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赌约
李从心暗道不好：他曾经听母亲说过，大哥孟山河当年是江洋大盗，正是进入司马家行窃被打伤，这才寄居在家里。难不成眼前这个刘管家把十多年前的事都翻找出来了？
这两年李从心做牙郎行当，经常遇到一些中间油水很大的买卖，但当着卖方和买方的面都不能表现出来，一表现出来就露馅了。他也由此练就了一番遇事波澜不惊的能力。所以心中慌乱，但脸上神色不改。
他打个马虎眼：“我大哥是个城边卖肉的屠夫，和我一样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怎么劳烦您过问？”
“孟山河。”刘管家眯着眼睛道：“你们家的肉司马府上也买过。是个凭良心做生意的好人家。”
“您过奖了。”
“好人家，就不怕别人知根知底。你是刚出生时被李刘氏收养；你二哥是故交好友托付给李刘氏，而且因为其亲生父母是剑州驱傩司的人，这事还是官府特批的凭证。这些都没有问题。偏你大哥，被收养时已经二十九岁，且之前的生平经历并未写明，你得给我唠一唠。”
刘管家说话绵里藏针，但李从心却从中嗅出无限生机：首先，刘管家并没有把大哥的身份与十六年前的行窃案联想到一起——估计司马家这么多年来并不时刻太平，早把那件小事忘得一干二净；其次刘管家说大哥二十九岁之前的生平经历并未写明，那就表示自己可以胡编乱造，他也没什么依据检验正误。
“您是不知道。我母李刘氏一生劳苦，三十多年前，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养父就早早去世；几年后，她开始独自抚养我二哥这个故人之子，小的太小，老的又越发的老，孤儿寡母日子哪有那么好过？家里连个干活的人都没有。
没办法，我母亲便从过往商队手里买下一个体格壮硕的奴隶好挑水劈柴，也就是我大哥。我母亲见大哥干活实诚，心地和她一样良善，就认了他做儿子。
去官府改户籍的时候，有这般当奴隶的经历总归是不好看。我母亲就打点一番，给抹去了他的奴籍。”
当年李刘氏到底如何运作，给孟山河成功上了户籍李从心不得而知，但想来逃不开一个“钱”字。
刘管家“嗯”了一声，又咂摸一会，没觉察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便点点头：“从今以后你就跟着三少爷。家里很多事情不方便你插手，不该问的、不该看的，你都管着点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是。从今以后，除了三少爷的事，我就是个瞎子、聋子。”
“听说你以前是杂市上卖糖的？可有过这样伺候人的经历？”
“卖糖是个副业，赚不了几个钱。主要是瞄着杂市附近哪里有买主和卖主，我从中撮合。”
“哦！”刘管家恍然大悟道：“早听说净酆城有个孩子牙郎，原来就是你呀。”
“是我是我。”
刘管家贴近李从心，在他耳边小声道：“在外面做生意呢，是做狼，要敏锐，要凶狠；在府上当下人呢，是做狗，要迟钝，要温顺。按着规章制度叫那么几声就行。”说罢拍了拍李从心的后背。
虽说把李从心比喻成狗，但刘管家这话确实是出于好心。李从心连忙笑着点头应承。
刘管家也不再说什么，在合同上盖下印章，吩咐人给他准备行李被褥、安排床铺。
李从心与负责后厨的人住在一起，一张通铺睡五个人。李从心洗漱完毕，铺好床便钻进了被窝。他顺着窗户看着天上的明月，不由得出神。
在人间九州，明月有着相当高的地位。神话中，它是仙人飞升后居住的无为清净天。那里没有生、老、病、死，亦无贫穷、仇恨、忧虑、焦躁。无贪欲而用其间至宝，无劳苦而享天上极乐。
李从心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抱明月而长终，飞升至无为清净天。
卖糖的独眼老摊主，一生孤苦，不知从前是否有过什么罪行，但自相识以来，其心向善，对自己更是照顾有加。如今被人无端杀害，可得飞升？
