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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垂暮

    茨菈没有丢下道士,安吉鲁尔也给予道士一处休息之所,她在那里等待,等待他醒来,大约到了第二天清晨,茨菈看见道士清醒的坐在床上沉思…

    她想开口说那块灵石的事情,却又迅速慌乱的止住,似乎有种欲望在抚摸她的喉咙,遏制她的话语,她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无法再次镇定找到话题,好在道士没有注意到她,或许他现在在沉思自己没了灵瓶该如何支撑下去。

    『哦…是茨菈啊,咳咳…』道士总算注意到了绷直在他面前的茨菈,他感觉到一种光明的感觉在茨菈身上散发,温暖无比,如同被无数暖阳照耀,他感觉到一点舒适,却又很快低迷下来,确实,他丢失了最重要的物品,再也无法生存下去了。

    『或许我们的计划可能就这样要前功尽弃了…抱歉』道士眼肌一阵酸楚,痛的他捂住脑袋,无法再敢睁开眼睛面对事实。

    『我很快就会枯竭了,没了灵力的灌输,我很快就会死去』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茨菈依旧对安吉鲁尔的那块灵石只字不提。

    『咳咳,我,就是依靠灵力存活的,尚且我还没有幻境,根本无法在没有灵力的支持下在这个现世存活…』

    『我尽力了…』茨菈表示惋惜『我相信你不会就这么离去的』

    『哈哈,我更希望如你所言…可是,我是灵族…我是灵族啊…』道士说出了自己的使命『我一直没有提出我的名字,这也是和我的种族有关系的,我一直在遵循着一个使命,可是它还没有贯彻到底,命运就要终焉我,这也不能怪那位夺取我灵瓶的女子,是我无能,这本就是弱肉强食…』

    『我…我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使命,如果你有意愿的话,毕竟你也曾帮助过我…』

    『…你知道拉斐尔吗?』

    『未曾听闻』

    『她是我的女神,我曾服侍她,接受她的吩咐安排来到引魔镇,从此我隐姓埋名,守护着逃亡到这里的灵族…』

    『可是终究还是背负了骂名,当年的一次洪水滔天,几乎要覆灭所有建筑,我倾尽将近所有灵力让洪水变得具有感情从而产生怜悯之心,才不至于继续肆意,只不过人们都开始认定是我的作为,也是我让它产生与消失的』

    『曾经的我也是因为那场洪水…才找到了另外一处归宿…』茨菈想起那道流光溢彩的屏障,似乎将内部的世界给完美的分开,又将时间凝固却又契合的天衣无缝。

    『此话怎讲?』道士表示疑惑。

    『似乎灵力可以撑开那道森林极南之地的屏障,当靠近它,它就会显现,撑开它,裂开的口子外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令我惊奇的是,我竟然拥有关于那个世界的认识…』

    『未曾听过,我一直住在阴山上,不过我有意向往那极南之地』

    『现在我连灵力都被夺取,通往那边的资格也全然丧失了』

    『本该存在的东西没有丧失,只是你不敢面对过往去拾起它,因为你的胆怯,它们才会真正消失』

    『…我并非主动放弃我的挚爱,只是迫于压制,非我所愿』

    『我并没有指那位女子的压迫,但是这确实是一大原因…唉』

    道士回归正题『我想外面的世界或许不会这么清闲』

    『确实如此,非常繁华,难以形容…』

    『呵呵…我还能做什么呢?失去了灵力,我什么也做不了了,或许只有在这个别人施舍的住所等待驱逐最后垂垂暮已,在多少个日落后,或许我将病态的身体与太阳的灼热一起共并,最后陨落山下』

    道士又提到自己为什么要帮助她,是因为自己在拉斐尔的嘱托下没有实现她的期望,让引魔镇破碎了,拉斐尔曾告诉他如果有朝一日失败了,就用灵力去施助他人直至死去,洗去罪过。

    是的,茨菈明白了道士为何说自己将要远走高飞。

    到这里,茨菈依旧没有提及那蕴含巨大灵力的石头。

    这是安吉鲁尔再次出现『各位,我想这个地方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了,务必午时之前撤离这里』

    『?』道士释然了,茨菈也松下了一口气,但是动机全然不同。

    『这里死亡了太多生命,哪怕他们是如此的卑贱,甚至邪恶…我想我的祷告已经从晨曦降临大地时进行至现在,祝愿他们能够找到一处灵魂的安息之所』安吉鲁尔别有用心,并且也没有提及那块灵石的事情『那位黑衣女子的到来并且释放了大量扰乱温热气流的力量,并且这种气流随着遗留的灵力变得狂躁,马上会产生强大的气流卷,甚至巨大的沙尘暴也不为过』安吉鲁尔担忧的看着黄土上细细漂浮额灰尘与空中沙子的密度逐渐变大,黑衣女子的灵力让这片地域温热的气流开始絮乱。

    『我明白了…』茨菈已经打算远走,是否和道士一起是她目前最难以抉择的问题。

    『你可要想清楚,不论做出什么抉择,希望你不要为结果感到后悔』安吉鲁尔抛下一句话给茨菈之后随着熠熠生辉的发夹在暗淡的走廊中开始被黑暗吞没,茨菈也开始理解了安吉鲁尔的用意。

