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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但为后世嗤

    出了禅寺大门,天色更加阴郁,花明德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看样子要下雪,咱去找地方吃了饭赶紧回去吧。”

    寺庙附近找了家羊肉汤馆,要了几碗热腾腾的肉汤,配着白吉馍泡在汤里,吃的身上暖洋洋的,王道士抢着付了帐,再出门来,天空中已经有雪花开始飘落。

    “今年的雪下的有点早啊!”周老头感叹道。

    “也不算早,马上到元旦,再有四十几天就过年了。”花明德突然问道:“智空和尚带厚衣服了没?别给老家伙冻着了啊。”

    王道士道:“哪用你操那么多心,老和尚能的很,袈裟底下套着袄子呢,你没看他还背着个小包袱?”

    “倒是没注意,别一会雪下大了,咱赶紧走吧。”

    一下雪路就滑,河堤上的路不好走,花满衣没敢走来时的路,而是选择向西走驿城市。

    雪越下越大,路边没有车轮碾过的道路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积雪,因为车上有几个老人在,不敢开的太快,四十多码的速度匀速前进。到了驿城,车辆多了起来,路上很多车为了安全起见,打开了双闪,他也学样照作。

    从汝南出来,原本个把小时的路程,硬是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出了驿城市区。

    驿城北面紧紧邻着的是关庙镇,这个镇原本属于吴房县,因为驿城区要加强辐射能力,几年前给要了去,关庙镇上起的高楼不少,临街的门面都被改造成仿古的样式。

    关庙镇老街有座祭祀关羽的庙宇,因此而得名,之前属于吴房县时,跟其他的乡镇一样破旧不堪、杂乱无序,划给驿城之后马上迎来了飞跃,就像是俊俏的乡下姑娘进了城,几年之间,就从土味十足变的洋气漂亮,古韵古香,很有特色。

    天气晴好时,站在关庙镇高处,一眼就能览尽吴房城南新区的景色,驿城到吴房之间也是新修的宽阔大道,过往的车很多,花满衣稍微加快了点速度。

    正走着,突然看到前面路边有很多车停靠,有人在焦急的比划着手势大喊,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花明德发话下去看看。

    把车停到边上,路的右侧是一个水塘,花满衣年轻力壮,挤到人群中一看,有辆白色的小车在水里漂浮着,很多人挤在岸上大喊,束手无策。

    白色小车离岸边的距离有七八米远,天色昏暗,小车的车膜颜色深,站在岸边看不清车里的情况。

    听岸边的人说有人困在车里,他来不及多想,一把脱下上身的羽绒服,扔在岸边,鞋都来不及脱,一头扎进水中。

    进了水里才知道冷,冬天的水冰凉刺骨,身上穿的衣服这会倒成了阻碍,看着小车越沉越深,花满衣奋力游到了车旁。

    车里有俩人,驾驶座上是一个女人,贴着车窗玻璃焦急的大喊,后面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咧着嘴哭,他用手去拉车门,用尽全身力气,却拉不开。

    他知道现在的好车大多都是程序控制,车一进水就会短路断电,行驶中又是落锁状态,再使劲也拉不开,只能打破车窗才能救人,不敢再犹豫,回头向岸边游去,一边游一边大喊道:“谁车上有锤子,快点,找个锤子,砖头也行,快点。”

    有机灵点的往路上跑,去车上取锤子,花满衣游到岸边,急喘几口气,嫌身上衣服碍事,顾不得水凉,三两下脱的赤条条仅剩一条内裤,这时花明德寻了块半截砖头递了过来,大喊道:“乖孙快去,车要沉进去了。”

    接过砖头,在岸边借力一蹬,没了衣裳的阻碍,三两下游到了车边,此时水已经没过车身大半,听到里面的女人哭喊道:“别管我,先救宝宝,先救宝宝。”

    花满衣清楚这车的车窗是钢化玻璃,结实的很,为了突发情况下的自救方便,四个角才是最脆的,用砖头的尖锐朝着后车窗猛砸,水里不好发力,奋力砸了十几下,玻璃才应声而碎。

    车窗已经碎了,但上面贴的有车膜,牵连着一时抖落不下来,情况紧急,他用手抓着使劲掰,好不容易才腾出窗口,探手进去,一把拽出哭喊的男孩,对那个那个女人大喊:“你先撑着,爬到这个窗口,快点。”

    车的封闭很好,没有砸开车窗之前,车内的水才刚刚没过座位,车窗一破,水流疯狂的涌入。

    一手夹着孩子,猛游了几下到了岸边,岸上花明德伸手接过,花满衣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往车边游去,车辆已经完全沉没,不见了踪影,那女的求生欲很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从车里钻了出来,在水面上扑腾挣扎,

    花满衣游到那女人身边,伸手去抓她衣服,想把她拖拽上岸,却不想女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接着就往他身上抱,他大急之下想要开口喊让她别紧张,却被慌乱的女人拖入水中,吃了一口水。

    女人身上穿着羽绒服,浮力很大,要是有常识的话,镇定下来,屏息朝着岸边游,没有任何水性也可以自救,但这都是理论上的说法,有几个人在生死关头能镇定得下来?

