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凌白羽
雨水飞溅，行人疾走。这已是三日来应龙城的第二场雨。
“姑娘，你还是把帷帽带上吧。”
眼见过往行人，瞧见她的容貌，均要驻足，呆呆望上一时半刻，陆离感到有些厌烦。
女子手撑油伞，信步前行，说道：“戴上帽子是一个世界，摘下又是另一个世界，如今我偏偏喜欢后者。”
陆离耸肩，两把油伞并齐，裴清清走在外侧，水珠时不时滴在脑瓜上。
“哥哥！”裴清清摇晃陆离衣角。
陆离瞧她一眼，她正嘟着小嘴，却不说话。
陆离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姑娘打哑谜，一个丫头生闷气……连连摇头，心道女人心，海底针，前人诚不欺我。
沿着青石板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离城南不远。那一片区多为富贵宅邸，陆离寻思着，这位白衣姑娘莫非是哪家小姐。
然而下一刻，白衣女便向西拐去，停在西区与南区交界的地方。
面前一条蜿蜒小巷，绿瓦白墙。墙上长满爬山虎，檐下有一燕窝，雏燕“吱吱”叫唤，仰头求食，却迟迟不见母燕归来。
顺着小巷深入，此地建筑古色盎然，想来有些年头。
走着走着，墙垣逐渐残破，曲径通幽处，一片竹林郁郁葱葱，枝叶从墙头探出，一方宅门便潜藏在竹叶之间。
门匾上写着凌府二字，陆离粗略回忆，不记得应龙城中有凌姓人家。
“姑娘原来姓凌。”他试探发问。
那白衣姑娘微微一笑：“住凌府便一定要姓凌吗？”
陆离恍然，心道莫非她早已嫁人，凌姓是她夫家姓氏了。
白衣姑娘见陆离脸色突然暗淡，不禁莞尔一笑：“裴公子，小女确实姓凌，名白羽，适才只是开个玩笑，莫要往心里去！”
说着她便推门而入，院内阵阵花香，正有一旖旎身姿，撑着油伞照面而来。
“姐姐，你可回来了，妹妹等你好半天。”
那女子自是一袭红裙，妆容艳丽，与那凌白羽有仙凡之别。
红裙女的目光掠过前人，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她似有怨气。
陆离一愣，两人四目相对，此人不是那日兰桡阁的燕姑娘，又能是谁？
“原来你们认识。”
凌白羽让过拥挤的门道，燕姑娘便抢了上来。那日陆离暗施小计，让她吃一大亏，便日日想着寻仇算账。
只见她插着柳腰，指着陆离鼻头嗔道：“姐姐那一夜春宵，你念念不忘了是不是？”
一道怒气，从凌白羽眼间一闪而过。
陆离有些困惑，这位兰桡阁的燕姑娘竟唤作凌白羽姐姐，莫非她也是……这这这，堂堂陆大公子，竟跟勾栏瓦肆缘分匪浅。
一男两女，加一个茫然丫头，挤在狭小的门道里，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雨越来越大，落在房瓦，溅起水花，在诸人面前飞来飞去。
“先……先避避！”
陆离拉着裴清清当先进了院子，那里恰好有间凉亭，抢入其中，呼吸登时舒畅许多。
燕姑娘倒是没再咄咄逼人，同凌白羽一齐入了前堂。
陆离取下外套，替裴清清把湿发擦干，发现前院虽然不大，奇花异草却种了不少。
亭前一方小池，几只红鲤在荷下若隐若现，陆离一探头，它们便鼓动鱼唇，浮上水面。
“哥哥。”裴清清忽然问道：“什么是一夜春宵！”
陆离觉得这个问题，不太适合这种年纪的丫头。一声叹息：“你长大就知道了。”
凌白羽与燕姑娘许久不见踪影，陆离闲来无事，折下一根竹枝，将粗的那头握在手中。
如今练不成紫阳剑典，剑招倒是无妨。
竹枝破空刺出，精准击中一滴雨珠，收回再刺，瞬息间连出数剑，只见亭檐下水雾四溅，青影闪来闪去，甚是晃眼。
