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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一次闹矛盾

    为了庆祝孙鸿晨家的黄瓜大丰收,这个周末,我们邀请了老郑、思琪和晓岚几家人到家里来烧烤。我在后院摆好条形餐桌,铺好白色的一次性桌布,将烧烤食材放在桌上,有牛肉、鱼、香菇、土豆片、藕片、木耳,还有孙鸿晨的烧鸡、盐水鸭。我也做了蒜泥白肉和凉拌三丝,两个孩子在地里摘了一大框黄瓜,清洗干净后,把它们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朋友们带来了自家做的菜,好丰富啊,但最受欢迎的还是黄瓜。大家边吃边聊天,老郑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张曼已经收到温哥华岛大学牙医助理专业的录取通知书,所有人都举起酒杯,向张曼表示祝贺。

    在华人圈里,张曼是个让人羡慕的阔太太,住豪宅、开豪车,衣食无忧。但是,她内心却不认同这种生活方式,她的理想是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去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孙鸿晨建议,让张曼到他的牙医诊所做半天兼职,同时去报考英语12级,如果能考上,她就有资格申请温哥华岛大学的牙医助理专业,毕业之后,她就能到诊所做牙医助理。

    英语12级是加拿大高中生的必修课,一些加国本地学生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四十多岁的张曼能考过吗,她心里没有底,但又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意。所以,她决定试一试,报名参加了英语12级培训班,拿出当年高考状元的冲劲,全力以赴学习英语。从那时起,家里的全职太太变成了一名学生,老郑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他经常来孙鸿晨这里抱怨。

    “这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张曼整天学英语,像走火入魔似的,家里谁也不敢打扰她。”

    “你就知足吧,老婆这样努力,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个家庭。”孙鸿晨看得清楚,老郑的英语水平有限,以前他和外国人做生意,身边总是带着翻译和秘书,现在他们家的许多事情,还得靠张曼出面沟通。

    张曼的努力我看在眼里,由于长期熬夜,她面色暗黄,黑眼圈明显,头发干燥没有光泽,头顶和两鬓增加了一些白发,牙龈的颜色不再健康。不过,她的英语水平却突飞猛进,阅读莎士比亚文集,并按教学要求写出读后感,英文诗歌和散文不再是难点。随着阅读、写作和口语能力的提高,她的内心逐渐强大起来,仿佛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春季,张曼终于考过了让华人畏惧的英语12级,她从内往外散发出来的自信,深深地激励着我。

    就在我们为张曼高兴的时候,一股焦糊味扑鼻而来,孙鸿晨急忙打开烧烤炉子,发现有两根穿着藕片的签子被烧化了,他立刻戴上手套将其抓起来,狠狠扔在草地上,怒气冲冲地对我说:“你怎么搞的,这种塑料签子能烤吗?”我傻眼了,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火,而且还是在众人面前。

    我申辩道:“这签子看上去与不锈钢签子没有什么区别,我怎么知道它里面是塑料的,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孙鸿晨立即控制住自己情绪,没有再说什么。周围的人连忙转移话题,我借口要去切西瓜就转身离开了。回到屋里,我觉得好委屈,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晓岚跟在我身后进来,她说:“白冰,你别生气,他的性子我们都清楚,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没关系,我不会和他一般见识。”我调整好状态,与晓岚一起端着西瓜走出来。

    吃过晚饭,几家人来到海边看日落,正好遇上难得一见的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中的景象。浓烈的晚霞和浅淡的月光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我沉醉于日月同辉、天地共存的壮美之中,把一切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孙鸿晨向我招手:“你快点过来,从这个角度拍照片一定很漂亮。”

    我面朝落日,以大海和月亮为背景,他不厌其烦地为我拍照,我们之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他曾经问过我,如果我们两人闹矛盾怎么办,我给他讲诉了自己以前的经历。我和博文刚结婚的时候,小两口也经常吵架,后来我们定了一个规则,一旦两人发生争执,如果一方有和解或道歉的意图,对方就必须配合,不能得理不饶人,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这种解决夫妻矛盾的有效方法,一直伴随了我们28年。

    从海边回来,我想起下午烧烤时他的态度,心里就非常窝火,忍不住对他说:“今天你在外人面前对我发脾气,让我很没面子。”

    他说:“你也没有少说啊!”

    我说:“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肯定会有矛盾,私底下什么都好说,但是在外人面前,总应该顾及一下彼此的感受吧,何况这里是你的主场,你发脾气,我很委屈。”

    他递给我一杯热牛奶,说道:“好了好了,你就别生气了。”

    我说:“下不为例,骂人会伤感情,而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说:“不会啦,你这么聪明,我的意图你都能够明白和理解。”

    听说孙鸿晨以前经常骂王蓓,我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必须阻止在萌芽状态。我从来不无理取闹,也不会忍气吞声,相互尊重是最基本的教养。有的人认为,女律师很强势,能言善辩伶牙俐齿,但实际上我们很理智、识大体,懂得家是讲爱的地方,而不是说理的地方。我表面上自立自强,其实骨子里却是一个传统的小女人,撒娇示弱是女人的天性,退一步海阔天空。

    “别生气啦,快过来我给你的杨柳腰按摩按摩。”接着,他又冒出一句:“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哈哈哈。”

    我说道:“我既是女人又是小人,你就看着办吧。”我们两人都笑了起来。

    空闲的时候,张曼会过来陪我,我们一起逛商场、到超市购物。张曼对我说:“刚到温哥华岛时,我住在大豪宅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整天围着老公和儿子转,尽职尽责当好全职太太。这种看似美好的日子却没有给我带来安全感,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我能够理解她的感受,我们都是自立自强的女人,希望靠自己的能力来支撑起自己的未来。张曼一直都记着老郑母亲的告诫:“你不能呆在家里吃闲饭,靠我儿子来养活你。”这话听起来很无情,却如醍醐灌顶般点醒了张曼。然而,在温哥华岛,要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谈何容易,性格清高的她,怎么可能放下面子去做超市收银员、到餐馆里打杂。

    张曼的焦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那些跟着富豪老公移民过来的女人的心态。在创业初期,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会得到认可,当创业成功之后,曾经平衡的格局就会被打破,男人对女人价值的评价就会偏向于自己的事业,全职太太为家庭所作出的贡献就会被慢慢淡化。我和孙鸿晨在一起生活,首先应该是三观一致,其次是资源和财富相近。我不愿成为他经济上的负担,我要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劳创造出自己的价值,在经济上互不相欠,人格上相互平等,这样我们才能走得更远。

    温哥华岛是一个旅游休闲城市,这里的就业机会比温哥华市、多伦多这些大城市要少得多。在华人中,只有少部分杰出的人,才可以成为律师、医生、会计师和海洋生物科学家。而大多数华人,在这里的工作岗位,根据其文化程度和经济实力的不同,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一些简单的工作,比如超市营业员、餐馆勤杂工、酒店清洁工和医院保洁员等;第二类是白领,如是公司职员、房地产中介等;第三类是那些投资移民的老板,他们会购买加油站、杂货店、餐馆或咖啡馆,雇佣一些本地人,按时足额缴税,如果一切顺利,几年后就能实现移民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