自己的养母李刘氏，慈善悲悯，收养无数无家可归的孩子，双手清贫而内心富有，年轻守寡而晚年多子。老人家百年之后，可得飞升？
自己，边城一名小小牙郎，油嘴滑舌只为生计，打小算盘、花小心思、赚取蝇头小利，对人间无大功亦无大过，如今想为人报仇置身险地。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得飞升？
司马临渊暴虐凶残，染血无数，欺上以得驱傩校尉之名为堂皇冠冕，压下以获财富及他人性命来壮大家族、增长功力，假如他真在修真一路走到顶峰，或者机缘巧合获得秘术，可得飞升？
明月啊明月，你夜夜照耀人间，清辉所到之处，不厚此，不薄彼，可你是否真的公平，让每一个好人长生此间，让每一个坏人万劫不复？
李从心轻轻叹了口气：坏人都注定万劫不复的话，自己也不必混进司马家来了。那么眼下最难的，还是如何除掉司马玉衡。这家伙是个蠢蛋不假，但身边有司马家的保护，还会使兵器，似乎颇有些拳脚功夫。
强攻不行，只能智取。想办法用毒药之类。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算自己侥幸得手，但刚来到司马玉衡身边他就突然暴毙，那自己也难逃干系。李从心可没打算就此了结残生。
所以，千万不能心急，要徐徐图之，先一步一步得到司马玉衡的信任，然后再找一个万全时机……眼下，就当没有这回事，好好在这里当个下人。
“干嘛呢？”一个声音突然问道。
“哦，在想怎么稳妥地干掉……”李从心侧脸一瞧，惊觉来人正是司马玉衡。
李从心：“……”
“干掉什么？话怎么说一半？”司马玉衡一脸天真地问道。
“干掉御风队。我是红鹰队的球迷。”
九州之内，最流行两种运动，一是马球，二是蹴鞠。马球对场地、马匹要求极高，在上流社会的圈层里更受追捧；蹴鞠则更为亲民、受众更广，上到王侯将相、修真宗门，下到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处处可见人参与、评论。李从心所说的“御风”“红鹰”都是净酆城内的蹴鞠队伍。
“啊。”司马玉衡说，“我是御风队的老板。”
李从心：“……”
司马玉衡自称老板，但御风队并非他一个人投资，而是与圈子里七八个公子哥一起出钱。司马玉衡大约占了五分之一的股份。
李从心消息灵通，御风队背后有司马家插手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一是慌张说错了。此时他将错就错：“是么，我之前倒是不知道。这么说的话，那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您投出去的钱了。按照这个形式发展，红鹰队必然会把御风队压得永无出头之日。这不仅体现在最近几场比赛的胜负上，更体现在御风队整体的精神面貌和竞技态度上。”
司马玉衡显得有些激动。“那你觉得御风队的出路是什么？”
“明律正心，凝众如一。”
“怎么解释？”
“明确规章制度，严格执行赏罚规则，以此来让队员端正态度；加强团队整体的训练磨合，让一群人像一个人那样行动。”
屋子里其他人眼见三少爷进来，都慌忙起身站到地上。司马玉衡不理会他们，坐在炕沿边，拉着李从心的手。“你是懂球的！”司马玉衡心跳加快，嘴唇发白。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我在球队里提意见，其他几个老板都笑话我、反对我。以后我带着你跟他们去谈，你嘴皮子比我利索。”
李从心瞪大眼睛，心道：这暗杀计划改建队计划了？
第二天李从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身旁其他人都有各自任务，唯独他没有。最后还是被司马玉衡叫醒的：“赶紧起床，跟我走。”
“干嘛去？”
“带你去见御风队的那些个老板。”
半个时辰后，李从心坐在了净酆城内最大的酒楼——四通酒楼的雅间里。
屋子里一堆公子哥：章县令家大公子、孔县尉的侄子、四通酒楼的朱老板、珠宝商人何太平的女婿和小儿子、慈心药房坐诊医师刘大夫的关门弟子、两界镖局的杨镖头，再加上司马家的三少爷司马玉衡。