裴清清问道：“哥哥，那天在陆府便见你剑法漂亮，何时偷学的？”
“你陆哥哥教的！”陆离随口一说，继续挥竹。
脑中鬼鬼忽道：“假把式，羞死人。”
陆离神识叱道：“你懂什么，老实待着。”
仙仙道：“他明明耍得不错，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臭小子，你别乱动，看我的。”
下一刻，陆离便感到有股力量控制了手臂，一朝刺出，凭空生出三道青影，分向左中右，竟将面前半丈的所有雨滴隔断。
这一剑其实并不如何高明，陆离以往紫阳剑出，莫说半丈，这小小前院之雨都可断绝。
然而那是加持真元所致，鬼鬼这一剑全无半点真元，竹枝上附着的是一种陌生力量。
“瞧见没，臭仙仙！”鬼鬼得意的笑着。
仙仙不语，阵阵抽泣。
陆离眼下可没心思当和事佬，他惊人的发现，鬼鬼这一剑甫出，自己的神识也跟着抖了一下。
神识牵连着人的魂魄，若是神识激荡，端得非同小可。
古人有言，身死人未死，魂灭人尽灭，鬼鬼如此施为，莫非是将自己的神魂当做能量？
回想昨日与云青霄一役，所发锥刺时，确有两枚色泽艳丽，难道就是神魂所化？
陆离道：“鬼鬼，再使一剑我看看。”
鬼鬼哼道：“偏不！”
陆离：“……”
……
一间亭台，润雨如新。
一袭玄袍，迅疾挥竹。
玄袍各处破口，难掩雨中英姿。
凌白羽推开花窗，一盆独占春双燕齐飞，盛开得竟有些不合时宜。
裴公子原来爱剑……
顺手取下墙上古物，洁白的剑鞘，不加修饰，不染尘埃。
一支竹枝正凌空颤抖，荡开雨幕，与白皙的脸颊重叠一处。
陆离匆忙歉道：“在下一时兴起，折枝做戏，凌姑娘莫怪。”
“竹之高节，当配公子一舞。”凌白羽便这么走入雨中，又步上亭台。
陆离收手伫立，竹枝向下握在手中，双拳抱合道：“多谢姑娘便宜，待雨稍停，我与舍妹自会离开。”
“离开，去哪里？”凌白羽浅笑着：“我邀公子，可不仅仅是为了避雨。”
将剑递上，又道：“公子可久住此宅，万莫嫌弃。”
陆离心头一阵骚乱，此女何意？莫非裴镜这张脸如此英俊，竟叫仙女为之折腰？
长剑又前递半寸。
“公子若不愿意，自可离去，只是这剑还请收下，算作小女一点心意。”
言辞恳切，双眸璀璨如星，一抹唇红微微抿上，似乎此刻拒绝便是杀头大罪。
陆离啊陆离，越漂亮的女人，就越爱骗人，你可千万要守正自持，不可自乱阵脚啊……
下一刻，长剑已在手中，半截出鞘，没有寒光，也没有剑气，宛如一块凡铁。
凌白羽道：“钝剑无锋，君子守拙，此剑名为抱朴。”
陆离默默颔首，手指抚过剑鞘，徒生一丝悸动。
陆离凝视宝剑：“凌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
“公子很在意我的初衷吗？”凌白羽遥指前院花圃，说道：“看那些蜜蜂，它们采食花蜜，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生存！”陆离立即答道，心底却在想，莫非她是在暗示什么？自己究竟是鲜花……还是蜜蜂？
“公子说得不无道理。我帮公子，也许大概也是出于本能，人性的本能。”
“人性善恩，实难分辨，姑娘不妨明言。”
凌白羽欠身，摇了摇头，忽地牵起陆离的手，带他闯入雨中，向后院奔走去。
裴清清瞧着俩人，心想哥哥是越来越随便了，他以前不这样……
只见凌白羽边跑边说：“这凌府虽小，却还幽静……”
“不知公子想住哪间屋子？”
“清清妹子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一间的。”
“还记得在奇物谷里，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从今往后，我都不会骗公子的。”
“姑娘，你还是把帷帽带上吧。”
