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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两支队伍

    从四通酒楼一路走回家里,司马玉衡的嘴唇依旧没有一点血色。他不断地唠叨:“那把精诚宝剑是父亲赐予的宝物,极其珍贵,要是这次比赛失利,我后悔都来不及。”司马玉衡几乎要哭出声来,“以后父亲不会再把什么东西赠给我了。”

    李从心想骂他像个娘们,但想想忍住了。一来当下人的敢骂主子,怕是活腻了;二来自己所见的妇女大多爽利果敢,譬如母亲李刘氏,那是司马玉衡拍马莫及的。

    李从心想了想,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明白的,便开口道:“要么懂拒绝,你在四通酒楼里就阻止我,反正你是三少爷,这么大的事你点头才作数;要么够果决,你就把心一横,想办法把事情做稳妥。该拒绝的时候被人牵着鼻子走,已成定局的时候哭哭啼啼,这成什么样子?”

    “我没哭哭啼啼。”这次司马玉衡拒绝得很果决。

    李从心:“……”他暗想: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做出当街杀人的事呢?也对,就是这样没脑子的人才能干出这么蠢的事。

    老头啊老头,你死的可真冤。过段日子我再设法让他到下面给你赔罪去。

    “你有什么稳赢的策略了?”司马玉衡满眼无助。

    “嗯……”李从心食指横在鼻子下面,左右移动,深吸一口气,“不急,咱们先观察观察。”

    第二日清早,太阳还没彻底跳出地平线,李从心便将司马玉衡叫起来。

    司马玉衡一肚子起床气,恨不得把这个下人乱棍赶走。但赶走以后自己又是孤家寡人一个,想到这层便只得忍气吞声。“你是主子我是主子?你说几点起就几点起?我是司马家三少爷!我连睡到自然醒的权利都没有吗?你是什么东西!”

    李从心连忙安抚:“您是主子,我就是您手下的狗奴才。主子,拿好您的精诚宝剑,诶对,紧紧握着。过段日子就给别人了,摸不着了。”

    “你……”司马玉衡眼睛瞪得像铜铃,“去哪?”

    “蹴鞠场。”

    蹴鞠场在净酆城北,二人一马一驴,悠悠前行。

    “你这头驴……”司马玉衡俯视李从心说道。

    李从心抬头,好奇对方为什么突然骂自己是驴。

    “我说你的这头驴啊,感觉挺稳当挺舒服的,不像我这个,骑久了累得慌。”

    “再怎么累,世人也爱骑马不爱骑驴,爱富贵荣华不爱贫贱生活。”

    “不一定。”司马玉衡把头摇的很坚定。

    蹴鞠的玩法大体可以分为三种。

    一种叫“白打”。这种玩法没有球门,玩家以身上手部以外的头、肩、背、臀、胯、髋、膝、腿、足等部位展示蹴鞠技巧,表演性质远大于竞技性质,往往用于球员的日常训练和比赛开始前的开场表演。

    二是单球门的筑球。这种玩法是双方各十二个人,分列三丈高的球门两侧。十一名“骁球员”负责接球、传递,将皮鞠踢给负责射门的球头。球头的任务是将皮鞠射进球门高处直径一尺的圆形“风流眼”当中,并使对方接不到。整个过程皮鞠不能落地。

    三是双球门的阵斗。这种玩法对场地的要求最大,需要一片长三十余丈、宽二十余丈的平整蹴鞠场,场上覆盖青草以保护队员及避免尘土飞扬。这种玩法最具对抗性和竞技性,但偏僻小城难以维系这样的蹴鞠场。

    所以净酆这里及大半个剑州,蹴鞠玩法以筑球为主。

    净酆城南城北各有闹市。城南以粮、菜、布等日常生活的原材料为主,例如李从心家的猪肉铺就在城南。城北有一座道德清净宗的道观。道德清净宗是三大修真宗门之一,传说中月亮上的清静无为天便是由道德清净宗的创派祖师所开辟。净酆由于地处偏远,所以这里的道观并没有宗门弟子驻守,只有一些世俗人员看管,附近百姓可随意进出道观游玩赏花。久而久之,城北就变为附近百姓游玩的一处景点,周围遍布甜点小吃、孩童玩具。而蹴鞠场也就在道观西侧百余步。

    李从心和司马玉衡来到蹴鞠场时,朝阳刚伸了个懒腰,彻底脱离地平线,来到天空当值。司马玉衡指着太阳道:“你看它还懒洋洋的,咱们来这么早干甚么。”

    “少爷,欲成大事者,须得心静体勤。你这一样都不占可不行。”

    蹴鞠场边上有个二层小茶馆,李从心指了指二楼靠窗的座位:“少爷,您请客?”