个顶个在净酆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东倒西歪地聚在酒楼里，打哈欠的打哈欠，趴桌子的趴桌子。
李从心只能站着，也只配站着。
孔县尉的侄子道：“三爷，三少爷，司马家的三少爷诶。您大清早把我们这群人叫过来干嘛呀。您要是怪罪我们没给您生日道贺，哥几个补上。来来来，哥几个摆摆手。”这群公子哥习惯了晚睡晚起，日上三竿在他们眼里，就和农家人眼中的黎明破晓没什么差别。
说罢，屋子里几个人皆是双手抱拳，拳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上下晃动，敷衍又潦草。
“还早嘛？不早了兄弟们！再晚点，咱们就得彻底被红鹰队踩在脚底下了。就那么几个鞋都买不起的孩子，把咱们高薪供养的那帮猪当球踢，说出去我这脸都没地方搁。”
“没地方搁你贴屁股上啊，正巧跟脑子又能挨着了。”两界镖局杨镖头笑道。
县令家公子两手一摊：“钱，我花了；人，我从外边给请过来了。那踢不过就是踢不过，还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司马玉衡一拍桌子，整个人站起来，一把拉过李从心按在凳子上，“问他！”
李从心：“……”
“他？”众人惊诧。
“他是谁？”公子哥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啊。我以为是玉衡的随身下人。”
慈心药房坐诊医师刘大夫的关门弟子童秀方笑道：“我认识你，你是杂市上的牙郎，叫李……李……李从心。”童秀方思考一会，总算记起了他的名字，“你大哥在城南开猪肉铺，二哥在南境长城做劳工。对不对？我经你手买过一批药材。”
公子哥们哄堂大笑：“找牙郎管球队，你怎么不找屠夫绣花呢。”
司马玉衡的脸在嘲笑声中逐渐变红，像青虾飞蟹在沸水中饱受煎熬。他在后面捅了捅李从心：“你说说。”
“我说什么？”李从心问。
“你就把昨晚说的那些话，跟我再说一遍。”
孔县尉的侄子笑得最大声：“怎么着？把你俩昨晚床上你侬我侬的话再说一遍？”
“昨晚……”李从心拍着脑袋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我昨晚跟他说，让你们把球队交给我打理一个月。一个月后的比赛里，我一定让御风队踢赢红鹰队。”
孔县尉的侄子抱着李从心的肩膀：“好兄弟，我就问你一句话，凭什么？”论职位，县尉比驱傩校尉要高，所以孔县尉的侄子素来不把司马玉衡放在眼中，更何况司马玉衡带来的一个牙郎。
李从心站起身，拿过司马玉衡手中的宝剑，放在桌子上问众人：“这是好东西？”
此剑名曰“精诚”，是修真三大宗门之一道德清净宗的一位修真者赠与司马临渊的宝剑，净酆城内未有可与其争锋者。司马玉衡出生时，司马临渊对他寄予厚望，将这把宝剑给了他。
这些细情李从心都是不知道的，但他是个识货的人，这把宝剑，即便是屋子里一群公子哥，也没几个配得上。
见公子哥们纷纷点头，李从心道：“一个月后，御风队输了，宝剑归各位所有。当然，怎么分配你们内部消化。”
司马玉衡焦急道：“这是我父亲赐予我……”长大以后，因为性格里的愚钝懦弱，司马临渊再未正眼瞧过司马玉衡，更遑论这般精心贵重的礼物，所以司马玉衡对它很是珍惜。
李从心贴在司马玉衡耳边：“你想不想在这群公子哥这赚到面子？”
司马玉衡思索片刻，然后抿着嘴唇，坚定点点头。
李从心继续对众人说：“一个月后，御风队赢了，那么这支蹴鞠队以后便完全由三少爷管理，但各位每人每月拿出白银五十两以资球队开支。”
公子哥们保持着安静。过了一会，县尉侄子问道：“签字画押？”
李从心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孔瑞。”
“孔公子，咱们再单独签一份。一个月后，红鹰队赢了，你杀我头；御风队赢了，你从我胯下钻过去。”
孔瑞：“……”
