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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痼疾难除

    人是由无数细胞组成的。

    当每个细胞各司其职,运作正常,人就是一台效率极佳的机器,这时,我们称其为“健康”。但是当外敌入侵,或是有些细胞选择“创新”,机器的效率就会下降,我们称其为“患病”。我们希望能从患病中回复到健康状态,就需要无数的“免疫细胞”出动,击退外敌,祛除异常,免疫细胞个体会遭受损伤,但最终,整个“人”会回复正常,重回效率,继续为社会发光发热。

    防剿局则是木卫二联盟的免疫器官,支配着其下数千名警探,数量几乎和联盟军人相当,管理的范围却远大于军方。异种威胁,邪教暴动,恐怖份子,异星造物……几乎每一件威胁到联盟稳定的事都要他们来管,也正因为如此,防剿局拥有远胜于军方的单兵装备配置,以便探员们以最高的效率清楚威胁,他们就是木卫二的“免疫细胞”,时刻监视着这具庞大躯壳的一举一动。

    军方?他们有着最好的反潜艇和反站点武器,可以在必要时摧毁整个联盟。

    局长查尔斯经常有自杀的冲动,为此他每个星期都要去拜访心理医生——木卫二上,心理医生可是个热门职业,哪怕是像防剿局长这样的大人物,也得老老实实预约挂号,毕竟在他前面排着的指不定就是哪个联盟高官——他总觉得自己每天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各种各样的“紧急”事件在他的办公桌前堆成了山,每一件好像都要毁了这个脆弱的社会。他常常会想着干脆自己掏枪上阵,和某一群怪物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光荣殉职。可惜,那都是警探和警员的工作,他的工作是把手底下这几千人都派到该去的地方,有些人该去组织防线,有些人该去管理后勤,有些人该去抽丝剥茧,只有少部分人拥有一了百了的荣幸。

    联盟需要每个人的付出,不到关键时刻,连死亡都是对联盟的不忠,是对人类尊严的亵渎。

    这是联盟首脑在最近的会议上向他们这帮子被海量的事务压到直不起腰的官员说的——大部分都是防剿局的——所以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不能因为他葬送了木卫二上全人类五十多年的努力,这是他入职时立下的誓言。

    可他真的觉得好累……最近的画皮教在欧罗巴海脊又进行了一系列恐怖袭击,甚至攻破了圣母站,掳走了一大批妇女,需要重点部署,防剿局已经派遣了五支清扫队应该能在短期内解决;下一个就是异星遗迹的异动,海脊又发现了几个新的遗迹,这个就让联盟的船长们自己去探索得了,解决不了再让探员出动,让他们先当炮灰也好……

    “局长,陈潜上校想见你,他说有一份机密文件要当面交给你。”

    陈潜啊……亨特果然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老船长……也算是从这片地方解脱了吧……

    “让他进来。”

    当陈潜走进防剿局长的办公室,他首先就被局长身后的巨幅地图所吸引——在冰冷深穴,航线密布,红黄绿三色标记着不同的潜艇流量,“曙光站”则被一圈红色包围;再往下,欧罗巴海脊,则只有主航道上有零星的红色出现;再往下,无光海原,甚至都没有几个站点,曾经的站点图标被一圈黑色取代,那里已经完全废弃,甚至是被摧毁。黑色,是绝望与位置的颜色;最下方,是渊洋之底,那里,是完全的黑色,漆黑一片,是最深的未知……

    他将自己的思绪拉出,直截了当的把文件放在局长面前:“亨特死了,这是他死前托我带给你的东西,遗体已经送去火化,希望你别让他的死白费了。”

    “坐下,舰长,你现在没有这样和我说话的权利,”查尔斯没有抬头,目光扫过这份已经解密的文件,“你有没有看过这份文件?”

    “我对防剿局的事情不感兴趣。”

    “嗯……你准备一下,防剿局需要你带领你的船队运输物资,必要的时候,支援这次行动。”

    “又是强行调拨?”

    “联盟需要每个公民的服务,你很清楚这点,上校。我是在以局长的身份直接命令你…联盟也会对你给予适当的报酬,至于你要用这些做什么,联盟不会插手。”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局长。”

    “我希望你能及时清醒过来,你曾是联盟的骄傲。”

    陈潜站起身来,向局长鞠了一躬:“谢谢您的赞赏,但我想,亨特这样的人远比我优秀。”说完,径直走出了办公室,只留下查尔斯在原地皱紧眉头。

    “联盟的骄傲,最终的归宿都是木卫二冰洋。”局长喃喃自语着那封信上的最后一句话。

    防剿局门口,弗里曼不耐烦地抖着腿,想着要不干脆跑到酒吧去等陈潜,反正他也知道自己会去哪儿。看到陈潜出来,他倒反而摆出一副沉稳的样子,对他敬了个滑稽的军礼:“为联盟效力!”