    二人上了楼,在窗边坐好,叫了一壶荞麦茶。司马玉衡看着李从心,想知道他到底要干嘛;李从心看着蹴鞠场,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茶还没喝两口,一阵喧闹声便传了过来。十几个青年小伙子叫嚷着跑到蹴鞠场,为首的一个怀里抱着蹴鞠。这群人李从心和司马玉衡都认识,是红鹰队的队员。

    跟御风队背后有人投资不同,红鹰队完全就是一帮本地人自己组织起来的一个小运动团体。五岁那年,李从心骑在大哥孟山河的肩膀上,手摸着他的大秃头看第一场蹴鞠比赛时,红鹰队的队员还是现在这帮人的父辈。转眼十年过去,这帮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父辈手中接过了红鹰队以及红鹰队所拥有的朝气与活力,最重要的是那种充满希望的力量。

    在司马玉衡的注视下,红鹰队一组六个人,分在球门两侧开始训练。训练不够正规,缺少系统性和技巧性,但刚刚提及的朝气、活力与希望在队员之间传递。

    司马玉衡看得着了迷。

    李从心问:“咱们御风队的队员什么时候来。”

    “我不知道,也许一会来,也许不来。”

    “自己的球队什么时候训练都不知道?你们这几个老板怎么当的?”

    “除我之外,几位公子大多有自己的产业,每天忙得要死。好不容易闲下来,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每天靠粮**睡去,在温柔乡醒来,谁还费心经营球队。”

    “那你们花大钱买这个球队干甚么?”

    “有钱啊,闲的呗。哪天哥几个无聊了,随时能有一群专业的陪着踢几脚,不好么?”

    御风队在两年前被这几个人买下。刚买下时,正是御风队风头最盛的时候,队里出了个名叫傅越的球头,脚上功夫了得,在剑州首府渝颉城的白打赛上获得头名,被称为边城状元。

    自打球队被接手,几个公子哥只管高薪奉养,对球队的训练、胜负一概不问。队员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不管在酒桌上,还是在蹴鞠场上,都要把老板哄开心。使得御风队变成只知吃喝玩乐、溜须拍马的队伍。

    在小茶馆坐到中午,眼见蹴鞠场上的红鹰队少年们要走了,李从心向着司马玉衡手一伸:“借几钱银子使使。”

    司马玉衡从怀里摸出一块船形银锭和小剪子,剪下一块银子,约莫四五钱重。一边递给李从心一边说:“有消息说天恩城和天赐城的四大钱庄开始筹划用官方盖戳的纸来代替银子在市面流通。若能实现可方便多了,带着银子和铜钱出门,麻烦得要死。”

    李从心带着钱找到红鹰队。他们和李从心之前就是认识的。

    半年前红鹰队想买些皮鞠。净酆本地的皮鞠都是用动物毛发填充的实心皮鞠,小孩子偶尔玩玩还好,向他们这样长年累月地训练,对脚部伤害很大,便想买些内部用动物膀胱做成的充气皮鞠,但买的数量很少,又不愿意多加钱——相较于不愿意多加钱,更准确的说法是没有钱。所以给好几家外地皮鞠商写信,都没人愿意供货。李从心听闻此事后,便拜托来往商队路上捎了十几个充气皮鞠,算是帮了红鹰队一个忙。

    这次见面,李从心称是半路偶遇,自己一直是红鹰队的球迷,想请大家吃个饭。李从心选了附近一间小饭馆,将这点银子全花了,众人吃得十分不错,有荤有素,有凉菜有热汤,还有数不清的净白大馒头,以及三坛花雕酒。附赠的一壶菊花茶、一壶荞麦茶,是不算钱的。

