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念之间

    飞机在这座无处不飞花的城市上空盘旋下降，若兮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这里留下了她人生最精华的岁月痕迹，这些痕迹太斑驳，深深浅浅，刻骨铭心，自从去帝都工作，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回来的，因为失败的爱情是对她自信的粉碎性辗压，只要一提到这座城市她就想哭，她的整个世界变成了灰色，帝都的繁华并不能治愈她受伤的心，她像一只小刺猬，缩着头卷着身子躲在角落，曾经最爱帝都的各大商场，疯狂的折扣和逛不完的店，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公司离住处就步行五分钟的距离，她每天疲惫到连门都不想出，整个人像丢了魂，小伙伴们不敢问，他们知道这个年轻的小领导肯定遇上什么过不了的坎了，只是试探性地关心一下。若兮也知道自己生病了，看遍京城的名中医，有一次好不容易挂到一个老中医的号，进门坐下，老中医把完脉，问了一句“是不是生活发生什么变故了？”若兮看着这个陌生人答了一句“我离婚了！”接着就哇哇大哭，老中医并不吃惊，只说了句“哭出来就好了，肝抑气滞，不是药能调得好的。”若兮找不到人说她的心里话，偶尔接到前老公的电话，还没开腔，就嚎啕大哭，对方也就狠心挂断了。若兮伤心的不是离婚本身，而是她一直以为凭着自己的爱可以改变对方，但是没人告诉她“如果你这样想并且这样做的话，这婚姻基本上就完了。”大学一毕业，她和风同时进了这家老国企，命运弄人，把本来不该相遇的两人拉到了一块儿，彼时若兮准备出国，但是工作学习太枯燥，所以，宿舍楼的单身同事一约，大家就一起吃吃饭、唱唱歌、爬爬山，和若兮一个办公室的女生喜欢风，常常和若兮提起风，若兮没太在意这个人，直到一群人K歌，风用尽全力吼了一首《三万英尺》，若兮才定眼看了看这个瘦瘦高高，不是很帅气的男生。那一年第一次天空飞雪，在这座南方城市实属罕见，风邀请若兮和朋友一起吃饭，若兮去了，看到风和朋友聊得开心，发现这个原本有点害羞的男生居然还有点幽默，再后来，风约若兮看电影，说是排了一下午的队才买到的票，若兮不好拒绝，电影是什么名字若兮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天以后他们成了恋人，当时的若兮一个人在这座父母希望她立足的城市无依无靠，风的出现让若兮不再孤单，他们逛遍城市的每个角落，吃串串都觉得人生很美好。可是，就在他们相恋的第二年，地震频发，若兮住在公司的单身宿舍，舍友都回家了，她好害怕，因为这楼是七十年代建的，那天晚饭后若兮很想风留下来以便有个照应，可是风说父亲出差了，家里只有妈妈和弟弟，他必须回去，若兮没有强留他，只是心有点痛，晚上熄了灯，看着空旷的房间，有点失落，听到外面有人声，若兮开门，楼上的单身们正约着一起去空旷的广场睡一晚，因为说地震局内部消息说今晚有大地震，看到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的若兮，问她要不要一起？若兮本来胆子就小，一听大家都走，这幢老楼就空了，迅速收些细软跟着他们去了广场，到广场时看到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搭帐篷的，有围成一团讲故事的，还有弹吉他唱歌的，若兮跟着单身同事们找了一小块空地坐下来，熬了大半夜，听经历过地震的同事说地震时的各种状况，她看看人群中没有风，有点难过，这个时候他居然扔下她去陪家人，年轻的时候我们很容易给喜欢的人找借口说服自己，若兮想着想着睡着了，同事摇醒她的时候天空有点飘雨，旁边有同样出来避难的客车，司机开了门，给陌生的大家上去休息，天边泛着白光，同事说他们小时候经常一晚上守在广场没地震，早晨一进家门地震了，听得大家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朝霞终于挂满了天空，虚惊一场的夜，大家说还是回去吧，洗洗该上班了，有点遗憾没有地震，却更庆幸躲过一劫。第二天，若兮请了假坐上回老家的大巴，风在大巴门口守着，希望若兮原谅他昨晚丢下她，但是若兮经历了漫长的提心掉胆的一夜，只想回老家睡个踏实觉，不管风怎么劝，她都不下车，风只好看着大巴缓缓开出站台，若兮以为他们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当你莫名其妙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坏你总能原谅，虽然若兮的家人强烈反对，若兮依然相信那天风丢下她只是一时糊涂，全然不顾家人的意见和风结了婚，婚后若兮发现风就是一个长不大的男孩，若兮在他的心里永远没位置，这份只有一方停止步伐等待对方追上的婚姻终于在若兮去帝都工作的第三年彻底结束。若兮哭了半年，风一直希望若兮回心转意，可是每次都在若兮决定重新开始的节点发生一些意外。直到他们相约一起去下龙湾，躺在甲板上，看着满天的星星，他们聊了很多很多，夜深人静，风起身拉着若兮，把若兮拥入怀中，若兮突然发现自己像抱着一颗木头，曾经的心潮澎湃、曾经的难舍难分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连温暖都感觉不到，若兮有点害怕，怎么突然对这个自己死去活来爱了几年的人没感觉了，什么情况？风似乎也感觉到了若兮的变化，他们都很默契地结束了这次旅行，从越南带回来的酒他们相约下次见面时一起喝，可是，自从那一别，若兮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因为所有的爱恨情仇都留在了时光里。爱开始时没有理由，结束时也不在预期。若兮只依稀地记得牵手的第一天高兴得想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恋爱了、还记得为了第二天要还银行的三万块钱两人握紧双手熬了一夜也没想出来找谁借、更记得他最后一次看自己时心疼地摸着她的脸说“怎么那么憔悴？”可是，爱就这样突然消散了，若兮自己都有点惊讶，人生最美的十年留给了那座城市和他，时间过得再久，吵过架的路口、压过无数次的马路都在那里，太熟悉也让人太难忘记，不能一起走的那些年的爱人，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很多人没有办法等待，只是相交的两条线，看着眼前这个根本不问若兮过去的现任，还有这个可能长大也不心疼妈的儿子，人生，留给你的永远只有回忆，不管回忆是甜蜜还是心酸，都已经回不去，那些逝去的爱，会在某个时空穿越的瞬间跳出来撕扯你的心，只是你的心伤痕太多，已经不知道疼的是哪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