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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消息

    司马玉衡一招手,原本拿到合同后散去的“庄稼汉子”们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只不过这一次换上了御风队的服装。所有人的精神面貌与之前截然不同,俨然是一支极为专业的蹴鞠队伍。

    孔瑞和一众公子哥在包间里拍桌子站起来。孔瑞冲着楼下吼道:“李从心,你搞什么名堂?”

    傅越更是一脸震惊愣在原地。他以为自己这些天是在配合这帮陪练演戏,没想到反而是对方在配合自己演戏。“李,李兄弟……你这是。”

    李从心道:

    “你嘴上一口一个兄弟,心里却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你这些天做梦都在嘲笑我,笑我怎么如此轻易地相信你,笨得像头猪一样,是不是?

    我知道蹴鞠队的所有事都会通过你的嘴巴传进孔公子的耳朵里。我就是拿你当传声筒。有了你这个传声筒,孔公子才会对蹴鞠队的一切了如指掌,才会对我跟三少爷足够放心。

    当然,一个人自信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时候,也往往就是会忽略小细节的时候。这也为十二名陪练的到来做了铺垫。”

    “你与我并不熟悉,你怎么知道我会传话给孔公子。”

    “老兄。因为你变了。你不是两年以前那个边城状元傅越了。你更像是御风队这个羊圈里的一只牧羊犬。

    既然是牧羊犬,就一定有主人。我问过三少爷,你们俩私下交情如何。三少爷只说是泛泛之交。

    那我就明白了,你的主人一定在另外几位公子哥里面。具体是谁不重要,反正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傅越惊讶地张大嘴巴。从在小院的那次见面开始,李从心就对自己表现出了无条件的信任,把球队交给自己全权管理,目的居然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孔公子放松警惕。此人心机城府之深,简直让人震惊。

    楼上的孔瑞对着楼下喊道:“玉衡,你这十二名陪练,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司马玉衡笑道:“我去了一趟渝颉城,将城内一支蹴鞠队高价雇过来了。”

    渝颉城乃是剑州首府,繁华程度不知比净酆高出多少。其中的蹴鞠队更是卧虎藏龙,水平远在御风、红鹰这样的球队之上。

    孔瑞这次是真被司马玉衡摆了一道。他当初还笑话司马老三去乡下找庄稼汉当陪练,傻得可以,想不到自己才是那个傻子笨蛋。

    但他神色如常:“三少爷,你真是好手段。但咱们几个老板都在这,我们要是不同意这群陪练上场呢?”

    司马玉衡指了指身边的李从心:“孔兄,这事你别跟我说,你跟他说,他是咱们球队现在的管理人。”

    李从心从怀中翻出一份合同:“孔公子,白纸黑字,在这呢。”

    孔瑞一拍窗棂:“即便如此,这群人并非御风队员,他们上场,不合体制!”

    这次换做司马玉衡从怀中翻出一份合同:“刚刚签的合同,诸位都点头同意,签字画押了。”司马玉衡手中拿着的,正是刚刚签订的那份,自掏腰包为十二名陪练支付薪水的合同。

    孔瑞一愣,手无力地松开窗棂,缓缓坐下去。

    “换人!”李从心一声令下,十二名“陪练”代替御风队的正式队员上场。

    红鹰队球头邵筠饶有趣味地看着对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来自大城市的蹴鞠队,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场真的很不同。

    他回想起自己分别跟李从心吃饭的场景。

    那天晚上,李从心将自己单独约出来吃饭。在饭桌上,李从心说自己有事要请邵筠帮忙。

    邵筠问他所为何事。

    李从心道:“我最近在被人跟踪,咱们今晚的会面,很快就会被御风队的几个幕后老板得知。出于种种原因,他们会认为我是想收买你,让红鹰队在比赛中放水。”

    邵筠忙道:“李兄弟,红鹰队是我们从父辈手中接过来的球队,无论如何,我们不会让它蒙羞。”

    李从心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并不需要你在比赛场上做什么。在赛场之上,你们还是你们,还是自由翱翔的雏鹰。我需要你做的事,就是等到有御风队的老板找到你头上时,顺其自然,让他们误以为我要收买你,就可以了。”

    “有趣。”邵筠道,“我能知道你这样做的用处是什么吗?制造一个并不存在的误会,但对比赛结果并没有直接影响。你所作所为的意义是什么呢?”