“签字画押。”李从心道。
这两年李从心做牙郎行当，经常遇到一些中间油水很大的买卖，但当着卖方和买方的面都不能表现出来，一表现出来就露馅了。他也由此练就了一番遇事波澜不惊的能力。所以心中慌乱，但脸上神色不改。
他打个马虎眼：“我大哥是个城边卖肉的屠夫，和我一样是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怎么劳烦您过问？”
“孟山河。”刘管家眯着眼睛道：“你们家的肉司马府上也买过。是个凭良心做生意的好人家。”
“您过奖了。”
“好人家，就不怕别人知根知底。你是刚出生时被李刘氏收养；你二哥是故交好友托付给李刘氏，而且因为其亲生父母是剑州驱傩司的人，这事还是官府特批的凭证。这些都没有问题。偏你大哥，被收养时已经二十九岁，且之前的生平经历并未写明，你得给我唠一唠。”
刘管家说话绵里藏针，但李从心却从中嗅出无限生机：首先，刘管家并没有把大哥的身份与十六年前的行窃案联想到一起——估计司马家这么多年来并不时刻太平，早把那件小事忘得一干二净；其次刘管家说大哥二十九岁之前的生平经历并未写明，那就表示自己可以胡编乱造，他也没什么依据检验正误。
“您是不知道。我母李刘氏一生劳苦，三十多年前，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养父就早早去世；几年后，她开始独自抚养我二哥这个故人之子，小的太小，老的又越发的老，孤儿寡母日子哪有那么好过？家里连个干活的人都没有。
没办法，我母亲便从过往商队手里买下一个体格壮硕的奴隶好挑水劈柴，也就是我大哥。我母亲见大哥干活实诚，心地和她一样良善，就认了他做儿子。
去官府改户籍的时候，有这般当奴隶的经历总归是不好看。我母亲就打点一番，给抹去了他的奴籍。”
当年李刘氏到底如何运作，给孟山河成功上了户籍李从心不得而知，但想来逃不开一个“钱”字。
刘管家“嗯”了一声，又咂摸一会，没觉察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便点点头：“从今以后你就跟着三少爷。家里很多事情不方便你插手，不该问的、不该看的，你都管着点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是。从今以后，除了三少爷的事，我就是个瞎子、聋子。”
“听说你以前是杂市上卖糖的？可有过这样伺候人的经历？”
“卖糖是个副业，赚不了几个钱。主要是瞄着杂市附近哪里有买主和卖主，我从中撮合。”
“哦！”刘管家恍然大悟道：“早听说净酆城有个孩子牙郎，原来就是你呀。”
“是我是我。”
刘管家贴近李从心，在他耳边小声道：“在外面做生意呢，是做狼，要敏锐，要凶狠；在府上当下人呢，是做狗，要迟钝，要温顺。按着规章制度叫那么几声就行。”说罢拍了拍李从心的后背。
虽说把李从心比喻成狗，但刘管家这话确实是出于好心。李从心连忙笑着点头应承。
刘管家也不再说什么，在合同上盖下印章，吩咐人给他准备行李被褥、安排床铺。
李从心与负责后厨的人住在一起，一张通铺睡五个人。李从心洗漱完毕，铺好床便钻进了被窝。他顺着窗户看着天上的明月，不由得出神。
在人间九州，明月有着相当高的地位。神话中，它是仙人飞升后居住的无为清净天。那里没有生、老、病、死，亦无贫穷、仇恨、忧虑、焦躁。无贪欲而用其间至宝，无劳苦而享天上极乐。
李从心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抱明月而长终，飞升至无为清净天。
卖糖的独眼老摊主，一生孤苦，不知从前是否有过什么罪行，但自相识以来，其心向善，对自己更是照顾有加。如今被人无端杀害，可得飞升？
自己的养母李刘氏，慈善悲悯，收养无数无家可归的孩子，双手清贫而内心富有，年轻守寡而晚年多子。老人家百年之后，可得飞升？
自己，边城一名小小牙郎，油嘴滑舌只为生计，打小算盘、花小心思、赚取蝇头小利，对人间无大功亦无大过，如今想为人报仇置身险地。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得飞升？