    花满衣心知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被这女人拖死这水塘里,没有惊慌,反而迅速镇定了下来,索性放开手脚,任那女人抱着,抓个上浮的空隙,在水面上换了口气,口鼻都进入水中,以潜泳的方式屏息交替蹬腿,终于是有惊无险,一口气没换就游到了岸边。

    岸边围观的人群七手八脚的把女人拉上了岸,要拉花满衣时,他摆了摆手,坐在岸边的浅水里喘气,情况紧急,几分钟的时间,把两个人救上岸,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这会想要动弹一下都是不能。

    花明德看见刚才救女人的情况,他年轻时水性也不错,知道刚才一个不好,他的大孙子就交代在这里了,正想过去责骂,看到那女人浑身水从衣服里往下淌,抱着先上岸的男孩在那大哭,只能忍住怒气,转身去看孙子情况。

    花满衣在水里歇了一会,气力稍有回复,走上岸,发现刚才脱掉的衣服和鞋子早就湿透,王道士急忙拿起扔在岸边的羽绒服让他穿上。

    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位凑巧车上有被子,拿了过来,还是带包装的新被子,那人几下撕掉包装,给三人披上。花明德拿出二百块钱给他,那人坚决不要,说是做销售的赠品,不值钱,老爷子只能作罢。

    花满衣赤脚站在地上,冻的牙齿打架,雪下的比刚才还要大一些,人被救上来之后,周围的热心人见帮不上忙,纷纷开车离去,他看到落水的那对母子也跟他一样打着哆嗦,急忙让她俩让了车,坐在后座上。

    女人心中感激,但是又冷又怕,说不出话来,花满衣上了车,摸了摸羽绒服,幸亏手机在上衣里装着,用钥匙打着车,把空调开到最大,温度上升的很快,犹是如此,还是止不住冷。

    花明德跟周老头还有王道士,站在车外等候,花满衣里面只穿了条内裤,羽绒服是干的,被子也是干的,比后座上母子俩浑身湿衣服情况好的多,他是男人,恢复的也快,身上暖和了一点,掏出手机,转身问道:“大姐,你家里电话多少,给家人打个电话吧。”

    女人惊魂甫定,听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声谢谢,把电话接了过去,颤巍巍按了号码。

    不一会电话接通,听到那边传来声音,女人才喊了一声“耀刚”,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泣不成声,女人一哭,旁边的小男孩也跟着哭。

    听到话筒里有男人在大声焦急的问话,花满衣无奈把电话要了过来,说道:“你好,刚才她们发生了车祸,车掉水里了,这会人没事,不用担心。”

    “她们俩没事吧?你们这会在哪?麻烦你说下位置,我马上就到。”

    “人没有大碍,这会我们在关庙镇往吴房的路上,离关庙镇有一公里,我的车是黑色的轿车,在路的东侧停着,车号是……”

    “对了,她俩这会身上湿透了,你带点厚衣服过来,抓紧时间吧,我把车打开双闪,你过来好找。”

    “好的,麻烦你了,我一会就到。”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白色越野车打着双闪停到了他的车后,一男一女走下车来。车上的母子一直眼巴巴的朝南边看,看见白色车上走下的两人,急忙打开车门下车。

    那女人看见男子,一头扑进怀中大哭起来,小男孩也跟着哭,嘴里叫着“爸爸,爸爸。”

    刚才电话里没有说清楚,男子也搞不清什么情况,只能拥着女人轻声安慰。

    见两人身上披着被子,急忙回头喊对跟着那个年岁稍长的女人喊道:“姐,你先把清芳跟小浩带车上换换衣服,我问问情况。”

    男人伸手抱起孩子送到车上,让他姐给二人换衣服,自己下来打探究竟,到现在他还是一头雾水,光知道自己老婆孩子发生车祸了,也没见到妻子开的车在哪,怎么出的车祸也不清楚。

    花满衣鞋子是湿的,下半身也没穿衣服,下不了车,那男子见三个老头站在车边冻的直跺脚,显然都不是刚才打电话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拉开副驾门,坐上车来。

    “兄弟,刚是你打的电话吧,到底啥情况啊,你给我说说。”

    见花满衣身上也披着个被子,跟自己老婆孩子造型差不多,男子心中想着自己妻子是不是眼前这兄弟救的?