    陈潜干脆一拳锤到他肚子上,让这个膨胀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没好气的说道:“他们好歹也是为了联盟做事,不像我们这帮寻死的。”

    “你这是袭击联盟的热切支持者啊,”弗里曼捂着肚子,好像身负重伤,“我们怎么会是寻死呢,我们是为联盟开疆拓土啊!”

    “联盟已经管不过来自己的领土了,你再给它开,就是给它添乱。”

    “所以说,”弗里曼立马把手搭在陈潜肩上,“这次肯定是舰长请客喝酒啊。”

    “这几句话里有什么逻辑吗?”

    “怎么没有……你看,我们不能给联盟添乱,那就要给联盟做贡献…领土不行那就经济上啊,那这喝酒就是带动经济啊!”

    “为什么要我请客?”

    “因为这趟船员们损伤大啊,轻伤,重伤,还有个装了铁腿的,那这不得稳定军心?”

    “但W还在治疗中,喝酒可能会损伤神经系统。如果把他排除在外,则会有损船员之间的团结,还是干脆不喝。”

    “啧,你怎么这么抠啊,”弗里曼看喝酒无望,也收起油条做派,“那亨特死前拜托你的事,你说了没。”

    “查尔斯没有主动提到圣母站相关的信息,问了估计也不会回答……倒是让我协助防剿局行动,可能有机会参与到圣母站的调查,但我还是不知道‘玛利亚’代表什么”

    “走着看吧……没想到最后还得给联盟干活啊……”

    “我们之前做的也是联盟的任务啊,”陈潜往一处酒吧走去,“通知船员们,出发前来这里集合。”

    “不是说……”

    “可以喝水,气氛到了就行。”

    弗里曼突然停住,站在原地,把陈潜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还连连摇头,甚至叹了口气:“你变了,陈潜。”

    “那不喝了?”

    “喝啊!变了是好事,是好事!”

    “嗯……失忆,应激性创伤…很常见的症状…大概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记得了……但我看过什么…什么东西,它不想让我记起来……”

    “这样啊…之前有做过相关治疗吗?”

    “有……在曙光站……但是没有用……”

    “这样啊……来,签个字,我要对你用些特效药。”

    “这样……可以吗?”

    “嗯,好了。”医生打开一旁的保险箱,拿出一支黑色的针管,“可能会有些副作用,都在合同上写好了……好了,闭上眼,睡一觉,我三十分钟后……”

    W记起了他曾在那个黑色的堡垒里见过的画面,那是木卫二的末日,冰洋在沸腾,人们在痛苦中燃烧,死神拿着它的镰刀,在无数尸骸中漫游。它哼着歌,歌词含糊不清,但让人感到疲倦,让人想沉沉睡去,一睡不醒……

    船长放声大吼,他要向外界警告这一切,他要让外界为末日做好准备,他要让更多的人得以幸存。

    勾爪与砍刀从黑暗中伸出,将船长肢解,砍碎,破开那脆弱的外壳,让鲜血自由流淌。船员们四散逃跑,他们在战栗中反击,手中的枪管迸出火光,向着黑暗还击;他们被拖走,无线电中充斥着惊恐与痛苦。

    一道闪光在人群中爆裂开来,把生者送向出口,他们用各种奇怪而扭曲的姿势游会潜艇;喊叫着,他们要逃离这片地狱,他们要将末日的预言公之于众。

    他打开导航器,向着那个派他们来送死的科研站驶去。他绝望地跪倒在地,数百个光点向着他们的潜艇涌来,他能听到电磁炮徒劳的轰鸣,安全官们的怒火形成一张火网,将来犯的异种生物击成碎片,但是更多的怪物穿过了防线。它们抓挠着,啃咬着,要把船员们生吞活剥。

    舰艇的外壳发出一声悲鸣,海水夹杂着面目可憎的怪物冲入潜艇,席卷了每一个船员,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三只藻爬扑倒在地,它们的尖牙撕扯下他的四肢,然后是头颅……

    他在一艘潜艇的货仓中醒来,船长惊异地看着他,他不曾记得自己的船上还有这号人物。他们在一处站点中丢下他,他仿佛一具行尸,他能看见自己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他看着自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一切仿佛似曾相识,又好像从未发生,他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只是如同一个旁观者,冷漠地观察着自己无神的躯壳。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吧他拉进自己的居所,墙壁上满是令人费解的图案与符号,整个房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腐臭,他从自己五颜六色的罐子中拿出一罐白色的凝胶。口中诵读着咒文似的话语,将凝胶涂满他的头颅。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死神收过了你的税,你要自己去它在渊洋之底的居所找到它,问他要回来,要回你的东西,或者那等价的物品和他交换。但你总得去那里,去渊洋之底……”

    他被田成扶到座位上,他看见自己的战友们围坐一桌,他看见陈潜手里拿着酒瓶,站起身来,好像要宣布什么。

    W突然立起,一把夺过陈潜手中的酒瓶,然后一饮而尽。

    “撕裂渊洋!”他昂起头,高举右手,怒吼着。

    “撕裂渊洋!”他听见陈潜的声音。

    “撕裂渊洋!”他听见他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