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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马路协管员

    2020年冬,南方某城。

    这座城市的十二月已经开始进入冬季了,昼夜的温差很大。虽然白天有阳光的时候还是很温暖宜人,但夜晚潮湿的寒冷会让人觉得异常的难受。

    一个周五的晚上,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照例在准备睡觉前刷了一下微信朋友圈,在浏览到了这座城市当地几位兼职领队所发出的内容时偶然间看到了一个新鲜的岗位。为了打造文明城市,该市政府决定在市区各大主干道路的路口增设文明监导员,也算是辅警里的一种,主要是为了配合交警执法,提醒行人走人行道和斑马线,警告电瓶车和自行车辆不要逆行等一系列交通问题。工作时间是上午八点至下午一点,每一个小时可以有十五分钟的轮换休息时间,工资是八十元。由于工作是半天的缘故所以是没有吃饭时间的,只能在下班之后再自行解决。恰逢我这个礼拜是比较难的的双休,索性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不如去多熟悉熟悉这座城市还能顺便赚些吃喝钱,就和这位领队聊了起来。

    这个领队我认识,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之前问过我要不要考虑卖驾照分数而认识的。在聊天中我了解到这并不是她所承接到的一手工作,这其实另一家劳务公司所承包的工作,但那家公司想要招收的人员数量远达不到所需的用人数量要求,而且时间紧迫任务繁重,就请其他劳务公司可以一起合作共同招人,其实这种合作在这种劳务公司之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沟通了一些基本信息之后,她为我报了名并发送给我了一个位置,告知我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之前到所发送位置上所显示的那家劳务公司集合,除了带好身份证以外还要另外带一个腰带。我知道那是为了穿统一的制服所需要的,于是我计算好时间,调好闹钟关灯睡觉,准备第二天的兼职工作。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完毕出了家门按照手机地图上所现实的推荐路线乘坐地铁,劳务公司所在的位置和我居住的地方附近的地铁线路并不是同一条,我中途换乘了线路并到达了该站。

    一出地铁站我看向手机地图,地图上显示我所要去的地方的距离这里还有二点几公里,我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来解决剩余的路程。我望向这座地铁站,开始从这里一出来,这坐地铁站及周围给我的感觉很像我以前在上海时所见过的一个地铁站。不是在地下,而是在高架桥上的那种,远远看去忙碌而又庞大。

    我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一边骑着单车,一边看着沿途的街景。在怪过地铁站的那条道路以后给我的感觉就是这里曾经应该是距离市区很近的农村,近些年刚刚拆迁开发起来的。果然,没走多久街边的几个大字就映入了我的眼帘,XX经济开发区欢迎您。这里的建设说土气也并不算很土,但是肯定和时尚是完全沾不上边的。除了刚刚的地铁站周围的有着几个大型商场和两栋大厦以外,其余的地方都是城市里近郊的样子。

    我骑车经过了一座桥,在下坡时路过的减速带差一点将我手中拿着看导航的手机给颠簸掉!幸好我及时减速才避免了酿成失误,一只手拿着手机式的单手骑车真的很危险!

    又拐了两条街道,终于到达了劳务公司所在的地方,那里是居民区,周围有许多新旧不一的小区,居民大多是来此务工的外地人和此地的回迁户。

    我在劳务公司附近下了车,将单车所在了路边。我隐约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附近除了我自己停留的单车以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共享单车在此停留,并且从我骑车进入这条街道开始就有人时不时的扫着我几眼。终于,手机想起了短信的提示音,我查看信息,信息内容显示我将单车停在运营服务区以外,需要缴纳调度费。我知道了我隐约觉得不安的预感是对的,也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人时不时的打量我,准确来说他们其实是在打量我所骑的车子。不过好在共享单车的平台给了我一次机会,念在是初犯的份上,平台让我重新学习了一下停放规则之后免收了这一次的调度费,但若是再有下一次就不会这样幸运了。

    我有惊无险的算是“逃过了这一劫”,也顺利的找到了劳务公司。公司的店面门脸不是很大,卷帘门还没有拉开,看来店里的人还没有来。我在劳务公司的附近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在门口吃了起来。早餐的价格不是很贵,相比于我所居住的市中心的位置已经算是很便宜了。然而,我刚刚咬到第二口包子的时候就发生了让我很不愉快的事情。包子馅里的汤汁实在是太多了,流了出来滴落在了我所穿的大衣上面,虽然这大衣不算昂贵但至少干净整洁,发生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很令人心烦,至少对我来说是很心烦。可这心烦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吃的时候吃相太差没有注意。

