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阑夜听琴
张生踉踉跄跄扶着长廊往书房里赶，嘴里念着：“有份只熬萧寺夜，无缘难遇洞房春”，红娘扶住张生，规劝道：“张生，少吃一盏不好？”张生发作甩着袖子，“我吃什么来？只吃了老夫人一顿慌！从此黄卷青灯孤凄夜，江州司马泪痕多！”说着，突然跪倒在红娘面前，泪眼婆娑，一把扯住红娘的衣裳，道：“我为小姐废寝忘食，魂牵梦断，自寺中一见，一刻也不曾忘怀，隔墙酬和，迎风带月，受尽无限苦楚！计退贼寇，本以为能成就婚姻，不料老夫人变了卦，使小生智竭思穷，精疲力竭，心灰意冷，若红娘不肯相帮，小生断难存活了！”红娘从来不为那巧言善辩书生醉，此刻也不禁动容，毕竟，是俺家老夫人理亏在先。便道：“找街上的贱柴，烧你个傻角！你莫急，妾当与君谋之！”张生泣极又喜：“此话当真！妙计何在？”
红娘忖步道：“吾家小姐，自小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绣事览书余，常援琴抚弦，以诉心怀，妾见君亦有囊琴一张，必善于此，不如抚琴张弦，各诉心事，暗通曲款，”
张生缓缓起身道：“小生自小抚摩，略知一二，只是这款款情思曲，如何传得小姐耳畔？”
红娘道：“俺家小姐，每日于庭院中烧夜香，今晚子时，月朗风清，萧寺僧俗都睡也，红娘暗开角门，先生动操，小姐必为琴声所引，先生再与小姐互诉衷肠，水到渠成也！”
话说莺莺这边，自从筵席醉归，愁撮眉尖，唉声叹气，对着碧纱窗儿低低地泪垂，见红娘来，道：“俺娘好没意思！口不应心，谎来天大，转关儿没定夺！直恁地将颤巍巍双头花蕊搓，香馥馥同心缕带隔，长搀搀连理琼枝挫，白头娘成负荷，青春女成耽搁，把甜句儿落空了他，虚名儿误赚了我！”
红娘倚着妆台，安慰小姐道：“小姐，别伤心过度，蹉跎了梨花娇面，蹂躏了锦绣兰心，他日事，知他怎地？小姐，今日酒醉了，红娘伺候小姐梳洗，卧衾休息会儿吧！”
玉容深锁绣帏中，愁把眉间撮，晶莹泪珠儿不时湮新面！红娘见状，摇头叹气，两下里教人难受！
话说张生这边，深感红娘意趣，白白地在书斋里捱到天昏，眼见得暮钟响，焚香缭绕，鼓声雷雷，月儿西沉，拿出囊琴，抚摩了又摩！琴呵，小生与足下湖海相随数年，今夜这一场大功，都在你这神品——金徽、玉轸、蛇腹、断纹、峄阳、焦尾、冰弦之上了！天哪！怎借得一阵顺风，将小生这琴声，吹入小姐那粉雕玉琢的知音耳朵里去？
红娘这厢见得月上柳梢，拂帐轻唤小姐：“小姐，今夜月明，烧香去么？”
莺莺道：“事已无成，烧香何济！”
红娘扶莺莺轻欠起身，收罢晚妆，披了衣裳，往院中来，只见云敛晴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拥，莺莺轻叹一声，离恨千端，闲愁万种！老夫人哪，“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昨日个大开东阁，我道怎生烹龙煮凤？却教我“翠袖殷勤捧玉钟”，只为那兄妹连排，从此鱼水难同！
红娘指着天空道：“姐姐，你看月阑，敢明日有风哩！”
莺莺道：“风月天边有，人间好事无。想嫦娥天宫有谁共？裴航不作游仙梦！这云似我罗帏数重，只恐怕嫦娥心动，上围住广寒宫。”
到院中了，红娘理香案，忽听得银瓶乍裂一声！
莺莺云：“这什么响？”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莫不是铁马檐前骤风？莫不是金钩双控，玎珰敲响帘栊？莫不是梵王宫，夜撞钟？莫不是梳竹潇潇曲槛中？莫不是牙尺剪刀声相送？莫不是漏声长滴响壶铜？潜身再听在墙角东，原来是近西厢理结丝桐。
其声壮，似铁骑刀枪冗冗；其声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声高，似风清月明鹤唳空；其声低，似听小窗中，儿女喁喁。
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怎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
我近书窗仔细听咱！红娘道：“小姐，你在这里听，我去理香案。”
窗里冰弦改过，就一曲《凤求凰》！伴歌曰：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莺莺低语道：“是弹得好也呵！”其词哀，其意切，凄凄然如鹤唳天，使我闻之，也不觉泪下，张生呵，越教人知重！
张生那壁闻得墙外有人，知是莺莺至，停弦道：“夫人且做忘恩，小姐，你也说谎么？”
莺莺低语道：“张生，你休差怨了我！这是俺娘的机变，非干是妾身脱空。若依得我呵，情愿效鸾凤！俺娘无明无夜促女工，我若得些儿闲空，怎教你无人处把妾身枉诵？”
张生闻言，不知作何言语，又闻得轻叹一声，“自古闺门婚事，何时得过自由，妾身枉费周折，也不能把牢笼挣脱！枉教先生做了个梦里贵婿，是妾身的错！”
梳帘风细，幽室灯清，红烛摇摇，张生已是泪眼朦胧，如鲠在喉，俺一穷苦书生，得此一知心人呵，死也甘愿！造化弄人，则是一层儿红纸，几杆儿窗棂，又不是隔着云山几万重，待要开门，红娘趋趋得赶来“小姐，怕夫人寻，咱赶家去来！”
