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萧寺初逢

    话说莺莺这边，天地分合，势也！乾坤移转，道也！世事哪能都如人所愿呢！朝中的政治斗争，宦海沉浮，更不是单凭人力可为的！崔护在激烈的党朋斗争中，迅速败下阵来，被诬陷罢官待查，身边的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昔日的死党逆友，见风使舵，纷纷倒戈，就连刑部郑尚书势力也缄口不言，摇头不知。今年花开颜色艳，明年花落复谁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年近花甲的崔护依然那样深切地体会了一把世态炎凉！终日里长吁短叹，忽而气急攻心，一命呜呼！崔府中素缟三月，停柩一年有余，老夫人郑氏着手操办扶灵回博陵安葬，派人请郑恒护灵，借口家中有事。老夫人和莺莺着几个小厮家丁，扶灵西行，路途遥困，途径蒲州，有一座普救寺，是老爷在时，派人修造，况如今的主持法本大师，又是老爷亲点，有知遇之恩，谅他不敢怠慢！于是选择在普救寺中，停灵休整，也好为老爷再做些法事超度。

    浦津渡口，带齐梁、分秦晋、隘幽燕，黄河九曲，风嘶鸣！江间波浪兼天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缆浮桥续接银汉，泛浮槎到日月边！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张珙经浦津要塞，进入蒲州境内，已是黄昏时分了，寻了一个店儿住下。琴童接下马去马槽伺饮，张珙叫来店小二，要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又吩咐备下两间干净的客房。不久，一碟豆腐木耳，一碟什锦鲜菇，一碗芙蓉桂花羹，两碗片儿汤面，就端上来了，冒着腾腾热气，虽不是什么名贵佳肴，倒也素净可爱。

    食饱宿定，张珙又生起游玩的心思来，叫来店小二，

    “小二哥，这附近有什么闲散心处？名山胜境，福地宝坊皆可！”

    一听说这个，店小二瞬时就来了兴趣，“客官有所不知，俺这地有一座名寺，曰‘普救寺’，是则天娘娘香火院，琉璃殿相近青霄，舍利塔直侵云汉，盖造非俗！南来北往，三教九流，过往者无不瞻仰！”

    “行！就去那里了！”

    这时候琴童说到：“我的哥！天都大黑了，就着烛火，你要去哪里？”

    张珙回过神来，道得也是！二人各自洗漱睡下。第二天一早，张珙便盥洗完，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儒服，叫店小二要了两个烧饼，吃罢便匆匆往城西的普救寺赶去。此时天空刚刚泛出鱼肚白，万物还沉浸在昨夕的露水里，春气动，春草萌芽，人在山**上行，山川自相映发，脚步轻趁，怕惊得林外野人家。不一会儿，朝日在北林照起，万物才开始了躁动，红杏深花，菖蒲浅芽，竹篱茅舍酒旗儿叉，牧童骑马，少女采桑，少妇摘茶，春草青青万顷田，桃花红近竹林边，好一幅野外春景图哇！

    春阳渐渐显得焦灼，张珙也走出了细细的汗珠，穿过一片绿杨林，忽见一片茂密的松林，棵棵笔挺苍天，一阵松风习习，整个人都凉快了下来，兀得见一座山门，重楼叠檐雕宇内，琉璃碧瓦浮金紫，外围着千竿君子竹，若不是普救寺哪能如此！果然见山门顶写着六个浑金大字“敕造普救之寺”。

    “正是了”！

    张珙欣喜地扣动山门，不一会儿，一个四五十岁的善面和尚开了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法聪，不知施主有何贵干？”说着双手合十行礼，张珙深深鞠了一躬，说到：“小生张珙，自西洛来，闻得贵寺宝刹福地，特来瞻仰拜谒！”

    “施主请进”，说着引领张生从左边石阶上，一边跑来一个小沙弥，法聪吩咐预备下斋饭。

    只见祥云笼经阁，瑞霭罩钟楼，三身殿，琉璃瓦，高接青虚；舍利塔，金相轮，直侵碧汉。有三檐经阁，七层宝塔，百尺钟楼。随喜了上方佛殿，来到下方僧院，行过厨房西，法堂北，塔院前，游了佛堂，登了宝塔，将回廊绕遍，幡盖画栋，幕帘金钩，数了罗汉，参了菩萨，拜了圣贤。见长松矮柏，名葩异卉，时流水潺潺，凑着一排翠竹，几块湖石，松亭畔，花溪边，粉墙掩映，几间寮舍，半掩朱扉，正惊疑，忽见半面银庞乌云堕，一枚金钗明耀耀，亸着香肩，手捻一枝杏花半遮面，轻趁小步，钗儿摇，罗裙儿荡，环佩响，张生惊呼：“长老，贵寺果然名不虚传，还有南海水月观音来下凡！”

    “胡说些什么！那是旧相崔相国之女，在敝寺中暂住。”

    张生不自觉已走到小院墙边，只见她一身素样罗绮衫，挽着湖蓝宫绦，一双明媚桃花眼，画着远山眉，轻攀杏花枝，露出皓腕玉钏，微启樱唇，露出粳白玉齿，

    “红娘，这幽寺中的杏花开得好呵！”恰似呖呖莺声花外啭，她微微抬头，凝眸敛眉望着杏花，似喜似愁。

    “是呵，小姐，是比府中开得清雅”，她身后一个娇俏模样的侍女答到。

    张生隔着半重院门，楞在原地，

    “小姐，有生人！我们快回去吧！”

    那个姑娘微微低头，无怨无怒，只稍稍一回头，桃花眼暗转秋波。张生一激灵，立刻全身酥倒在原地，法聪惊异“这小子风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