    “刚我开车从这经过,见很多人在路边挤着,下车一看有车掉鱼塘里了,就下去把他俩捞了上来。”

    “什么,这么冷的下雪天,你下去把他俩救了上来?”男子大惊失色。

    花满衣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自小在水库长大,水性好的很,没有把握他也不会下水救人,虽然中间有波折,幸好有惊无险,以他的性格,见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这时候女人换了一身厚衣服,快步走了过来,拉开后车门坐了进来,含泪大声说道:“耀刚,你可得好好感谢这位兄弟,今天要不是他,我跟小浩命都没了。”

    “大姐,这不算什么的,你小心后座上有水,别把衣服再弄湿了。”

    见花满衣救了人不居功,还想着她会不会弄湿衣服,女人更是感动,哽咽道:“耀刚,刚才车掉进水里那一刻,我都绝望了,怎么都打不开车门,岸上站了一堆人,没一个下水的,这个兄弟过来,穿着衣服就跳进水里,把我跟小浩救了出来,咱们得好好报答这个兄弟。”

    男子闻言动容,沉声道:“兄弟,大恩不言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

    花满衣嘴唇冻的青紫,头发刚用被子简单擦了擦,还是湿漉漉的,下水救人时情况危急,他根本没多想,哪里会想着提要求。

    见男子殷切的看着他,只能回道:“大哥,这不算什么的,大姐开的车还在水里沉着,抓紧时间把车捞出来是正事,你们赶紧忙去吧,大姐跟孩子受了凉,最好到医院看看。”

    “那怎么行?你救了俺家两条命,我要是有恩不报,还算是人吗?”

    “行行行,你带的有衣服没,给我拿两件过来就算报答我了,腿冷的厉害,俺爷他几个还在外面冻着,你俩挤在车上他们也上不来,赶紧回去吧!”

    男人才意识到几个老头还在外面受冻,说了声对不起,让那女人去他家车上给花满衣找衣服,打开车门,让几个老头上车,王道士手脚灵便,把花满衣脱在水塘边的湿衣服跟鞋子收了上来,使劲拧干了水分,扔在后备箱里。

    女人拿了件颜色花哨的羽绒服跟裤子过来,用刚才自己用过的被子使劲的擦后座上的水,她跟孩子刚才浑身是水,花满衣怕她俩冷的架不住,让她和孩子上车吹空调,不想把后座全弄湿了。但是她俩裹的杯子也被衣服浸湿了,哪能擦得干。

    没办法,花满衣只能把自己身上裹的被子扯了下来,铺在后座上,让王道士跟周老头坐。

    男人来的时候只带了女人跟孩子的衣服,没有适合他的,拿来的女式羽绒服倒是挺大,勉强穿在里面,外面再套上自己的羽绒服,还挺暖和,穿裤子的时候犯了难,女式裤子无论如何也套不进去,一着急直接缠在了膝盖上,总比光着腿强。

    花明德也上了车,黑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恼怒,女人的愚蠢举动险些害了他的孙子,他的心里一时间过不了这个坎,但是男人的态度热情,他孙子也平安无恙,不好多说,只能生闷气。

    见花满衣死活不要回报,男子也洒脱的很,不再多说,开车带着家人离去,花满衣光着脚开车带着几个老头回家。

    身边再没有其他人,花明德这才怒道:“乖孙,你今天差点没命知道不?”

    “爷,没事的,我的水性你还不知道吗?论水性,咱花街再没有比我厉害的了。”

    “唉,你这孩子就是心好,路边站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下水的,就你能,一头就扎水里了,你就没想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恁爷我该咋办?”

    “爷,瞅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没那把握我敢下去救人?你想想,这事放你年轻时,你会站着看?”

    花明德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要是他年轻三十岁,今天第一个跳下去救人的可能就是他了,这才住了口,不再指责。

    过了吴房城再向西走,雪下的虽大,吴房去景区来往的车辆也多,积雪来不及积起就被碾散,一路缓速到了玲珑山景区,王道士下车回了道观,再往西,景区到花街的那几里上坡的水泥路不好走的很,车轮打滑,直到天黑才回到了花街。

    到了家门口,周老头坚持不让再送,他家离花家不远,开车还没他走路方便。花满衣把车停好,赤着脚从后备箱里取了湿衣服,因为下雪的缘故,天色不黑,但也没啥人在街上逛,倒也没人看到他的奇怪造型。

    蹦蹦跳跳进了屋里,脱了身上的衣服,长出了一口气,花满衣一头钻进被窝里就不再露头,大冬天在冷水里浸泡的滋味并不好受,路上开车的时候他就有些架不住,因为怕爷爷担心,强自忍着没表现出来,直到这会才感觉到筋疲力尽。

    花明德煮了姜汤,给他端了过来,他也不怕烫,几口喝完,身上暖和许多,给老爷子交代让他自己做饭吃,这会他身上没有力气,动也不想动。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明天要跟花满良一起去看守所,下这么大的雪,路肯定不好走,这下该咋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