    但是这真是一份巨大的诱惑,她若是就这样携带者灵石,那么她可以开辟的道路将会更加广阔,或许可以再次回到世界外面,或可以征服广辽的沃土,凡是眼见之物,便可化为己有。

    『茨菈?你想好了吗,时间不多了』

    『什么想好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走吧,算是我没能完成诺言的代价吧』

    『这…你自己真的打算无所作为的就这样…』

    『又如何呢?我已经至少完成了我的首要使命,我体会过孩提时的泥塘欢乐,我已经看遍了我所喜爱的银装素裹般的雪景,培养过了满山遍野幽香迷人的花朵,也曾挨过世人的暗骂与诅咒,失败碰壁无数,如今我能拿这样的命运何般呢?又怎能悲痛的起来呢?』

    说完道士闭上了眼,他只是心累了,让沉睡麻痹自己的那千疮百孔的心墙。

    茨菈滞留在此,他想走,却又不走。

    窗外,尘土开始剧烈起来,安吉鲁尔并没有再来给予忠告,不知消失在何处,或许他永远待在幻境,或许去了另外一处没有歧视的偏远之地,在那里继续以灵力的自然奇迹受众人敬仰和供奉。

    一切无从可知。

    『为什么还不走,沙尘暴近在咫尺,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沙尘的冲击,已经透过墙壁的缝隙不断灌入这渺小的空间。

    道士从口袋中拿出一罐被体温染的温和的酒液『愿酒神保佑我们…』道士陶醉的抿着,脸上已经开始被沙尘布满,不久他将在沙尘暴的咆哮中被湮灭。

    沙子多的出奇,如同蝗虫迁徙一般,它们带着难以满足的欲望让这座原本虚弱之城变为它的囊中之物。

    『…』道士没再说话了,缄默的面对死亡,没有挣扎。

    忽然,茨菈动如脱兔般的朝着门口奔去,道士欣慰的笑了笑,随后闭上眼,躺在那布满沙尘的砂石床上,坚硬且冰冷。

    『不要怪我…!』茨菈一路冲开了沙尘,眯着眼已经无法阻拦沙子的灌入,她痛苦的从城中闭眼前行,顺着宽广大道一路狂奔,她被不起眼的石头绊倒了,睁开了眼睛,确定方向后闭上眼睛,此时眼睛已满是沙尘,痛苦的磨蚀着她的眼珠,泪水一路散在地上迅速蒸发,发出一股沙尘的浑厚的味道。

    如此宽广的沙路,可是她不断地被石子绊倒,多少不起眼的石头开始让她的双膝变得血痕累累,她痛苦的拼命的奔跑,鼻腔里已经填满了沙尘,她开始迷糊,仍然没有停下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她跑出来了,这里沙尘十分细小,风也开始平静下来,气流也没有寒冷与热的交织。

    茨菈摸了摸自己浑浊的双眼,抬头看向曜日,发现自己那漆黑的眼眶开始透不过强烈的光辉,一切…无法看见。

    于是,她在庞大沙尘中逃命中就这么失去了双眼,她呆住了,耳蜗里还回荡着那不远处的庞大风暴产生的气流音和沙子摩擦的生硬响声。

    这好像是自然的哀啸,如雷贯耳,响彻云霄,直插她内心最柔然的腹部,让她的精神滑入低谷,她又想起了道士,或许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已经离去,他自愿走向终焉,他愿意让昏黄的沙子埋葬自己,这种无声的死,甚至可悲到没有人察觉,他怀着骂名,就这样消失了。

    茨菈强忍着泪水,面部开始扭曲『祝愿你的灵魂找到一片安息之所…抱歉』

    茨菈不堪沙尘暴的肆虐折磨,即便已经脱离,她仍然因为肉体和精神上的打击昏迷过去,她依旧揣着那块灵石于内侧口袋深处。

    啊,灵石还是温热的呢!比泪水都还温暖。

    茨菈找不到方向,她再也见不到光芒了,陪伴她的是一块巨大的深黑幕布,无数内心在上面呈现。

    『人类的欲望也曾比过灵族啊』安吉鲁尔突然出现在茨菈背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安吉鲁尔?』茨菈四处张望,双手不断地在空中迂回触碰,就连最细长的中指也无法触及到任何事物,只有一些散沙浮掠罢了。

    『…』他走了,没人知道他会去哪。

    没有人,因为这里所有的居民都在正午前死去了,茨菈也无法见到安吉鲁尔消失之处,只是那个熠熠生辉的发夹让人记忆犹新而着迷。

    短暂而猛烈的沙尘过后的晴天,真的太适合冥想,茨菈跪坐在迷途的道路上『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茨菈也算是和道士各自说出了珍藏的记忆,可是拉斐尔,她从未了解,她有意去联络,可恨自己已经丧失辨别方向的能力。

    那处安静的房间上布满泥尘,细沙均匀的涂抹在上,那一出床上,正有位黑衣男子紧紧的握着酒瓶,陶醉的表情让人不知道他是否惧怕死亡,他的驱壳上灌满了沙子,一部分是从曾经在别的幻境中所被腐蚀的衣服缺口,而无情的沙砾们啊,又给这道伤口不断灌入,占据了他的肉身,最后代替了他…

    酒瓶里装满了沙子,和握紧了那支瓶子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