司马临渊暴虐凶残，染血无数，欺上以得驱傩校尉之名为堂皇冠冕，压下以获财富及他人性命来壮大家族、增长功力，假如他真在修真一路走到顶峰，或者机缘巧合获得秘术，可得飞升？
明月啊明月，你夜夜照耀人间，清辉所到之处，不厚此，不薄彼，可你是否真的公平，让每一个好人长生此间，让每一个坏人万劫不复？
李从心轻轻叹了口气：坏人都注定万劫不复的话，自己也不必混进司马家来了。那么眼下最难的，还是如何除掉司马玉衡。这家伙是个蠢蛋不假，但身边有司马家的保护，还会使兵器，似乎颇有些拳脚功夫。
强攻不行，只能智取。想办法用毒药之类。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算自己侥幸得手，但刚来到司马玉衡身边他就突然暴毙，那自己也难逃干系。李从心可没打算就此了结残生。
所以，千万不能心急，要徐徐图之，先一步一步得到司马玉衡的信任，然后再找一个万全时机……眼下，就当没有这回事，好好在这里当个下人。
“干嘛呢？”一个声音突然问道。
“哦，在想怎么稳妥地干掉……”李从心侧脸一瞧，惊觉来人正是司马玉衡。
李从心：“……”
“干掉什么？话怎么说一半？”司马玉衡一脸天真地问道。
“干掉御风队。我是红鹰队的球迷。”
九州之内，最流行两种运动，一是马球，二是蹴鞠。马球对场地、马匹要求极高，在上流社会的圈层里更受追捧；蹴鞠则更为亲民、受众更广，上到王侯将相、修真宗门，下到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处处可见人参与、评论。李从心所说的“御风”“红鹰”都是净酆城内的蹴鞠队伍。
“啊。”司马玉衡说，“我是御风队的老板。”
李从心：“……”
司马玉衡自称老板，但御风队并非他一个人投资，而是与圈子里七八个公子哥一起出钱。司马玉衡大约占了五分之一的股份。
李从心消息灵通，御风队背后有司马家插手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一是慌张说错了。此时他将错就错：“是么，我之前倒是不知道。这么说的话，那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您投出去的钱了。按照这个形式发展，红鹰队必然会把御风队压得永无出头之日。这不仅体现在最近几场比赛的胜负上，更体现在御风队整体的精神面貌和竞技态度上。”
司马玉衡显得有些激动。“那你觉得御风队的出路是什么？”
“明律正心，凝众如一。”
“怎么解释？”
“明确规章制度，严格执行赏罚规则，以此来让队员端正态度；加强团队整体的训练磨合，让一群人像一个人那样行动。”
屋子里其他人眼见三少爷进来，都慌忙起身站到地上。司马玉衡不理会他们，坐在炕沿边，拉着李从心的手。“你是懂球的！”司马玉衡心跳加快，嘴唇发白。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我在球队里提意见，其他几个老板都笑话我、反对我。以后我带着你跟他们去谈，你嘴皮子比我利索。”
李从心瞪大眼睛，心道：这暗杀计划改建队计划了？
第二天李从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身旁其他人都有各自任务，唯独他没有。最后还是被司马玉衡叫醒的：“赶紧起床，跟我走。”
“干嘛去？”
“带你去见御风队的那些个老板。”
半个时辰后，李从心坐在了净酆城内最大的酒楼——四通酒楼的雅间里。
屋子里一堆公子哥：章县令家大公子、孔县尉的侄子、四通酒楼的朱老板、珠宝商人何太平的女婿和小儿子、慈心药房坐诊医师刘大夫的关门弟子、两界镖局的杨镖头，再加上司马家的三少爷司马玉衡。
个顶个在净酆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东倒西歪地聚在酒楼里，打哈欠的打哈欠，趴桌子的趴桌子。
