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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被困威武城(一)

    吴忆听到莫有才的话,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褒国公王景的确是这次讨伐蜀国的统帅。

    吴忆心中一幕当即回到在复州城的日子,当初吴忆治好了褒国公王景的失眠之症,后来又和他把酒言欢,还弹了一首广陵散。后来老王景又托杜世宽给自己送来五百两银子,不想如今在这里又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从上次与老王景喝酒的经历看,他应该是认识老和尚智行的,不过老王景讲的极为含糊,没讲清楚来龙去脉。

    吴忆心中顿觉感慨,如今褒国公老王景领兵攻打蜀国,而自己偏偏被困在这威武城,不知如何是好。这每个人的人生际遇还真是曲折离奇,不可捉摸。

    莫有才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吴忆也没再强留。

    “忆哥哥,你怎么了,我见你有些发呆啊。”夏久烟闪身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吴忆收回神识道:“呃,没什么。只是你送给你舅公的蜀锦被我给送人了,你别怪我就好。”

    夏久烟倒是很理解:“能换些吃的,求之不得,否则那蜀锦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听那莫有三说的描述,如今威武城来了三千蜀国援兵,与周军前锋在威武城东相遇,那岂不是说,周军已经在威武城附近了。同样,这战事吃紧的情况下,估计威武城肯定还会戒严,威武城城门短时间也不可能正常通行,出不了城门,那凤州城估计也很难回去。想到这些,吴忆不禁苦涩起来。

    吴忆记起莫有才的包袱里有吃的,赶紧取开,见竟然是些寻常干粮,留下一些明日再吃。接着便将夏久烟叫过来,两人饿了一天多,顾不上洗手就吃了起来。

    三四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莫有才每日晚上会送来吃食,每次送完就匆匆而走。

    吴忆与夏久烟除了等待,也没什么可做。

    “忆哥哥,你长出胡子倒还蛮好看的。”夏久烟与吴忆刚吃了些干粮,看到吴忆胡须数天未曾打理,竟然有些长。

    吴忆边吃干粮边摸摸胡须,觉得有些扎手,无奈笑笑道:“这真是奇了怪了,这威武城怎么平静无比,按说两军交锋总归有些动静的啊,偏偏这城门也不开。”

    夏久烟道:“忆哥哥,别多想了。”

    “啪”的一声,像是石头落进院子的声音。吴忆知道莫有才来了,赶忙出去开门,夏久烟赶忙躲了起来。

    莫有才见院子门开了,闪身进去,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吴忆道:“吴老弟,进屋说。”

    吴忆接过莫有才递过来的包袱,回头将院门掩上,和莫有才一起进了房间。

    莫有才道:“吴老弟,我这才得了一个消息,便过来说与你听。”

    吴忆说道:“但讲无妨!”

    莫有才这才缓缓开口:“威武城的兵要开拔出城北上了,赵县令明日会安排全城征发民夫,凡男丁满十七岁以上均要去,所以吴老弟你要提前打算了。”

    吴忆吃了一惊,这赵县令征发民夫肯定是到往北去前线,离凤州倒是越来越远。

    吴忆问道:“莫爷,这差役如何免除呢?就算是被征发了,能带着马匹去么?”

    莫有才答道:“按照旧例,这满五十六岁才能免除,若是官身,家属酌情也可免除。交些钱物倒是也能不去服差役,只是这代价也太高,我估摸着按一个人怎么也得折个五六两银子。若是带着牛马服役,估计会得些运输的差使,比单纯用蛮力干活好多了。”

    吴忆惊道:“啊?”

    “话就说到这,县衙牢房那些俘虏也是够让人头疼的,我还有事,告辞!”莫有才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见莫有才出了院门,吴忆此时一阵头疼,这官府的差役让人很是无语。夏久烟见莫有才走了,出现在吴忆面前。

    夏久烟担心的说道:“忆哥哥,这如何是好,你若被抓去服差役,我一个人该如何是好。将马抵给他们行么,或者干脆你我就藏起来。”

    吴忆摇摇头,心里也顿时没了主意:“呃,藏倒是无处可藏,身上银子还有个二两多,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行就将马抵给他们!”

