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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5节

    马贩子砍人甪力过大,脚跟蹬进了马蹬子里,霍元甲夺下他的刀,马贩子被带下马来,他的脚卡在马蹬子里,人当啷着,马惊了。在马当交通工具的年代,惊马拉拉死人不稀罕。有的不会骑马的人,骑在马上光怕摔下来,把脚使劲儿往马蹬子里伸。马一惊,人被掀下来,脚卡在马蹬子里脱不掉,惊马疯狂奔跑,人就活活被拖拉死。更惨的是,人被惊马拉着捞高梁茬子,那样人死的能吓死人。过去,大片大片的高梁收完后,砍下高梁杆,高梁茬子矗在地上。惊马惊不择路,拉拉着人跑在砍了高梁的地里,人被拖拉地昏死过去,高粱茬子挡开皮挂掉肉,剧烈的疼痛使人醒回来。昏过去醒回来,醒回来再昏过去,反反复复,五脏六腑都被挂拉出来,肠子一段、一截子挂在高梁茬子上,人让高梁茬子挂地皮肉皆尽,最后就剩下一段被惊马拖着卡在马蹬子里的半截腿。

    古时候,捞高梁茬儿还是一种刑法,犯人被判处这种刑,用绳子一头捆着犯人的双手,一头拴在马身上,刽子手扔掉惯用的鬼头大刀,换成一条马鞭。此时犯人对砍头的处死会无比渴求,平时让人望而生威的行刑鬼头大刀,用它砍脖子,成了被判捞高梁茬儿犯人不可得的恩赐。

    刽子手骑马赶到高梁地里,拖着犯人狂奔。行刑完毕,刽子手拎着两条碎肉里露着白骨茬子的胳膊回去交差。据说有钱的犯人重金贿赌刽子手,把犯人两条胳膊砍下,只拖着两条胳膊跑几圈,回去交差,犯人就逃脱了这种酷刑又保住了命。

    马贩子把右脚从马蹬子里弄出来,他站了站没站起来,腿被拽伤了,浑身被拖得都是血,倒是只伤了皮肉,没大碍。他左手托着断了的右胳膊,坐在地上把头使劲往下点了几下,算是给霍元甲磕头。

    “这位爷是个好人!你要不拦下惊马,把我拉拉死、拉拉碎了!”

    马贩子长年给马打交道,他比谁都明白惊马拖人的残酷。

    马贩子拿刀砍人家没砍着,人家反倒追上惊马救了他。他被马拖着跑时拚命喊救命,迎面走过不少人,没有一个拦惊马的。

    “买人的兄弟俩住在客栈,他怕梱住那个女人驮在马上白天走路招眼,他们夜里赶路,白天在客栈睡觉。你们回去找吧,能找到。”

    霍元甲赶紧问:

    “住在哪个客栈?”

    “哪个客栈记不得了。买了人,走了不一会他俩就住下了。”

    “过北运河了吗?”

    “过了两三条河,又走了几里路……那个客栈不远有个关帝庙,庙不靠路,能看见……”

    “噢——这好找了。”

    直筒子他们三人飞马赶了过来。

    “二哥!往回走吧。”

    霍元甲把马贩子扶上马,拍了一下马腚,马托着他向北跑去。

    “师父!不宰了他……你这是?”

    霍元甲摇摇手,他们上马一起南行。天黑了。霍元卿说:

    “咱来时问过的客栈不用找了,靠南的那些客栈没问,找找吧?”

    霍元卿和直筒子逼问马贩子,得知了他媳妇的下落,到底住在哪个客栈里,马贩子说不清。霍元甲问三人:

    “来时谁看到客栈不远处有个关庙?”

    “把人藏庙里了?”

    直筒子问。

    “不是。住在那个客栈了。”

    “师父!你咋知道?”

    “那个马贩子给我说哩……以人为善,人家就愿意帮你。”

    “鸡头”说:

    “小庙?我看见了,不大……这天一黑难找了。”

    “快走,到那边先找小庙去。”

    直筒子说着猛抽两鞭,他的马蹿在前头。

    他们一番打听,找到了那家客栈,进去一问,店小二向里指指,说住在最里边的房里。四人走到门外,听到里面传出扑腾声。霍元卿喊:

    “东秀她娘!”

    里面传出唔唔地应声,像被塞住了嘴。直筒子猛地撞开了门。霍元甲背过脸去,直筒子从屋里退了出来。“鸡头”瞅了一眼愣了,马贩子卖的那个女人,霍元卿的媳妇,两手两脚被绳子梱拉在四个床腿上,裤子退下一截子,她拚命地扭动身子挣扎,嘴里塞着布,唔唔地听不清是骂人还是喊叫。一个彪形塞北汉子,浑身一丝不挂,正要向她买来的“媳妇”施暴。蒙古汉子见门让人撞开,吃惊不小,他抓起衣裳往腰间一扎,吼道:

    “滚出去!看我老婆啊?”

