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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熊掌事件

    没过多久,孙鸿晨又拿回来几个熊掌,仍然是Jim给的,我估计他又给Jim车马费了。出于职业习惯,我问道:“这些熊掌的来路合法吗?不会是赃物吧?”

    他说:“我问过Jim,这是他自己打的熊,没有问题。”人们都知道,只要购买了熊票,打猎击毙熊是合法的。

    温岛这几天一直都是阴雨绵绵,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下午的时候,孙鸿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Jim今晚要去诊所,让我不要给他送晚餐。不知什么原因,我对Jim没有好感,他的头发油腻稀疏,眼睛总是东张西望,好像有很多坏主意。

    我暗自纳闷,今晚Jim又来诊所干什么。整个下午,我都觉得心烦意乱,没有心思看书,没有心情做饭,晚上只吃了两片面包,还不小心打碎一个咖啡杯。夜色渐渐来临,浓浓的雾气笼罩了这片区域,四周阴沉得让人窒息。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孙鸿晨还没回来,我有些着急。不知道Jim去诊所没有,是不是又给他送去了熊掌,我越想心里就越是忐忑。一直到晚上十点钟,家里的电话才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孙鸿晨打来的,结果传来老郑的声音。

    老郑道:“白冰,鸿晨在我家有点事情,晚点回去,你没事吧?”

    我诧异:“我很好呀,发生了什么事?”

    老郑说:“好的,我挂了。”

    “鸿晨他……”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觉得老郑今天有点不对劲,他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好像话中有话,弄得我一头雾水。孙鸿晨从来不会这么晚才回家,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自己为什么不打电话回来呢?我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有些坐立不安,直觉告诉我今天晚上一定有事情发生,而且这件事与Jim有关。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声,一道灯光扫进前院,是他回来了,我迅速跑到窗前,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发现那是隔壁学生的车。我很失望,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着,十一点钟的时候,孙鸿晨终于回来。

    他一进门就告诉我:“今天我倒了大霉,熊掌出事了。”他脸色发青,神情紧张,双手冰凉还有些发抖,我赶忙给他端来一杯热开水。

    我安慰道:“亲爱的别着急,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今天上午Jim给我来电话,称自己又打了一只熊,晚上给我送熊掌过来。当时我正在给病人做治疗,所以没有多问就答应了。”

    晚上七点多钟,Jim拎着一个大口袋来到诊所,孙鸿晨见他头发被雨打湿,急忙找来一条干毛巾,让他擦去身上的雨水,并指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盒寿司叫他吃。Jim借口说自己今晚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孙鸿晨见他执意要走,便把300加元塞进他上衣口袋里,然后送他到门口,Jim急匆匆地消失在雨夜里。孙鸿晨打开Jim带来的口袋,发现里面有四个熊掌和一个熊胆。

    他快速忙完手里的工作,提着那包东西,锁好了诊所的大门,然后来到自己的车尾,打开后备箱把熊掌放进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来一看,两名警察已经站在面前,一个迅速给孙鸿晨戴上手铐,另一个从后备箱里拿出了那包熊掌,这一瞬间就像电影里的惊险场面,人赃俱获、证据确凿。那名警察似乎很给孙鸿晨面子,用一件衣服挡住他戴着手铐的双手,以免被人看到。这一切是那样的迅速,还没等孙鸿晨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弄上警车来到了警察局,孙鸿晨拨通了自己的律师的电话。

    “在我来之前,你什么也别说,我马上就到。”律师说。

    此时,孙鸿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Jim给自己的熊掌是合法的,为什么警察要抓我呢?难道……

    律师与警察交涉了约半小时,他给孙鸿晨办理好保释手续,他们一起走出警察局,来到车上。

    “警方指控你贩卖野生动物,已经监视你一段时间了,你的电话也被监听,你有可能被起诉,如果指控成立,你将被罚款二十多万加元。”

    “我没有贩卖野生动物,Jim送来的是他打猎的熊掌,这是合法的。”

    “警方说,你给Jim钱了。”

    “那是我请他吃饭和打车的钱。”

    “你想得太简单,今晚回去别碰电话,等我明天问清楚情况再告诉你。”

    听完孙鸿晨的讲述,我明白一定是Jim出了问题。我给他倒了一小杯白酒,让他平复一下心情,心想今天晚上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我们都要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他九点过才起床,只见他眼圈发黑,脸色蜡黄。

    他说:“昨晚我整夜都没睡着,即使服用安眠药也不起作用。”

    我说:“你今天还能坚持工作吗?就在家里休息吧。”

    他说:“你说得轻巧,病人怎么办?我还要去见律师。”

    我给他端来早餐,他却没有吃,自己泡了一杯浓茶,喝了几口便去上班,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句:“你今天在家不要接不熟悉的电话,不要搭理陌生人。”

    我说:“放心吧,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不用为我操心。”

    我很为孙鸿晨担忧,他能面对熊掌事件带来的后果吗?官司缠身、高额罚款、名誉受损、朋友背叛,这一切足以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我认为,只有在我们一起经历了某些事情以后,两人才能更好地认识到对方的人品、胆识和责任,所以,我要尽我所能,把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事后孙鸿晨从他的律师处了解到,这次的“熊掌”事件与Jim有着直接的联系。他以前是一名建筑公司的装修工人,因为喜欢狩猎,三天两头请假,工作也不是很用心,甚至有一次还险些出了意外,被公司领导训斥了一顿,然后就被公司开除了。加拿大的失业者可以获得由政府发放的失业补助金,其金额取决于他们在工作期间的薪水,期限是六个月。在此期间,失业人员应该继续寻找工作,或者参与重新就业的学习。Jim失去工作已经六个月了,如果他还不能找到工作,他将不得不申请社会福利,这远远低于他的失业津贴。

    正当Jim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无意中听说了森林警卫队正在招聘警员,他认为这是一次好机会。由于招聘名额有限,报名人数众多,所以竞争十分激烈,Jim要想在这个位置上站稳脚跟,就必须要有突出的表现。为了得到那份工作,他绞尽脑汁,最后想出了一条通过举报孙鸿晨非法买卖野生动物的方式,向警方提交一份“投名状”。他利用孙鸿晨性格耿直慷慨大方的性格,引诱对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

    孙鸿晨本以为“钓鱼执法”只是中国的一种手段,却没料到加拿大人会和警方联手对付自己,却没料到那些熊掌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他的律师和警方进行了几次沟通,希望在案情没有下结论之前,不要向媒体透露这件事,否则会对孙鸿晨的职业生涯造成不利的影响,所以警方答应了。

    那段时间,孙鸿晨的情绪很不稳定,他怨恨自己看错了人,轻信了Jim,自责和自罪感越来越强烈。他猜测诊所的病人得知熊掌事件之后的各种反应,担心王蓓会利用此事在孩子们面前贬低他的形象,害怕周围的人看他的笑话。我们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那段时间我也十分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