眼见过往行人，瞧见她的容貌，均要驻足，呆呆望上一时半刻，陆离感到有些厌烦。
女子手撑油伞，信步前行，说道：“戴上帽子是一个世界，摘下又是另一个世界，如今我偏偏喜欢后者。”
陆离耸肩，两把油伞并齐，裴清清走在外侧，水珠时不时滴在脑瓜上。
“哥哥！”裴清清摇晃陆离衣角。
陆离瞧她一眼，她正嘟着小嘴，却不说话。
陆离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姑娘打哑谜，一个丫头生闷气……连连摇头，心道女人心，海底针，前人诚不欺我。
沿着青石板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离城南不远。那一片区多为富贵宅邸，陆离寻思着，这位白衣姑娘莫非是哪家小姐。
然而下一刻，白衣女便向西拐去，停在西区与南区交界的地方。
面前一条蜿蜒小巷，绿瓦白墙。墙上长满爬山虎，檐下有一燕窝，雏燕“吱吱”叫唤，仰头求食，却迟迟不见母燕归来。
顺着小巷深入，此地建筑古色盎然，想来有些年头。
走着走着，墙垣逐渐残破，曲径通幽处，一片竹林郁郁葱葱，枝叶从墙头探出，一方宅门便潜藏在竹叶之间。
门匾上写着凌府二字，陆离粗略回忆，不记得应龙城中有凌姓人家。
“姑娘原来姓凌。”他试探发问。
那白衣姑娘微微一笑：“住凌府便一定要姓凌吗？”
陆离恍然，心道莫非她早已嫁人，凌姓是她夫家姓氏了。
白衣姑娘见陆离脸色突然暗淡，不禁莞尔一笑：“裴公子，小女确实姓凌，名白羽，适才只是开个玩笑，莫要往心里去！”
说着她便推门而入，院内阵阵花香，正有一旖旎身姿，撑着油伞照面而来。
“姐姐，你可回来了，妹妹等你好半天。”
那女子自是一袭红裙，妆容艳丽，与那凌白羽有仙凡之别。
红裙女的目光掠过前人，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她似有怨气。
陆离一愣，两人四目相对，此人不是那日兰桡阁的燕姑娘，又能是谁？
“原来你们认识。”
凌白羽让过拥挤的门道，燕姑娘便抢了上来。那日陆离暗施小计，让她吃一大亏，便日日想着寻仇算账。
只见她插着柳腰，指着陆离鼻头嗔道：“姐姐那一夜春宵，你念念不忘了是不是？”
一道怒气，从凌白羽眼间一闪而过。
陆离有些困惑，这位兰桡阁的燕姑娘竟唤作凌白羽姐姐，莫非她也是……这这这，堂堂陆大公子，竟跟勾栏瓦肆缘分匪浅。
一男两女，加一个茫然丫头，挤在狭小的门道里，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雨越来越大，落在房瓦，溅起水花，在诸人面前飞来飞去。
“先……先避避！”
陆离拉着裴清清当先进了院子，那里恰好有间凉亭，抢入其中，呼吸登时舒畅许多。
燕姑娘倒是没再咄咄逼人，同凌白羽一齐入了前堂。
陆离取下外套，替裴清清把湿发擦干，发现前院虽然不大，奇花异草却种了不少。
亭前一方小池，几只红鲤在荷下若隐若现，陆离一探头，它们便鼓动鱼唇，浮上水面。
“哥哥。”裴清清忽然问道：“什么是一夜春宵！”
陆离觉得这个问题，不太适合这种年纪的丫头。一声叹息：“你长大就知道了。”
凌白羽与燕姑娘许久不见踪影，陆离闲来无事，折下一根竹枝，将粗的那头握在手中。
如今练不成紫阳剑典，剑招倒是无妨。
竹枝破空刺出，精准击中一滴雨珠，收回再刺，瞬息间连出数剑，只见亭檐下水雾四溅，青影闪来闪去，甚是晃眼。
裴清清问道：“哥哥，那天在陆府便见你剑法漂亮，何时偷学的？”
“你陆哥哥教的！”陆离随口一说，继续挥竹。
脑中鬼鬼忽道：“假把式，羞死人。”
陆离神识叱道：“你懂什么，老实待着。”