    匆匆吃过早饭,那家劳务公司的卷帘门依然紧闭着。我拨通了昨晚兼职领队发给我的劳务公司负责人的联系电话进行联络。电话的那一头是一个带着方言口音的女声,尽管很难听懂,但可以听得出来她已经很努力的在说普通话了,她说很快就会有人来开门。

    不一会儿,有一个身高大约在一百七十八公分的小伙子就出现在了店铺门前,他把卷帘门拉了起来,他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胖也不瘦,面容说不上英俊,倒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店门刚开后不久,一个女人就从一辆车上下来走进了劳务公司,她应该就是刚刚和我通话的那个女人。其他准备一起来做兼职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过来,他们都叫她“老板娘”,这说明这家劳务公司是她的丈夫所开的。

    “老板娘”虽然矮矮瘦瘦的,但并没有那种小巧玲珑的感觉。她长得很白骨架很小,腿细细的,臀部干瘪,属实难言一个“美”字。相貌特点让人一眼就能够让人辨认出她是一名来自南方的女子,按照面相的来说是个不富贵之相。不过好在“一白遮百丑”,白皙的皮肤为她加了不少分,虽不是个美女,但也绝不是个丑女。

    大多数的兼职人员已经纷纷到来,有的在店里吹着牛皮,有的在店外过着烟瘾。我粗略的观察了一下他们,兼职者们的年龄结构参差不齐,有五十岁上下的壮年也有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不过总体而言大多都是四十五岁以上的男性,年轻人相对较少,他们的外表大多穿的都很差,个人卫生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店铺里的面积很小,只有一副办公桌椅和两小排沙发在墙面两侧,墙上则贴满了附近工厂的招聘信息。我仔细看了一下,有电子厂、有纺织厂、还有快递工厂。上面一刷着的月工资基本都在八千到一万之间,但这些工作究竟会不会带来这样的收入我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老板娘喊道:“有没有没带身份证复印件的?”

    “身份证复印件?”众人都愣住了,纷纷在说:“也有没通知要带身份证的复印件啊!”

    老板娘说:“没关系,身份证都拿出来,我这有复印机我来为你们统一复印!”

    那个开门的小伙子连忙跟着解释道:“因为我们这个岗位是市政府委托给劳务局的所以每一天的出勤都是要到市政府去备案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政府类的工作嘛,就都爽快的把身份证递给了前来手机身份证的老板娘。站在我旁边的一位大叔在地过去的时候还不忘抛了个媚眼并在言语上调侃了两句男女之间“擦边球”的话语,那场面很是油腻。

    老板娘齐好了众人的身份证拿去复印,小伙子从店里拿出了一张签到表让前来做兼职的众人登记,这通常都是兼职领队在工作开始前的必备环节,内容无非就是些姓名、电话、身份证号码、哪个公司或是领队招你过来的还有签到时间等等。

    在签到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福特面包车向店铺的方向驶来停在了不远的一个车位上。车里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相貌英俊帅气的高个子小伙儿,另一个是中等身材牙齿黑黄还有些合不拢,头发蓬松凌乱已经开始有了脱发迹象的大叔。他五十出头的样子,看人时喜欢贼眉鼠眼,或许并没有我印象中的那么严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个好人。

    面包车的后门被打开,里面的内饰只有两小排狭窄的硬钢座椅,在这里放着警察服的外衣外裤和亮黄色马甲,还有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警帽,旁边散落着一大捆黄颜色的小旗。

    “来来来!千万到底都来这边换衣服了!”那帅小伙儿大声向兼职者们喊道。

    “快来!快来!签完到的都到这边来!”那阿叔也跟着大声附和道,如果说刚才那个帅小伙的语气是提醒,那这位大叔的语气就是命令。

    “一人一件外衣,一件外裤,一顶帽子外加一个旗子。一样都不要多更不能少!”