    红鹰队的球头邵筠是个少年老成的家伙,席间端着酒盅对李从心道:“兄弟,并非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父亲也是做小买卖的,我实在是清楚得很:商人无利不起早,牙郎见钱方开口。你有什么需要咱帮助的便言语一声,我这杯酒先干了。”说罢杯中酒净。这其中的意思就是:李从心提出的要求他会尽力满足,当前,前提是不能太过分,不能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李从心却道:“你看错我了。那十几个皮鞠你们到手也有半年了,我从你们这得到什么好处和利益了?并非是我要旧事重提,实在是你这话让我太伤心。今天路上遇见你们几个,我做东,跟众位交个朋友,又有什么了?你非想那么多。”

    邵筠心知他说的不是实话,但一来自己对这个人不讨厌,二来自己也没什么好让对方贪图的。于是再提一杯,为刚才的话道了歉,众人又嘻嘻哈哈喝了起来。

    直到斜阳西坠,天边燃起一片晚霞,众人才从小饭馆出来。

    李从心与他们挥手道别,回去茶馆找司马玉衡。路上见到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画师,正将自己的物品放进藤竹编制的书箧中,摇摇头,满面愁容,与李从心擦肩而过。

    回到茶馆二楼,司马玉衡正在原位置发呆。

    “您倒是真老实。”李从心打趣道。

    司马玉衡脸上依旧是标志性地天真:“不然呢?我该去哪里?”

    “呆在这里就很好。您是少爷,呆在哪里由您决定。”李从心哭笑不得,“您得帮我个忙。今天晚上,把御风队的队员们都叫出来,大家在一起吃个饭。”

    “何解?”

    “人家红鹰队每天坚持训练,咱们也不能偷懒。就算一个动员大会吧。当然,请大家来的时候别这么说,就说是简单的聚会。”

    “其他几位老板要不要一起叫来?”

    “这个由您决定,都可以。”

    “地点呢?”

    “由您决定。四通酒楼,或者你们平时在哪里聚会,都可以。”

    亥初,司马玉衡带着李从心出现在一间酒馆。他特意没有通知其他几位公子哥,更没有将地点定在四通酒楼,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觉得李从心找人来一定是要谋划一番大事,从效果上来讲就是喝完今天这顿酒,一个月后就能战胜红鹰队。这就必须瞒着孔瑞等人,避免计划被破坏。

    酒馆不大,屋子最里面四张小桌子拼成了一张大桌子。御风队的众人围着桌子正在玩酒桌游戏。

    按道理来讲,司马玉衡这样的球队老板没到场,这群人是不该先行动筷的。但傅越这个人,名头响,地位高,说话分量重,平时见面也是与其他公子哥们平等交流,不见高低之分。所以有他在,就不用非等司马玉衡到场再开始。

    不过司马玉衡出现的时候,傅越还是非常给面子地起身迎接:“三少爷!您是家大业大、酒局多艳遇多,经年隔月才能想起哥几个一回啊。”边说着,边热情地与司马玉衡拥抱。

    傅越成名已久,此时年龄已经三十出头,体态微微有些发福。他的眼中只有司马玉衡,没有李从心。

    司马玉衡和御风队众人打过招呼,便将李从心拉过来:“这位小兄台姓李,叫李从心。是我的亲信,以后他找你们办什么事就等同于我找你们办事。接下来这段时间,御风队的一切都由他做主。其他几位老板那里都同意了。”

    李从心向众人抱拳拱手,微笑示意:“诸位,小弟我年纪小,经事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大家多提携我几句。”

    在座不少人都认识或者听说过李从心,此时也都抱拳回应,只不过在心中暗自嘀咕:“这年纪轻轻的,能管什么事?蹴鞠二字,吃喝玩乐而已,能有什么事好管?”

    傅越神色一怔。他是见过世面的,老板突然带来个管理球队的人,甭管是小孩子还是怎么样,大概率是有文章在里面。他心中预感不好,但面色同其他人一样,满面笑容回应李从心。

    李从心道:“三少爷帮咱们租了一间院子,改造成了筑球场,明天上午球门就能到。从明天开始,咱们每天都要训练满四个时辰。”

    御风队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