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处暑

    今年的夏天特别长，热浪充满着整个房间，蒸发光你身上仅存的一点生活激情，除了坐在摇摇椅上发呆，什么也不想做，整个身体像一滩烂泥，怎么也提不起来，白天在公司有空调，因为忙碌，并不觉得夏天难熬，回到拒绝装空调的家，夏天才真正地包围开来，楼下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没有风流动，从来怕冷不怕热的若兮都热得开始怀念这座城市下冻雨的冬天，好在，已经过了处暑，估摸着也就再热个一两个月，冬天就要来了。

    公司上月突发的公告印证了若兮的判断，新来副总被任命为常务副总，其实也就是个过渡期，没大问题的话几月后他就是总经理。新领导一般来说都是前半年一副亲和力极强的样子，后半年开始进入角色，笑弯的眯眯眼没有了，只有一脸的严肃认真。大家对他的期望值极高，无论是学历背景、工作经历还是情商，都被众人看好，以为他的到来应该带来些前所未有的变化，比如人事、比如管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伙发现，坐到这个位子的人估计都会变脸，实际惠民方案没有，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呆在这个位子的种种做秀，唉！城头变化大王旗，干活的还是干活的，撒蛋们开始还是紧张了一下，可是见着这位新来的领导也是靠着强大的关系背景空降到这里，且处处有意彰显其不可撼动的后台，撒蛋们心里的石头又落地了，他们是一伙的。

    若兮休了个长假，回了趟老家，去了几十年没有回去过的祖坟，看看祖先们逃难来到这里落脚的地方，再想想自己，虽然也没光宗耀祖，但是好歹凭自己的努力落脚到了现在这个青山绿水环绕的省城，有份稳定的工作，有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小家，过着天天打卡上下班，定时领工资的平凡日子，虽然不想躺平，却也没有站起来的理由，毕竟，放眼看招聘广告，年龄已经超限，再想通过正常渠道去体制内的其它公司已经不可能，非正常渠道又要自己弯下腰，放弃那点可怜的尊严，还不一定比现在这份工作好。思前想后，如果不是有什么很好的创业机会，也就只能委曲求全在这里呆到退休。

    推了好多次的同学会，这回再没理由推掉，好久没见大家，还是见一见，不在人前不在人后，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如既往地大家都在对同学中唯一的厅级干部谄媚，只有若兮也不怎么把这当回事儿，一是自己也没什么所求于他，二是当年他追求自己，自己没答应，如今对方总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没有做官太太的命，若兮安慰自己，如果当年答应了对方，估计对方也是花了各种精力讨好自己，哪还有什么精力谋事业，所以，有因必有果，这也好，在对方心中永远有一小块青草地，彼此都有最美好的青春回忆，不掺杂任何现实的无奈和琐碎，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也是最想珍惜的。

    同学们基本上在自己多年经营的岗位上小有成就，也有失意落魄的，若兮突然想到钻井的故事，这些在酒桌上敢大声说话的也就是那个一直在一个地方打井的家伙，有的打出了石油，有的打出了泉水，不管怎样都有收获，但是对于这口井以外的世界，基本上是无知的，或是浅薄的；有几个在酒桌上不怎么说话的，大抵是那帮不停换地方打井的，有的也打到了水，有的一无所获，日子平淡或拮据，但是因为换了不同的地方打井，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较为全面和丰富，说话也比较柔和，因为见多识广，并不会夜郎自大，从另一个层面来讲，这些打了很多井的家伙人生阅历更丰富，虽然现在单项评分并不高，可是综合评分却不低，若兮更喜欢和后面这群人交流，因为人生有起落，对生命的领悟也更深刻。

    酒过几巡，大家先后撤了，若兮没喝酒已经很多年，因为当年想通过酒让自己忘记一切烦恼却最终发现并不能，除了豪情举杯时的小小麻醉外，留给自己的只有更深的痛，所以，对酒，一直没有任何热爱，从这一点来看，若兮是理智到让人有点害怕，从来不借酒浇愁，更不会借酒撒野，虽然这个城市到处都是酒文化，一桌饭，酒钱比饭钱贵很多，半夜满街是说酒话的家伙。保持清醒是对自己负责，酒醒过后的短暂落寞并不让人享受。

    老好人上司最近常常提起轮岗的事，若兮也想轮，但是想不到轮去哪里可以轻松一点，这里虽然累，但是经过几年的拼杀，现在也算上了正轨，其它地方还一片狼迹，换去那里说不定又要从头清理，企业就是这样，有些人只靠一把钥匙就可以通天，不管换到哪里好像都挺胜任的样子，有些人拿了好多钥匙，却总有一扇门不知道怎么打开。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终于开学了，一切进入正轨，没有小粘虫在身边，独处的时间多了起来，是时候整理一下屋子，丢丢回忆，收拾得体，人这一生也长也短，不要把时光消磨在职场那些无聊的争斗中，日子是自己给的，要甜要咸，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