    帅小伙指挥着,签完到的人一哄而上去挑选合身的服装,那场面像极了大促销的超市早上刚开业时被一群老者围堵的情景。衣物被兼职者们挑选的遍地都是,他们遇到不合身的往往就会直接顺手扔回去或者干脆直接丢在地上。

    “抢什么?每个人都有!数量只多不少的···哎呀!这谁扔的?不合身的就放回去,别在这乱扔!”帅小伙大声叫喊着。他的嗓子都明显有了沙哑的痕迹可是并没有人理会他,他们依旧都在继续着自己粗暴的行为嘴里还在抱怨着太大或太小。当然,我也不例外,只是粗暴的程度和他们相比会文明一些,因为如果你不去抢就丧失了找到适合自己大小衣服的机会,这也是弱肉强食的一种体现。

    “就是,就是!不要乱丢,谁再乱丢就罚谁钱了哦!”那大叔也跟着在一旁喊道,帅小伙的音量那么大都没有人理睬,更别提这大叔了。更何况车身就不是很大,被一群人拥在那里不抢才怪。

    待人们都穿戴整齐就开始列队站好清点人数。因为是冬天的缘故衣服是棉衣,每一件都又脏又旧,还有股难闻的味道,已经不知道被多人穿过又被丢到过地上多少次了。将它套在原本穿着的外衣之上格外的暖,但这样的弊端就是外形看起来十分的臃肿。

    队伍刚刚列好,老板娘拿着一摞身份证和复印件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的手里还有另外一样东西,是微信支付的二维码牌子。她每念到一个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发给相对应的人一个身份证的原件和一张复印件并附赠上一句“扫码一元!”。我记得刚刚听到列队时所查的人数足足有四十二个人,她也同样收到了四十二元钱。在发放完身份证之后老板娘说了句:“身份证大家收好,复印件自己留住。”说完便转身回到屋子里了。

    既然身份证复印件要自己留着那肯定是到达岗位之后才会用到吧。我这样想着。

    列队排好后帅小伙领队发现的第一个问题就来了,那就是人多了,本来今天只要四十个人,结果却来了四十二个人,可能是他们昨晚在同各劳务公司招聘时的统计有误差。

    帅小伙一一打量着众人,他走到一位个子很矮年纪看起来偏大的大叔面前问了句“您今年多大了?”

    大叔带着口音回答说“五十二岁”。

    “我们这工作需要长时间站立,天气也挺冷的,怕您吃不消,要不您就先回去?下次,下次再有好的工作我再联系您,好吧!不好意思了。”帅小伙对大叔说。他的语气很客气,虽然带着商量的态度但谁都能听出来这其实是在通知,是容不得商量的。

    那大叔点了点头,慢慢的转身离开了。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他心里其实很明白帅小伙的意思就是不打算用他。起了个大早还花了来的车费和复印身份证的钱却没能参与成工作,没有办法,现实有时就是这样的残酷,在兼职的世界里也是存在着淘汰的。

    帅小伙又在另外一位看起来面容比较苍老的大叔面前说了类似的话将那大叔也淘汰掉了。这位大叔在临走之前还抱怨着帅小伙,内容就是也不检查清楚害我白跑一趟耽误时间之类的话。帅小伙没有反驳和理会,继续站在排列好的队伍前面。

    “来!都检查一下自己的形象!看看衣服裤子都整不整洁!”那大叔一脸严肃的喊道。我看了看他那并不整洁的衣裤属实是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干嘛的,莫非他是老板?可他的气质也完全不像啊!而且老板娘也和他全程豪无互动,那两个领队小伙子对他也完全没有呈现出对老板应有的态度。

    “我们是代表市政府的执勤人员,所以一定要注意个人形象,因为你们代表的是这座城市的市容市貌!嗯,不错,形象都很好。”

    我看了看站在我周边的众人,里外两层的棉衣紧裹着,一个个犹如丧家之犬当逃兵一般,就这样的形象说好才怪呢!更别说代表市容市貌了。

    列队完毕之后,帅小伙和开门的小伙子两位领队去准备一人开一辆福特面包车开往工作地,一辆是白色的,另一辆是刚刚取衣服时那辆灰色的。

    车里的座位并不多,除了驾驶位的旁边有两个副驾驶的座位以外其余的人都要挤在后箱里那两排狭窄的凳椅上,凳椅挤满就把座位下的马扎拿出来一人一个继续在剩余的空间里挤出位置来坐。

