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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岂无一尊酒

    孙老头决定要在花街住到过年再回驿城,他不是拘泥的人,下午惨败的郁闷一会就烟消云散,花街的闲适让他流连忘返,城市里人情复杂,相关或不相关的人都来找他,早就不胜其烦,花街人情简单,又有一堆才认识的老伙计,傻子才回城里去。

    他这边下了决定,周老头二话不说就去收拾房间,花满衣也邀着去他家住,孙老头欠了花家的大人情,死活不肯去花家,他跟周老头性情相投,在东厢房里安置了下来。

    回到家里,花满衣总算是得了机会,把心里的打算给爷爷和盘托出,说想在家里发展,只字不提要陪爷爷安度晚年的意思,他怕花明德会多想。

    “爷,昨晚上我跟俺四哥说了好一会,他也支持我在家里创业,你觉得咋样?”

    “在家就在家,没啥大不了,就是怕你爸会有想法。”

    二伯花正全供出了三个大学生,一个在京城,两个在魔都,混的都还不错,在花街传为一时美谈,花正声从小就不服人,他自己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花街窝憋到三十几岁,去玲珑镇开了超市之后才算是有所改善,一心要把花满衣培养成才,虽然儿子差强人意考了个二本,大河市也不像京城魔都那样说起来提气,但花满衣长的排场,又找了个大河市的女朋友,杜丽丽家境也不简单,花正声在外人面前说起儿子,也骄傲的很。

    结果花满衣狼狈而回,丢了工作,女朋友也吹了,花正声心里不美气,他是个好挣面子的,也不对外人说,但是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上回花满衣找他要钱买沙场,花正声一口回绝。

    “爷,我也想了,今后我不会用俺爸一分钱,过了年我就二十四,也该我顶门立户了。”

    “乖孙,你有这心气是好,有啥具体的打算不?”

    “就是没有打算才问你啊,爷,给个建议呗。”

    “爷老了,能给你啥建议,你别管,舍了老脸也得给你想个好办法。”

    花明德豪气冲天,吃完饭就拿着老年机打电话摇人,约了在周老头家碰面,花正全、花满树爷俩都被叫了过来,王道士、智空和尚也冒着夜色下了山,等闲不得见的花五爷花明伦也露了头。

    “大哥,啥事啊,搞得这么隆重。”

    众人围着周老头家的煤火炉子坐定,孙老头把新得的好茶贡献了出来,拎着水壶滋每人冲了一杯,心疼的嘴角直抽抽。

    “小衣刚给我说他开了春不准备出去了,大伙儿都好好想想,干个啥好呢?”花明德嘬了口茶水,慢悠悠的开了口。

    “有啥担心的,正声的超市干的挺火隆,恁大一摊子忙不过来,让小衣过去帮忙呗,迟早不都是他的?”花街近六千人的大村,针头线脑的事管不完,花五爷百忙之中被他大哥叫了过来,以为有啥事呢。

    “那不一样,正声是正声,小衣是小衣,你孙子说了,不想跟着他爹干,都想想主意,看能干个啥?”

    事是花满树起的头,这个事他有发言权:“老爷,是我跟老六说了一嘴,你说做蔬菜有没有干头?驿城人口多,我觉得还是很有前景的。”

    孙老头思考了一下,接过话头:“做蔬菜也不是不行,但驿城周边几个镇的蔬菜产业都成规模了,这会进这个行业,会不会有点晚了?”

    “要我说还是去大城市的好,小衣正经是大学毕业,到哪不好找工作?留咱这破山村有啥好的?”

    花五爷快言快语,自从二十年头里接了花明德的班成了花街一把手之后,为了花街的发展想尽了办法,几年头里有人开发小香山,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想不通花满衣堂堂大学生为啥起了念头要在这穷山破水折腾。

    “五爷,话不能这么说,大城市也不是那么好混,要我说,家里大有可为。”花满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是跨专业,说不出所以然。

    二伯花正全是个木工,只能听不能说,智空和尚、王道士方外之人,不涉俗务,想帮忙也有心无力,王道士突然道:“德哥,大孙子不是跟他二哥弄了个沙场吗,照我说赚不完的钱,你们这是急啥呢?”

    “道长,沙场有俺二哥照顾,用不着我,天天闲着不是个事啊。”花满衣郁闷道。

    “世人庸碌,得陇望蜀,怎么活不是一辈子,小衣你要肯随老道去,我那青云观的收益分你一半,悠游林下,自得逍遥,你觉得咋样?”

    “老道,你敢再多说一个字,别怪老头子跟你翻脸,不就是想让俺孙子跟你下棋么。”王道士平时端谨自守,花明德还是挺敬着他的,哪想到老道蹬鼻子上脸,居然要拐了他的孙子去,老头子不能忍,出言呵斥。

    王道士讪笑不已,他最近下棋下的疯魔,天天想着怎么才能战胜花满衣,今天听花明德说要给孙子找个出路,一顺嘴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跟着他有啥不好?道观里有徒弟照看着,有钱有闲,没事一起下下棋,吃喝玩乐,岂不美哉?在他看来,花满衣有出尘之姿,与其在尘世里跟俗人一样绳蝇苟苟,还不如跟着他逍遥一世。

    花明德活了一辈子,对老道的打算一清二楚,虽然知道老道一番美意,但孙子是他一手养大,让花满衣跟着老道学些五迷三道的本事,别说是他,花正声也不可能接受。

    “德哥,我这上边那处宅子你还记得不?”周老头低声问花明德。

    “记得啊,唉,这会说那干啥?”

