这娇花映春水的声音。

    何肃闻音,只是轻笑一声,他一眼便知这缀满花球的春樱,乃是名贵难养的异域品种,便向身边的主簿感叹道:“此花在蜀地难见,难得你们有心栽培,和这池塘相得益彰,倒也有趣!”

    “大人谬赞了,黄大人是爱花之人,下官碰巧闲暇之余也爱钻研些园艺,此景只是下属的一点拙思愚构罢了。”主簿仍是从容应答,说起园艺之事,他的兴致喷薄而出。然而最重要的,还是他于这偶然中捕捉到了一丝上官的喜好之物,才触发了他逢迎讨好的本性。不管他是否通晓园艺,有此一说,也就是投其所好而已。

    何肃心里知道,黄成续府中的人奢侈成性,贯以奢侈之物逢迎上司。他对官员中的奢靡之风已是司空见惯,早已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假面。

    听这主簿说,营造此景,需从东瀛引进良种,除去挖池引池,每到春寒之际还得有专人燃引草秸防寒…这营造的种种巧思和耗资耗力如何昂贵,主簿皆是桩桩件件如数家珍般给何肃细细道来。

    何肃清隽的面上,横眉微皱,虽是冷淡相对,但难免心生愤懑。

    “哼!不过是异域妖艳之物,比得过当年我军大败西珉乱党,大胜凯旋时从西珉带回的格萨雅朵吗?”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回顾,何肃抬眼看去,却见那人身着太守的品服,但他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郡的太守。

    何肃还未发话,倒是有人贬低了一句,“我道是谁在这说这不害臊的话,原来是巴州的姚景,你怕不是在西珉人胯下摇尾乞怜久了,还真当自己是西珉的狗。”

    众官员中虽有摇头哀叹者,但多是嬉笑之徒。

    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仅仅是一个黄成续府上稍有品阶的刀笔文吏,一介小吏尚且对巴州太守如此傲慢无礼,足见黄成续更是在内水一代一家独大。

    早在荆州府时,何肃就久闻黄成续骄矜自傲之名,今日亲临后,终于领教其威名。

    “聒噪!”

    何肃将茶水重重搁置桌上,冷冽低沉的声音片刻便扑灭了堂中所有的嘲弄。

    他只是一眼扫过堂中众官,对侍立在旁的主簿低声道:“他既是个不尊太守的主,你知道怎么替你家大人处理这种废物。”

    “是…”

    主簿战战兢兢地道,眼看黄成续不在,便只得赶鸭子上架般越俎代庖宣道:“打四十大板…勾了官籍后撵出府门!”主簿挥手示意后,便有专人拖了那出语狂妄的刀笔小吏出去。

    那人吓得僵直,连辩解的力气都没了,随着那人被拖出去后,众官皆是被何肃不着痕迹的怒意镇住,一个个噤若寒蝉,如坐针毡。

    何肃于上座处看着遥遥站在人后的姚景不觉叹息,皱了皱眉。

    “巴州城防不固,不能全归于你一家失职,如今巴州失而复得,你率领军民响应大军共同抗敌功不可没,我会上奏朝廷嘉奖其行。”

    姚景躬身一拜,他不愧为众官中少有的有一身浩然正气之人,从他行礼时还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便可窥见一二。

    何肃虽对他欣赏,却不喜欢他身上的刚劲儿。他直了直腰,看向姚景那边。

    “格萨雅朵是我朝前辈征战西珉带回的荣耀,如今我朝国土已沦丧敌人之手,我等未能守住先辈基业,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此花?”

    何肃衷心之言除了是对姚景所说,亦是对坐下众官所讲。姚景惭愧,又躬身一拜,便知自己并不如这位后辈。

    经历此次小小的风波之后,坐下官员倒是规矩了不少,只是他们连同那位主簿心里更加的慌乱,因为黄成续到现在为止都未来迎接上官,足足让他们在这堂里的人等了好几盏茶的功夫。

    何肃仍是淡定地坐于堂上,不发一言。

    倒是一旁的主簿开始有些焦躁,翘首朝堂外看去,仍是不见太守的到来,心中愈发急了,随即又遣人去了裴子义的宿处。

    就这么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官心中疑惑已推至极点时,才见黄太守从堂外大步穿过众官阵列,至堂中拜见道:“今日裴大将军箭伤复发猝然,性命攸关之际,下官只得亲督医士救治,这才未能迎接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怎么就猝然复发了,昨日黄大人不是还对本官说已快好了七八分了吗?”何肃见黄成续赶来,坐于上座质问道。

    “是…是快好了,不过医官说,伤情可能会反复无常,不能根治,当时下官一心欢喜将军大好,竟一时忘了后面的嘱托,便只记得前半句了,是下官该死,望大人治罪。”黄成续战战兢兢跪求道。

    何肃心头一紧,哪里信这厮的巧言令色,明白这是黄成续有意隐瞒裴子义伤势,既而担忧道。

    “裴将军现在到底如何?”

    何肃不觉将手在袖中攥紧,饶是关切的话语中也渗出一股慑人的寒意。

    “下官…不敢妄言。”黄成续不敢抬头看何肃,有些心虚道,“下官请大人前去裴将军处探视,自有医官向大人言明,下官心知因疏忽误导了大人,所以绝不敢再信说。”

    何肃坐定,忍住了前去探视的冲动,他淡淡道,“不必了。”

    跪在地下许久的黄成续以为何肃先会对此事发难,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裴子义那儿探视,然而他却只得到座上那人平淡无波的几个字,居然是拒绝了?

    此时,黄成续还维持着躬身揖礼的动作,刚一抬头,便与何肃目光相及。黄成续自诩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多年,阅人无数,贯会体察人心,但面对这位上任不久的州牧,实在是有些摸不着边际。

    只听得何肃不冷不热道:“既是太守一直悉心照料,我自是放心将军身体不会出什么差错,既然我都等到这个时候,若是再唐突打断医官施治,岂不是让他们前功尽弃了。”

    旁人只愕然于这位初来乍到的州牧大人居然再次拒绝前往探视…却不知何肃心里比谁都关切裴子义的情况,此刻,他正是担忧梁安事败,不得不再跟黄成续耗上一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