    临出发前,我听到那帅小伙对着和他一起下车那大叔说了句“行了,这没有事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那大叔只是笑了笑,这两辆车若是开走了那店里就只剩下老板娘了,他和老板娘单独呆在一起肯定是不好的,但他又不能跟着车走,就算他想跟那车里也没有他的位置啊。其实从刚刚那几位领队和他的聊天中我听出来了,这大叔只是个保管服装和物料的,他似乎并不属于劳务公司的人,当然了,肯定也不是市政那边的人,否则对他的态度应会是极度客气的。具体隶属于哪里我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没什么人愿意同他讲话。

    四十个人两辆车,每辆车都有着不同的路线。车子开动了,开车的领队介绍着兼职工作的规则,他会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送,直到送完最后一个路口的两个人时就会回到劳务公司。每到达一处指定路口就会从车上下去两个人去该路口执勤,工作内容就是协助交警指挥行人和非机动车,马甲里有一个哨子,每当有需要提醒的时候就可以吹动那哨子。等到差不多下班的时间再从所送达时最后一个路口往回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接。全员到齐后直接返回劳务公司去归还衣物然后进行下班的签到就算是整个工作的结束。

    车里的兼职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大多都住在距离劳务公司不算太远的近郊,像我这样住在市区里的人极为少数,我猜测一是因为近郊周边有很多的工厂,可以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二是出于生活成本方面的考虑。

    车里不知是谁引出了我们这份兼职工作的起源,说起了关于这座城市的一些故事。

    “哎呀!这都评选了三五年了,还是没有评选上文明城市。这不,这又开始把手伸向电动车了!开始大力整治电动车逆行、无牌照和不带头盔的问题了,这不是在瞎搞嘛!”

    另一个中年人不怀好意的说:“放心吧,有我们去协勤就更评不上了!”

    “哈哈哈!”众人大笑,这笑声充满了奸态和猥琐。

    坐在我旁边的男人此刻激动地说道:“评不上的原因多了!你们以为就交通这一个原因呢!”他的语气和语调明显就是在认为自己是一个看透一切,活得通透,对什么事情都具有独到见解“大师”。那动作和神情仿佛在说“你们懂个什么?”然而,他真的看透一切了吗?又真的活明白了吗?

    我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兜,那兜子又旧又脏,手提处的布料都已经裂开了好多,残存的布料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苦苦的支撑着,不多时日就会彻底的断掉。穿的鞋子旧旧的,好多地方都已经开胶,厚度只是普通的帆布鞋,而并非是冬天的棉鞋。白色的头发也开始逐渐占据了“黑色的领地”。

    他三十六七岁左右,长得苍老倒不至于,但看起来的确有些寒酸。他说话的水平很一般,有时想吐出两个成语或文辞,但却总是吞吞吐吐讲不出。这个社会并不乏喜欢吹显自己学识和见解实际却又什么都不明白的人。

    一个面色有些暗沉,脸颊有两个红红的“高原红”,个子很矮的年轻人接过话来说:“主要是这里这几年安全事故太多了!像两年前的大桥坍塌,还有高铁事故,所以才会一直评选不上。”他的头发凌乱,看得出是睡觉留下来的压痕,很明显他早上没有洗头发,两行清水一样的鼻涕悬在鼻孔下面,鼻子时不时的用力去吸一下。我看他十八九岁左右的年纪,按理来说正是上学的年纪,但是他说自己早就不上学了在此地打工。

    众人各抒己见,我没有作声。我认为一群陌生人聚在一起聊着偏向于政治类的敏感话题很不明智,更何况是些没有任何依据的“地摊文学”。

    从他们的话语和略有些呆滞的目光中能看得出来,他们很爱这座城市,很想在这里扎根生活,可表情和言语之中又透露着些许对自己能力的无奈和现实的残酷。就好像是深爱着一位女神,可女神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他这样一个人存在着。

    车渐渐到了所要执勤的路口,我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下车了,我和一位高个子大叔在他所停的第二个执勤路口下了车。我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三十六分,由于是周末,早高峰的车辆和行人都比以往较少,执勤点交警也还暂时没有到。

    我俩一人站在十字路口的一面,这是我第一次穿警服工作,也是第一次做“警察”。虽然只是临时的,但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开心,毕竟这是一个执勤的公职人员形象,还是很能为自己增添光彩的!