仙仙道：“他明明耍得不错，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臭小子，你别乱动，看我的。”
下一刻，陆离便感到有股力量控制了手臂，一朝刺出，凭空生出三道青影，分向左中右，竟将面前半丈的所有雨滴隔断。
这一剑其实并不如何高明，陆离以往紫阳剑出，莫说半丈，这小小前院之雨都可断绝。
然而那是加持真元所致，鬼鬼这一剑全无半点真元，竹枝上附着的是一种陌生力量。
“瞧见没，臭仙仙！”鬼鬼得意的笑着。
仙仙不语，阵阵抽泣。
陆离眼下可没心思当和事佬，他惊人的发现，鬼鬼这一剑甫出，自己的神识也跟着抖了一下。
神识牵连着人的魂魄，若是神识激荡，端得非同小可。
古人有言，身死人未死，魂灭人尽灭，鬼鬼如此施为，莫非是将自己的神魂当做能量？
回想昨日与云青霄一役，所发锥刺时，确有两枚色泽艳丽，难道就是神魂所化？
陆离道：“鬼鬼，再使一剑我看看。”
鬼鬼哼道：“偏不！”
陆离：“……”
……
一间亭台，润雨如新。
一袭玄袍，迅疾挥竹。
玄袍各处破口，难掩雨中英姿。
凌白羽推开花窗，一盆独占春双燕齐飞，盛开得竟有些不合时宜。
裴公子原来爱剑……
顺手取下墙上古物，洁白的剑鞘，不加修饰，不染尘埃。
一支竹枝正凌空颤抖，荡开雨幕，与白皙的脸颊重叠一处。
陆离匆忙歉道：“在下一时兴起，折枝做戏，凌姑娘莫怪。”
“竹之高节，当配公子一舞。”凌白羽便这么走入雨中，又步上亭台。
陆离收手伫立，竹枝向下握在手中，双拳抱合道：“多谢姑娘便宜，待雨稍停，我与舍妹自会离开。”
“离开，去哪里？”凌白羽浅笑着：“我邀公子，可不仅仅是为了避雨。”
将剑递上，又道：“公子可久住此宅，万莫嫌弃。”
陆离心头一阵骚乱，此女何意？莫非裴镜这张脸如此英俊，竟叫仙女为之折腰？
长剑又前递半寸。
“公子若不愿意，自可离去，只是这剑还请收下，算作小女一点心意。”
言辞恳切，双眸璀璨如星，一抹唇红微微抿上，似乎此刻拒绝便是杀头大罪。
陆离啊陆离，越漂亮的女人，就越爱骗人，你可千万要守正自持，不可自乱阵脚啊……
下一刻，长剑已在手中，半截出鞘，没有寒光，也没有剑气，宛如一块凡铁。
凌白羽道：“钝剑无锋，君子守拙，此剑名为抱朴。”
陆离默默颔首，手指抚过剑鞘，徒生一丝悸动。
陆离凝视宝剑：“凌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
“公子很在意我的初衷吗？”凌白羽遥指前院花圃，说道：“看那些蜜蜂，它们采食花蜜，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生存！”陆离立即答道，心底却在想，莫非她是在暗示什么？自己究竟是鲜花……还是蜜蜂？
“公子说得不无道理。我帮公子，也许大概也是出于本能，人性的本能。”
“人性善恩，实难分辨，姑娘不妨明言。”
凌白羽欠身，摇了摇头，忽地牵起陆离的手，带他闯入雨中，向后院奔走去。
裴清清瞧着俩人，心想哥哥是越来越随便了，他以前不这样……
只见凌白羽边跑边说：“这凌府虽小，却还幽静……”
“不知公子想住哪间屋子？”
“清清妹子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一间的。”
“还记得在奇物谷里，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从今往后，我都不会骗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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