小妮子，惯会待时机！
红娘路上说：“姐姐，这琴听得怎么样？张生让我对姐姐说，他要回去了也！”
莺莺央求道：“好红娘，势必让他再住些时日！”
红娘道：“住下干什么？”
莺莺道：“休提俺那口不应心狠毒娘，美佳人怎肯离了这志诚种，好歹不教他落空。”
红娘忖步道：“吾家小姐，自小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绣事览书余，常援琴抚弦，以诉心怀，妾见君亦有囊琴一张，必善于此，不如抚琴张弦，各诉心事，暗通曲款，”
张生缓缓起身道：“小生自小抚摩，略知一二，只是这款款情思曲，如何传得小姐耳畔？”
红娘道：“俺家小姐，每日于庭院中烧夜香，今晚子时，月朗风清，萧寺僧俗都睡也，红娘暗开角门，先生动操，小姐必为琴声所引，先生再与小姐互诉衷肠，水到渠成也！”
话说莺莺这边，自从筵席醉归，愁撮眉尖，唉声叹气，对着碧纱窗儿低低地泪垂，见红娘来，道：“俺娘好没意思！口不应心，谎来天大，转关儿没定夺！直恁地将颤巍巍双头花蕊搓，香馥馥同心缕带隔，长搀搀连理琼枝挫，白头娘成负荷，青春女成耽搁，把甜句儿落空了他，虚名儿误赚了我！”
红娘倚着妆台，安慰小姐道：“小姐，别伤心过度，蹉跎了梨花娇面，蹂躏了锦绣兰心，他日事，知他怎地？小姐，今日酒醉了，红娘伺候小姐梳洗，卧衾休息会儿吧！”
玉容深锁绣帏中，愁把眉间撮，晶莹泪珠儿不时湮新面！红娘见状，摇头叹气，两下里教人难受！
话说张生这边，深感红娘意趣，白白地在书斋里捱到天昏，眼见得暮钟响，焚香缭绕，鼓声雷雷，月儿西沉，拿出囊琴，抚摩了又摩！琴呵，小生与足下湖海相随数年，今夜这一场大功，都在你这神品——金徽、玉轸、蛇腹、断纹、峄阳、焦尾、冰弦之上了！天哪！怎借得一阵顺风，将小生这琴声，吹入小姐那粉雕玉琢的知音耳朵里去？
红娘这厢见得月上柳梢，拂帐轻唤小姐：“小姐，今夜月明，烧香去么？”
莺莺道：“事已无成，烧香何济！”
红娘扶莺莺轻欠起身，收罢晚妆，披了衣裳，往院中来，只见云敛晴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拥，莺莺轻叹一声，离恨千端，闲愁万种！老夫人哪，“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昨日个大开东阁，我道怎生烹龙煮凤？却教我“翠袖殷勤捧玉钟”，只为那兄妹连排，从此鱼水难同！
红娘指着天空道：“姐姐，你看月阑，敢明日有风哩！”
莺莺道：“风月天边有，人间好事无。想嫦娥天宫有谁共？裴航不作游仙梦！这云似我罗帏数重，只恐怕嫦娥心动，上围住广寒宫。”
到院中了，红娘理香案，忽听得银瓶乍裂一声！
莺莺云：“这什么响？”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莫不是铁马檐前骤风？莫不是金钩双控，玎珰敲响帘栊？莫不是梵王宫，夜撞钟？莫不是梳竹潇潇曲槛中？莫不是牙尺剪刀声相送？莫不是漏声长滴响壶铜？潜身再听在墙角东，原来是近西厢理结丝桐。
其声壮，似铁骑刀枪冗冗；其声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声高，似风清月明鹤唳空；其声低，似听小窗中，儿女喁喁。
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怎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
我近书窗仔细听咱！红娘道：“小姐，你在这里听，我去理香案。”
窗里冰弦改过，就一曲《凤求凰》！伴歌曰：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莺莺低语道：“是弹得好也呵！”其词哀，其意切，凄凄然如鹤唳天，使我闻之，也不觉泪下，张生呵，越教人知重！
张生那壁闻得墙外有人，知是莺莺至，停弦道：“夫人且做忘恩，小姐，你也说谎么？”
莺莺低语道：“张生，你休差怨了我！这是俺娘的机变，非干是妾身脱空。若依得我呵，情愿效鸾凤！俺娘无明无夜促女工，我若得些儿闲空，怎教你无人处把妾身枉诵？”
张生闻言，不知作何言语，又闻得轻叹一声，“自古闺门婚事，何时得过自由，妾身枉费周折，也不能把牢笼挣脱！枉教先生做了个梦里贵婿，是妾身的错！”
梳帘风细，幽室灯清，红烛摇摇，张生已是泪眼朦胧，如鲠在喉，俺一穷苦书生，得此一知心人呵，死也甘愿！造化弄人，则是一层儿红纸，几杆儿窗棂，又不是隔着云山几万重，待要开门，红娘趋趋得赶来“小姐，怕夫人寻，咱赶家去来！”
小妮子，惯会待时机！
红娘路上说：“姐姐，这琴听得怎么样？张生让我对姐姐说，他要回去了也！”
莺莺央求道：“好红娘，势必让他再住些时日！”
红娘道：“住下干什么？”
莺莺道：“休提俺那口不应心狠毒娘，美佳人怎肯离了这志诚种，好歹不教他落空。”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