    正当我在路口徘徊的时候,两辆电动车刮碰在了一起,其中一辆车摔倒在了地上,驾驶车子的是一位六十岁出头的大爷。他的车子倒在路口,人也躺在那里。我连忙小跑过去和几位行人一起把他给拉了起来,好在人没有受伤,冬天的衣物厚,人包裹的也相对严实,所以皮外的擦伤也没有出现。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方言自言自语了两句,我听得出来他是在“口吐芬芳”。和他相撞的人这时停好了电瓶车也来到了这里,是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女生。她带着眼睛,肤色有些黑,穿着深色的大衣,拉锁拉到了一半,露出里面正装的衬衫。衬衫上的工牌印着她的名字和某某楼盘销售经理字样的职务名称。

    “还是黄灯呢!怎么就不过了啊?”那姑娘也帮着大爷拍着身上的尘土,略带些抱怨的说。

    “什么灯不灯啊!你速度那么快!就差那么两分钟啊!……”那大爷急了,他说话速度很快,又说的全是方言,我只听清了这几句话。

    那小姑娘没再说声,有些愧疚的低着头,她显然意识到自己骑的太快太着急了,想加把速度赶在黄灯的“尾巴”过掉这个路口,从而碰到了准备停车等待下一组信号灯的车辆。

    那大爷依旧很生气,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

    “哪有这样骑车的?你自己说说是不是?正好警察也在这边!”说完便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我。

    我脸上一阵羞愧,自己只是一个临时的兼职者,连道路规则都只停留在基础常识水准的人,第一次穿上警服,也是第一次被人叫做警察,可终归还是觉得有些受之有愧的。矛盾的是,你又无法告知路人你只是一个兼职工,那样会影响这个职位的信誉,所以只好承受着这个称呼。

    他继续问道:“这有交警大队的人来吗?”

    我回答说没有,他立刻要我呼叫交警大队的人过来处理。我听得出,这只是他的气话。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哪有那本事去为他呼叫啊?我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兼职者,连交警都不认识一个,只是恰巧兼职到了这个行业而已。

    我不断地让他消消气,稍微僵持了一小会儿,那姑娘问道:“您人没事吧?”

    那大爷回道:“这个时候你才问人有没有事!刚过来的时候怎么不问人啊?还谈论什么黄灯不黄灯的!”

    其实老爷子只是气在那姑娘没有先询问人的情况,而是选择了先推卸责任,并没有想要故意难为的意思。这样事情其实就比较好处理了,因为已经找到了关键点所在。

    我对那大爷说:“您再消消气,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小姑娘也不是有意的。这样,小姑娘给大爷道个歉,咱下次注意,都遵守交通规则,好吧?”

    那小姑娘对着大爷鞠躬说了句对不起,大爷也不再骂了,只是嘴里偶尔念念有词。他们两人在一组新的信号灯下各自去了自己所要去的方向。就这样,早上的风波有惊无险的解决了。我为我自己第一次当“警察”所办的“案子”而感到骄傲。

    大约快到九点钟时,一位交警骑着摩托车来到了这里,与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三名协勤人员。那三个人同我们一样都只是临时的,归于另一家劳务公司。不同的是他们已经做了一段时间了,并且不是日结工,而是长期工,可以一直做到这座城市评选上文明城市为止,属于另一家劳务公司,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至下午七点,工资月结,数额不清楚。

    交警把我们集中起来交代了一下工作的大致内容,手里的旗子要动起来,提醒行人走人行道,逆行的电动车要拦截劝阻,提醒没戴头盔的佩戴头盔,等待红灯时提醒众人不要越线等等。因为我们不具备执法权,所以多是以辅助类工作为主,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吹动哨子或求助交警。至于休息的时间自行进行轮岗就可以了,这位前来执勤的交警人很好,讲话也很有礼貌。他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从他的言语举止就可以看出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分配好路口之后,我们就在各自所在的路口进行自己的工作了。我和早上一起在这路口下车的大叔轮岗,另外的三个人互相轮岗。