    吴忆让夏久烟去休息,夏久烟坐着也不动,这慢慢长夜惆怅的让人抓狂。两人在桌子前对坐,久久无语,时间却渐渐悄悄流逝,两人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院子外面不远处突然人声鼎沸,火光摇摆不定,犬吠不止。

    吴忆听得动静,惊醒过来,这深更半夜的,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们往那边走,剩下的弟兄随我来!”嘈杂的声音传来。

    吴忆起身走进院子,正想透过院门往外看看发生了何事,刚蹲下身子。突然后背闪出一人,接着脖子感觉被什么冰凉的东西顶住了,刚想喊出来,嘴却被人捂住了。

    “不想死,就乖乖别动,去屋子里。”身后那人声音低沉道。

    吴忆只好被迫转身,被身后那人控制着走进屋里。

    刚到屋里,那人阴森森说道:“你最好老实些,外面人走了,我就放了你,不过你要发出半点声音,别怪我刀……”

    “砰”的一声,吴忆感觉身后那人竟然松手了,疑惑的转过身来。只见夏久烟喘着粗气,手里提了一根木棒,兀自抖动个不停。光线暗淡,只能隐约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旁边还有一把长刀。

    “久烟!”吴忆起身唤道。

    夏久烟这才回了神,赶忙跑到吴忆面前,一下扑进吴忆怀里,低声抽泣道:“忆哥哥,刚才吓坏我了。”

    吴忆轻轻推开夏久烟,说道:“外面的人估计是官差,可能是搜捕这人的,待会他们来了,我们就把这个家伙交出去,咦?”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你们去那里看看,我去这个院子看看。”外面又有声音传来,显然已经到了院子门口。

    “吴老弟,吴老弟。”一个人一边拼命的砸门,一边大声呼喊。

    “咳,咳,是莫爷啊!”吴忆赶忙跑到院门前,打开了门。

    “吴老弟,有没有见人进来。”莫有才道。

    “呃,莫爷,怎么了,你……”吴忆道。

    “有几个俘虏跑了,弟兄们正在附近搜寻,恰好就到你这院子了,放心不下,这才……。”莫有才说道。

    吴忆一脸镇定道:“原来如此,但是我这的确没看到人,不过还是谢谢莫爷了。”

    “那就好,我还有事,你自己当心!”莫有才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去了。

    吴忆急忙掩上院门,返回房间之内。

    夏久烟声音有些焦急道:“忆哥哥,你怎么不把这人交给官差,要是他醒了……”

    吴忆打断夏久烟:“久烟,你莫慌,我认得这人!先把他弄到你藏身的地方。”

    二人将打晕的人拖到夏久烟藏身位置,吴忆又将地上的长刀捡起来拿在手里。

    “久烟,把桌上那碗凉水拿来给我。”

    听完吴忆吩咐,夏久烟纵然疑惑,也只是顿了一下转身端来了桌上的碗,递到吴忆手里。

    吴忆将碗里的水泼在那昏迷的人脸上,紧接着那人便悠悠转醒,摸着后脑勺,眼睛也睁开了。

    “呃?”那人一脸惊恐,正欲挣扎起身。

    吴忆示意那人噤声:“莫慌,你是不是排阵使胡立,放心,搜捕你的官差都走了。”

    “咦,你如何知道?”那人头猛然抬了一下回答道。

    吴忆将长刀放在一边,缓缓起身。

    吴忆对胡立道:“我并无恶意,你那天被军士押解到县衙牢房时候路过这,我都听到了。”

    胡立皱眉道:“你为何帮我?”

    夏久烟站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是忆哥哥救了你,怎么还瞪我忆哥哥。”

    吴忆答道:“我也是大周之人,而且我认识褒国公王景,这两个理由够么?”

    旁边的夏久烟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吴忆。

    胡立觉得太过离奇,依然一脸戒备之情:“你如何证明你认识褒国公,可有凭证!”

    吴忆摸摸下巴道:“凭证么,我自然没有,咳,褒国公是不是前段时间去了趟复州,是因为他老人家妻子仙逝了。对了,他还有个儿子叫王廷睿。”

    胡立这才由惊转喜,自己从县衙牢房跑出来,误打误撞来到这个小院子,这小院子里的人肯定不是提前就知道。再者这人能准确说出褒国公的一些隐私之事,刚好自己在散关之时,凤翔军的几个军官提起过这些事情。

    胡立不再犹豫,赶忙跪在地上道:“多谢恩公相救,褒国公这些事情我当然知道。”

    吴忆赶忙扶起胡立,夏久烟在旁边惊呆了。

    “忆哥哥,你不是去成都府贩卖蜀锦么……”

    吴忆无奈的看看夏久烟道:“呃,待会我再跟你解释,当下我有些事要与胡兄聊聊。”

    夏久烟抿着嘴,站到旁边不再说话,只有脸上还表达着抗议。

    胡立拱了拱手对吴忆道:“恩公,我原是濮州刺史,蒙圣上征召,才到凤翔府,跟着褒国公讨伐蜀国。被褒国公任命了个排阵使的职衔。哦,对了,恩公如何称呼?”