    “意义就是让他们自以为抓住我的破绽,方便我瞒天过海。”

    此时,站在场上的邵筠,看向李从心,心道:“现在的场面,就是你瞒天过海所追求的结果吧。”

    “比赛开始!”裁判官将手中彩旗向下劈去。

    计时的长香被点燃。这一炷香能燃烧一刻钟,整场比赛一共要燃尽四炷这样的香。每炷香之间有三分之一刻的休息时间。

    四炷香燃尽后,红鹰队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

    他们输了,比分为十七比五。

    邵筠仰面朝天,跟身边的队员说:“他们真厉害啊。”

    “是啊。”队员们应和道,“但是真痛快,真想跟他们好好再踢几场。这才是真正的蹴鞠赛。以前的,赢了也没意思。”

    邵筠笑了。

    他的队员们和他的想法一样,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像御风队那样腐朽下去。

    恰好有一只红鹰在邵筠的视线里飞过,背负空阔远天,向刺眼的阳光那边飞去。

    孔瑞还是坐在二楼包间里。他的对面,是获胜的一方——司马玉衡跟李从心。

    几位公子哥都默默散去。除了每个月要支付白银五十两用于球队开支外,他们没有任何损失。

    这笔钱对他们来讲,不能说少,但也绝不算太多。

    而他们离开,是因为有个热闹最好别看——孔瑞要从李从心的胯下钻过去。

    看热闹,是有可能会惹祸上身的。

    只剩下孔瑞与获胜的二人对峙。

    孔瑞手指摩挲着酒杯:“真无聊啊,玉衡,你说咱们打这个赌是为了什么呢。”

    司马玉衡坐下来:“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我是被人推着走。我最开始只是想改变一下球队,让自己有点事业能拿的出手。后来我这个牵头人就掉进了你们俩的棋盘里。

    在你们俩下棋博弈的这一个月时间里,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为此赔上这柄精诚宝剑,到底值不值。

    后来我想明白了。

    其实我心里一直清楚。长久以来,大家都看不起我的。我的父亲看不起我,咱们几个一起玩的公子哥也看不起我。

    你们不是跟我在一起玩,你们是在跟净酆城驱傩校尉司马临渊的小儿子在一起玩。只不过这个小儿子恰好是大家眼中的傻蛋。

    我想做点什么,改变大家对我的看法。”

    孔瑞抿了一口酒:“你觉得,通过这件小事,大家就不把你当傻子了么?”

    “是的。你看我的眼神,对我的态度,大家看我的眼神,对我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靠。”孔瑞翻了个白眼,将杯里的酒喝尽——司马玉衡说对了。

    孔瑞看向李从心:“小子。你够聪明,胆子也真够大。你跟我赌得是你的命。但在签字画押的时候,局势到底会怎么发展,谁也不知道。很多事情,包括那十二名陪练能顺利签下合同成为正式队员,也是比赛开始前才定下来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出点什么纰漏,你该怎么办?”

    眼前这个牙郎,名叫“从心”,合起来就是一个怂字。骑的毛驴听说也叫“怂货”。但这个家伙好像一点也不怂,反而有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

    当然,在勇气之外,还有超乎常人的大局观和智慧。

    “没法子。”李从心摇摇头,“我说真的,我真没有法子。当然,我的意思不是我会坐以待毙。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我的性命。但在赌约签订的那一刻,我真的没有什么好的万全之策保证我死不了。

    但我是个生意人,是名牙郎。即便现在我跟在三少爷身边,我骨子里依然是一名牙郎。

    在我的观念里,我这次要撮合的买卖双方,是我自己和三少爷。

    三少爷要的是面子。

    我能给的是忠诚和办事能力。

    这笔买卖做成了,我就会获得三少爷,甚至司马家的信任。我以后可能就不愁吃穿,甚至声名鹊起,有机会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本领。

    我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办法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但机会,往往转瞬即逝。”

    孔瑞拍拍手:“你这番话,是很好的下酒菜。怎么样,你摆一个什么样的姿势让我钻?”