    我和大叔在执勤过程中的提醒时都比较温柔,一般都是好言好语的相劝。而另外三人在执勤过程中可就不同了,哨子吹的很响很勤,还带着些许的愤怒,执行起来也是十分的粗鲁。稍有等红灯时压线的电动车或是不走人行道的行人他们都会上前大声呵斥而并非友善的提醒,无论男女老少都无差别对待,仿佛他们才是交警一般。

    你说他们工作认真?但好像有点认真过头了。你说他们滥用职权?却也是在按照规则办事,并没有做出超出职权范围的事情。

    我想或许是由于他们已经做了有久的缘故,这类工作时间久了往往会很熟练的了解工作内容。与此同时,耐心也会随之磨灭了。

    在轮休的时候,我来到了附近一片小区的公共洗手间里去整理臃肿的衣物时正巧遇上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到我之后连忙惊呼了一声,随后向我敬了一个军礼。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感动。虽然我不是一名真正的警察,但我不想扫老人家的兴,又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我也向他回敬了一个礼。

    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很多,人们似乎总是认为这些细微的举动不足以引发大型的事故,却殊不知意外往往只在一瞬间,日常的防范才是避免事故的最佳途径。

    那位交警十分的忙碌,他不仅仅要时刻提醒行人和电动车,更要疏通和管理大小型机动车。经常会遇到骑电动车的人不听劝说,再骑车离开时还回头竖起中指挑衅。

    有一对老年夫妇,老头骑着一辆电瓶车驾驶载着他的老伴儿经过我们的路口。在等待红绿灯时他们机警的发现路口站有交警和这么多协勤人员,那大妈立刻下了车,因为电瓶车是不允许载人的。他们低声嘀咕了几句,虽然听不到说的是什么,但从嘴型便不难看出是在抱怨怎么遇上了交警执勤。我注意到那大妈的眼神很贼,很犀利,一看面相便知她是一个刁钻并且不好惹的人物。她穿着老旧的红花棉衣,深色臃肿的棉裤,应该不是城里人。

    他们在左转信号灯的等待区域停留,绿灯刚刚亮起,那大妈立刻挥手示意大叔开动。他们俩人一个在车上慢慢骑,一个跟在车子边上走。一边走大妈一边贼眉鼠眼的扫视着所有的执勤人员和交警。

    我正要吹响哨子提醒大妈不可以行走通过那个左转弯信号灯,还未等我吹动哨子,他们就被交警逮了个正着!交警吹着哨子提醒她不可以这样走,并冒着自身安危穿过车流走到她的旁边护送她来到了路边。一边走一边向普及信号灯知识。可那大妈不光不听劝说,反倒还呵斥交警耽误她过马路!嗓门之大远远盖过了川流不息的车流声响!一向好脾气的交警都被她给惹急了,立刻严厉的进行了好长时间的劝说和批评教育。最后交警让老人再回到原来的路口依照正确的信号灯规则重新过一次马路之后才放大妈离开。而那大妈在离开之时依然一副凶神恶煞满脸不服气的神情。

    他们两个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远远地,我看到大妈又趁人不注意偷偷上了大叔的电动车,依旧违章载人,自顾自的远去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看似短暂,可在路口工作时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天气不是很冷就是很晒,执勤基本职能站立在路口处,移动也只能是小范围的,属实很枯燥。真正的交通警察是很辛苦的,他们要在一个路口坚守整整一天,而且是无论冬夏,日复一日。

    到了下班时间,劳务公司的车子和之前说好的一样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接人,只是我所在的路口比较靠前,所以在接到我时是比较晚的,已经是下午的一点三十分了。

    车子回到劳务公司,兼职工纷纷下了拥挤的车将衣物脱还于劳务公司。那个保管衣物的大叔依旧还在。这几个小时他在哪里,是怎样度过的,我不得而知。

    “都好好叠放,不要随手乱扔!”他好像就是可以在这里等待这一刻的指挥一样,但得到的效果哈依然是没有人理会他。

    衣物都归还好就可以自行离开了,工资会在下午的某一个时刻以微信红包的形式发放。直至离开,那份身份证的复印件也没有用上。我有理由怀疑这只是劳务公司自行想出来的用来赚取每个兼职者复印钱的烂把戏。

    工资在下午四点钟发放了过来,和之前说好的数额一样,八十元。第二天我依然休息,在加上我今天过来一把当“警察”的瘾,于是我决定第二天继续去做这份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