李从心只能站着，也只配站着。
孔县尉的侄子道：“三爷，三少爷，司马家的三少爷诶。您大清早把我们这群人叫过来干嘛呀。您要是怪罪我们没给您生日道贺，哥几个补上。来来来，哥几个摆摆手。”这群公子哥习惯了晚睡晚起，日上三竿在他们眼里，就和农家人眼中的黎明破晓没什么差别。
说罢，屋子里几个人皆是双手抱拳，拳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上下晃动，敷衍又潦草。
“还早嘛？不早了兄弟们！再晚点，咱们就得彻底被红鹰队踩在脚底下了。就那么几个鞋都买不起的孩子，把咱们高薪供养的那帮猪当球踢，说出去我这脸都没地方搁。”
“没地方搁你贴屁股上啊，正巧跟脑子又能挨着了。”两界镖局杨镖头笑道。
县令家公子两手一摊：“钱，我花了；人，我从外边给请过来了。那踢不过就是踢不过，还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司马玉衡一拍桌子，整个人站起来，一把拉过李从心按在凳子上，“问他！”
李从心：“……”
“他？”众人惊诧。
“他是谁？”公子哥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啊。我以为是玉衡的随身下人。”
慈心药房坐诊医师刘大夫的关门弟子童秀方笑道：“我认识你，你是杂市上的牙郎，叫李……李……李从心。”童秀方思考一会，总算记起了他的名字，“你大哥在城南开猪肉铺，二哥在南境长城做劳工。对不对？我经你手买过一批药材。”
公子哥们哄堂大笑：“找牙郎管球队，你怎么不找屠夫绣花呢。”
司马玉衡的脸在嘲笑声中逐渐变红，像青虾飞蟹在沸水中饱受煎熬。他在后面捅了捅李从心：“你说说。”
“我说什么？”李从心问。
“你就把昨晚说的那些话，跟我再说一遍。”
孔县尉的侄子笑得最大声：“怎么着？把你俩昨晚床上你侬我侬的话再说一遍？”
“昨晚……”李从心拍着脑袋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我昨晚跟他说，让你们把球队交给我打理一个月。一个月后的比赛里，我一定让御风队踢赢红鹰队。”
孔县尉的侄子抱着李从心的肩膀：“好兄弟，我就问你一句话，凭什么？”论职位，县尉比驱傩校尉要高，所以孔县尉的侄子素来不把司马玉衡放在眼中，更何况司马玉衡带来的一个牙郎。
李从心站起身，拿过司马玉衡手中的宝剑，放在桌子上问众人：“这是好东西？”
此剑名曰“精诚”，是修真三大宗门之一道德清净宗的一位修真者赠与司马临渊的宝剑，净酆城内未有可与其争锋者。司马玉衡出生时，司马临渊对他寄予厚望，将这把宝剑给了他。
这些细情李从心都是不知道的，但他是个识货的人，这把宝剑，即便是屋子里一群公子哥，也没几个配得上。
见公子哥们纷纷点头，李从心道：“一个月后，御风队输了，宝剑归各位所有。当然，怎么分配你们内部消化。”
司马玉衡焦急道：“这是我父亲赐予我……”长大以后，因为性格里的愚钝懦弱，司马临渊再未正眼瞧过司马玉衡，更遑论这般精心贵重的礼物，所以司马玉衡对它很是珍惜。
李从心贴在司马玉衡耳边：“你想不想在这群公子哥这赚到面子？”
司马玉衡思索片刻，然后抿着嘴唇，坚定点点头。
李从心继续对众人说：“一个月后，御风队赢了，那么这支蹴鞠队以后便完全由三少爷管理，但各位每人每月拿出白银五十两以资球队开支。”
公子哥们保持着安静。过了一会，县尉侄子问道：“签字画押？”
李从心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孔瑞。”
“孔公子，咱们再单独签一份。一个月后，红鹰队赢了，你杀我头；御风队赢了，你从我胯下钻过去。”
孔瑞：“……”
“签字画押。”李从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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