    李从心摆摆手:“这笔交易中,我已经赢得了我想要的东西。再贪心,反而容易赔本。”

    “妈的!”孔瑞道,“人才!”

    “咱们走吧。”司马玉衡对李从心说。

    李从心先行转身下楼。司马玉衡却解下了腰间的精诚宝剑,放在孔瑞面前。

    孔瑞疑惑道:“你这是干嘛?”

    莫说是孔瑞,就是李从心也有一些震惊了,站在楼梯口目瞪口呆。

    司马玉衡淡然道:“宝剑赠英雄。给你了。就当咱们哥们今天重新结交。”说罢走下楼去。

    孔瑞笑出声来:“真他妈跟以前不一样了。”

    傅越见司马玉衡和李从心走远了,才灰溜溜走上楼来,对孔瑞谦卑说道:“公子,我……我这次,办事不力,我真没想到那个李从心……设了这么大一个套。”

    孔瑞摆摆手:“都没想到,我也没想到。这个孩子确实有点意思。你找时间问问李从心还要不要你。不要你的话,我给你一笔钱,你退休吧。”

    “我……”

    “你真的老了,眼神里都没光彩了。光彩你懂么,就是李从心、司马玉衡刚才眼睛里的那种东西,就是红鹰队那帮小孩儿眼里的那种东西。

    你没有了。”

    ……

    又是一马一驴,李从心跟司马玉衡并排走在去往司马府的路上。

    这场赌约,获胜的直接原因在于最后时刻将从渝颉城雇佣来的蹴鞠队替换上场,但胜负的关键其实是在此之前李从心那层层叠叠云山雾罩的障眼法。

    司马玉衡笑道:“我有你在身边,便有信心做一些事了。”

    “少爷指的什么事?”

    “不瞒你说,司马家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产业。不然你以为靠什么赚钱?收平安钱?那仨瓜俩枣够干嘛的?

    以前,我是父亲眼里的废物。家里的东西,他掌控全局,大哥主内,二哥主外。现在有你当我的军师,我觉得我慢慢有机会能接手这些东西了。”

    李从心偷偷看一眼司马玉衡,心道:你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他现在已经取得了司马玉衡的信任,司马家也会对自己放心。现在李从心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为卖糖老头报仇。

    想到要杀死司马玉衡,李从心的内心有些难受。因为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司马玉衡对李从心确实足够信任。二人的关系并不像主仆,更像合作伙伴。当司马玉衡带着十二名“庄稼汉”,跟自己一同在傅越面前演戏的时候,司马玉衡装傻,自己充楞,那份默契更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己老友。

    李从心有些迷茫,只能兀自叹了口气。

    刚进到司马府中,便遇上了正在忙碌的刘管家。刘管家看见司马玉衡,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来,道:“三少爷,有个好消息。”

    司马玉衡笑道:“还有好消息?今天怎么这么多好消息。”

    “一个月前,杂市上那个卖糖老头你还记得吗?”

    李从心本想回房休息,听到刘管家说起卖糖老头,便也竖起耳朵听。

    刘管家继续道:“老爷在官府中上下打点一番,最终给那卖糖老头定了性:十六年前有七个江洋大盗流窜于剑州境内。老爷为民除害,格杀其中六名。剩下一人隐姓埋名,正是那个卖糖老头。少爷你当众将其格杀,真真正正为净酆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晚一点,官府就会下发对少爷的表彰文书。”

    李从心忽然有一阵强烈的反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