    “德哥你别急,我想着宅子北边那一大片地能不能干点啥?”

    花明德还没回答,花五爷嚷了起来:“周哥你别出瞎包点子了,那块地撂那多少年了都没成过庄稼,种啥啥不成,可别坑俺孙子。”

    周老头缓缓道:“大孙子不就是学农业的吗,那么大一块地在那扔着怪可惜的,要是能利用起来,小衣也有个出路不是?”

    从花街上山的路向北,小香山的东北侧也有座荒山,两座山中间夹着一大片荒地,水库的干渠从旁边流过,这片地是上个世纪集体时开荒出来,地面挺宽,有二百来亩,说来也奇怪,啥庄稼也种不成,地里面都是石头,撂荒至今。

    “五爷,明个我去瞅瞅行不?”

    “那有啥不行的,这块地既不是基本耕地,也不是机动地,你真要瞅上了那真是烧高香了,不要钱都中,五爷倒去了块心病。”

    花五爷笑呵呵的说着,那块地是生产队时期开荒出来的,种过小麦,也种过高粱、玉米、大豆,凡是能种的作物试了个遍,没有一样能成的,地看着挺平整,但地面下埋了不少石头,纯粹就是块废地。

    花满衣不信邪,第二天一早就拿了把铁锨拖着爷爷去看地,到了街西头碰到周老头跟孙老头,也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上了山坡往北是土路,杂草丛生,幸亏冬天草都是枯的,要是夏天还真不好走,到了地里,花满衣挖了一锹土,也不嫌脏,捏了土放嘴里品尝。

    “小衣可以啊,连土都敢吃,挺像那么回事。”孙老头打趣道。

    “孙叔,上大学时老师教过怎么尝土,一尝就知道个大概。”

    “咋样,尝出来没有?”花明德问道。

    “味儿有点苦,按老师的说法,碱性有点大。”花满衣吐掉嘴里的土,使劲铲了一锹,结果挖到了石头上,铁跟石头摩擦出难听的声音,差点把锹弄坏,换了几个地方,薄薄的土层之下,到处都是石头蛋子。

    “爷,这块地不好摆弄,碱性大还能用有机肥中和一下,满地的石头咋整啊?”

    “原来庄稼不也种进去了?”

    “爷,原来是种进去了,但是不打粮食啊,一是土壤偏碱性,二是种的太浅,农作物的根扎不进去,根系不发达,肯定成不了庄稼。”

    “小衣你的意思是土壤碱性好解决,地里的石头才是阻碍是不?”孙老头的归纳能力很强,听出了门劲头。

    “孙叔说的对,碱性大不怕,买点有机肥或者农家肥撒上,沤上几个月就是好地。”

    别的都好说,就是埋在土层下的石头烦人,要是用大拖拉机犁地,有多少犁铧也不够毁的,几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想不好的办法。

    周老头突然福至心灵:“德哥,前几天去汝南经过宿鸭湖,咱们那么大的湖都挖出来了,凭啥呢,不还是靠人多?我就不信摆弄不了这二百来亩地。”

    花明德一拍大腿:“梦淮说的对啊,人多力量大,一人一把铁锹,硬掘也把石头给它掘出来。”转念一想又有些灰心:“现在的人跟过去不一样,怕是不好使唤啊?”

    “爷,你想啥呢,肯定不能白使唤人,咱得出钱,只要能把地里的石头解决,剩下就不是事。”

    “那中,给你五爷打电话让他过来,这事就这么定了。”

    花明德霹雳火性子,说干就干,一个电话把花五爷召唤过来,明确了要种这块地,看出个什么价钱合适。

    “大哥,这本来就是荒地,小衣要种,那就拿去种呗,什么钱不钱的?”

    “五爷,那不行,再咋说也是花街的公有财产,不出钱怎么行?”

    “你这孩子咋就不灵性呢,五爷是向着你的听不懂,你要是赔钱了咋办?”

    花满衣坚决不落话把子,要是免费拿了这块地,花了钱把地整好,刚开始肯定没人说怪话,真要是赚了钱,保不准会有人说三道四,到时候爷爷和五爷面子都不好看。

    “五爷,我是这么想的,整地肯定得不少花钱,我再拿五万块钱,签十年合同,任谁也没法说嘴,你看这么办行不?”

    “中,依你,等会我先去村里给那几个通通气,下午就把合同签了。”转头去问花明德“大哥,还有啥要交代的没?”

    “还真有,你在村委门口贴个告示,咱村的闲人多,看有人愿意干活不,前段才下了雪地软乎,这几天不上冻,明天咱就开始整。”

    “中!”

    花五爷回去跟村委其他成员通了气,结果毫无悬念,那块地撂荒了几十年都没人打主意,这会有人愿意出钱承包,傻子才不愿意。

    一个下午,花老大家出了傻孙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花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