    他吼着扑向霍元卿。

    霍元卿刚看到自个的媳妇,已有人叫上老婆了。蒙古汉子扑到霍元卿面前,霍元卿左右开掌啪啪给汉子两个嘴巴,一闪,闪到床边,他给东秀娘提上裤子。蒙古汉子反扑过来,霍元卿背身一脚后蹬,蒙古汉子通地撞到墙上又弹回来,乎塌趴在地上。蒙古汉子撅了撅腚没爬起来。“鸡头”看他扎在腰上的衣裳让霍元卿蹬掉了,捡起来给他扎上。

    霍元卿打没武艺的人,像打小孩子一样,他要不是脚下留情,那一脚蒙古汉子就得被蹬残废。霍元卿给东秀娘穿好衣裳,直筒子进来解床腿上的绳子。这时,住在隔壁屋里蒙古汉子的弟弟开门出来,这家伙比他哥哥还彪悍,又高他哥哥一头。看来蒙古跑远路生意的人,大块头也成了自卫的武器。他见几个人撞开了哥哥的门,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他看都不看挡在他身前的霍元甲,冲过去。霍元甲从后面抓住他的衣裳,把他提溜起来,他想反抗,身子悬空,手扒、脚蹬,像乌龟的四个腿一样扒叉又蹬搭,就是使不上劲。一急喊道:

    “哥!哥……嫂子……”

    霍元甲把他摔在他住的屋里头,关上门从外边把门鼻子挂上。汉子的弟弟在里面拽了拽门,没动静了。

    “过沧不喊镖”,押镖的武师都不敢在沧州这一带造次。马贩子从这里跑生意,知道武功不凡的人有的是。霍元甲抓蒙古汉子的弟弟像提小鸡子一样,他害怕了,躲屋里不敢出来。

    霍元甲把蒙古汉子提起来,让他坐凳子上,对“鸡头”说:

    “把钱还给他吧,回去我给你。”

    “鸡头”慢腾腾地掏出五两银子,塞在蒙古汉子腰间扎的衣裳里,他把银子给了人家,心里老大不舍,他二两银子买的人,转手赚了三两,这三两银子,他手下那几个卖皮肉的妓女拚上一个月的命都不见得挣到,就这么还人家了。他们说回去再给,不就是张张嘴吗,他们三个人一个玩刀子,两个功夫神的让他头回开了眼。贩的是人家媳妇,说送你见官,反咬一口讹你,也得请着。

    霍元卿、直筒子把东秀娘手脚上的绳子解下来,东秀娘哭骂着又打又抓霍元卿。霍元甲说:

    “走!你俩回家打去吧。”

    霍元卿媳妇一听二大伯哥说话了,她消停下来。霍元卿背起媳妇往外走,蒙古汉子站起来阻止:

    “我的媳妇!花钱买的……反悔啊?”

    霍元卿媳妇人长的不赖,脾气倔,是个扎人的茬茬,也许硬汉犹喜这种脾味,看来把这个蒙古汉子迷得不轻。

    银子从蒙古汉子腰间撒到地下。霍元甲伸手朝他一抬一推,蒙古汉子像鸡毛一样被弹到床上。

    “鸡头”一看又呆了。

    霍元甲给直筒子、“鸡头”挥了个走的手势。直筒子把门关上,学着霍元甲那样在外头挂上门。

    霍元卿媳妇趴在丈夫背上,才从的噩梦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解救她的这几个人,认出了“鸡头”,她出溜一下从霍元卿背上下来,扑上去又撕又咬,这个倔娘们发疯了。恨不到骨子里,人是不会下嘴咬人的,霍元甲一看赶紧把她拉开。她松开嘴就大骂。

    直筒子劝道:

    “师婶儿!您受大罪了,我给您出气,看我咋收拾他。”

    霍元甲说:

    “天不早了,你两口子还得回小南河,快走吧。”

    出了客栈,他们一行人上马上路了。

    霍元卿的媳妇找到了,直筒子比霍元卿还高兴,人一高兴话就多。

    “师父!上回不是您那一脚,我还能走动路了?咱师徒俩早就有缘分了!”

    一提起混混儿的那些血性事儿,霍元甲打心里排斥。

    “唉——你们这些孩子……”

    “哪回我抽到死签,咋能脱了?那事儿一过就完了,我两只脚算是保住了!多亏了师父!”

    霍元甲不说话,脸沉下来。他心想收个混混儿徒弟,往后他会是嘛样?他生在穷人家里,不是坏孩子,为了混碗饭吃走上了那条道儿,他倒不是欺负人的那种混混儿……直筒子眼里有时候一闪的匪气,又让霍元甲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