    吴忆心道,原来是个刺史,怪不得知道老王景的事情。

    见胡立问自己,吴忆便答道:“我叫吴忆,胡兄,你是如何被捕,又如何逃出来的?”

    胡立扭了扭头道:“哎,说来惭愧,前些日子接了客省使昝大人的命令,要我带人先行出发打探威武城的情况,谁知,正好遭遇蜀国保宁节度使节度使李廷圭的三千兵马,拼死突围无果,力竭才被擒住,只剩这一百多弟兄,被关进这威武城县衙的牢狱之中。

    方才时候,趁着狱卒不注意,我们便强行开了牢房,夺了些长刀向牢门处杀过去。一众兄弟只有我和其它五六个人冲出了牢门。出了牢门,后面到处是追捕我们的蜀军,我们便分头四处奔逃。这威武城地形我是半点不知,眼见就被蜀军追上,正好看到你这院子,便翻墙进来了。”

    吴忆心道,看来这莫有才之前说的也是实话,胡立等一众俘虏都被关在县衙大狱之中。

    吴忆随即想到,这威武县令明日就要征发民夫;之前自己还答应送夏久烟去凤州;然后还有以自己离散的李若莲、卢应昌,此刻亦是没有任何讯息;如今眼前又多了个周军排阵使胡立,正是褒国公老王景的部下,自己也想救下;顿时心中一团乱麻,无奈的望了望夏久烟,又看了看胡立。

    胡立见吴忆不说话,赶忙道:“吴兄,我说完了!”

    胡立说完这些话后,便看向吴忆不再说话。

    夏久烟也一脸殷切望向吴忆,看样子正等着吴忆自己解释这一切。

    吴忆愁眉不展,这去凤州也要出城,救胡立也要出城,出城?

    吴忆随即一排脑门道:“我们出城!”

    胡立、夏久烟被吓了一跳,一脸疑惑看着吴忆。

    夏久烟实在忍不住了:“忆哥哥,俗话说嫁鸡随……;呸,我还没嫁你呢;呸,忆哥哥;呃,我是想说你去哪,我就去哪。就是你去见你那个褒国公,我也跟着,等后面没了战事,我再回凤州找我娘。”

    夏久烟说完,立刻羞愤难当,转身跑出藏身的房间。留下吴忆张着嘴,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胡立看着吴忆,心想这小娘子刚才很是维护吴忆,现在又这么说话,随即心里明白过来。

    胡立道:“吴兄,这……这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啊。”

    吴忆听到胡立讲话,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

    “咳、咳!胡兄,咱们三人明日混出城去……”

    ……………………

    天刚微微亮,吴忆、夏久烟、胡立静静站在院里等待,马棚的三匹马已经被喂足了草料,又饮足了水。

    夏久烟穿着一身男装,有些破旧,正是夏久烟舅公留下的衣服。夏久烟两个袖子和底部都太长,被吴忆撕掉了一部分,用布条缠住袖口。一番之后,一个活脱脱的稚嫩男子便装扮好了。

    人高马大的胡立头上戴着夏久烟舅公的斗笠,换掉了之前的衣服,但是夏久烟舅公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明显有些小,袖子完全遮不住手腕,胸前也也显得很紧。吴忆也是无奈,衣服大了还好说,这小了他也无能为力。

    日上三竿,威武城果然乱了起来,一队队军士、官差在威武城来回穿梭,马蹄下尘土飞扬,一个个被征发的民夫也出现在大街之上。

    “砰”的一声,吴忆所在的小院子被踹了开来,一队持刀军士信步走了进来。

    “奉令征发民夫,随军出征,咦,你们……”

    持刀的军士刚进入小院,就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三个人站在院中,身后停着三匹马。

    吴忆向眼前的军士拱拱手道:“军爷,今早听说威武城要征发民夫,所以我们三个一大早就已准备妥当,您看,连马都喂好了!”

    持刀的军士们一时语塞,良久才看着三人道:“嗯,倒省了我们不少力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