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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汴梁城西汴水流

    丘成三此刻也是眼睛睁的圆圆的:“你敢?那两匹马不想要了么?恩公,你要是不收留我,那我就把那两匹马宰了!”

    从高高的山坡上跳下来的丘成三,此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眼睛直直的望向卢应昌。

    吴忆听完吃了一惊,这家伙怎么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缠上自己了,还牵走了自己的两匹马。

    卢应昌听完丘成三的话,从昨晚一直倒霉到现在的经历让他失去了控制,嘴里嘟囔道:“好胆!那爷爷就打的你爹妈也不认识你!”

    说完卢应昌就提紧缰绳想要往前冲去,吴忆赶紧拉住卢应昌马头,对马东、卢应昌吩咐道:“休要伤了他,问出两匹马在哪就行!”

    马东、卢应昌得令,两匹马立刻奔了出去,丘成三见两匹马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赶来,转身就撒丫子向前逃去,边跑嘴里还狠狠的说道:“真不讲道理!怎么还用强了?”

    马东身下的马本身就是军马,比卢应昌的马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一会功夫就甩了卢应昌一大截,离丘成三也越来越近,但是那丘成三的速度却委实不慢,可以说得上是跑得飞快。丘成三见马东离自己越来越近,知道自己两只腿跑不过四条腿,索性也不跑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快要到身前的马东。

    马东死死拉住缰绳,身下的马前蹄腾空而起,堪堪停在了丘成三面前,马蹄落下时差一点就踩在丘成三脸上。丘成三此刻扭过头闭上了眼睛,身上一阵哆嗦。马东翻身下马,一只手拽住丘成三的胳膊,将他硬生生的从地上拉了起来,丘成三疼的嘴里直哼哼。

    卢应昌此刻也到了丘成三身边,上去一脚就踹到在丘成三的屁股上,丘成三一趔趄差点没栽倒地上。吴忆见卢应昌太粗鲁,大喝一声:“老卢,押过来就行,不要动手动脚!”

    在队伍后面的薛居正、孙胖子均是嘴巴张的透圆,不知眼前这一幕到底发生了什么。夏久烟却是再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只觉的自己酒窝发紧,眼睛快要流出泪来,赶忙向薛居正、孙胖子解释起来。薛居正、孙胖子听完,笑声立刻充斥了整个山谷,还不时传来了回声。

    吴忆听到薛居正、孙胖子大笑不止,心里也泛起了嘀咕,不过丘成三已经被卢应昌押着到了跟前,便转头看向昂着头的丘成三说道:“丘成三,我问你,那两匹马可是你偷得,你怎么知道,那马是我骑得?”

    丘成三见吴忆问话,此刻也低下头看向了吴忆:“恩公,自然是我牵走的,但是偷却算不上?三只手不光这手利索,这鼻子也是天下少有的。我偷偷跟在你们后面到了那家客栈,我能听得出来你们不是本地人,那肯定是路过陈仓,路过陈仓那估计就会骑着马,所以我先在客栈找了些吃的就去了马厩。我这鼻子天生对气味敏感,那枣红马马鞍上有你身上的味道,所以我就断定那枣红马是你的坐骑。只是我解开缰绳拉了半天那马都不离开,还一直拱着旁边的黑马,所以我就把黑马也解开了缰绳,没想到这枣红马也跟着走了!”

    吴忆恍然大悟,这天下真还是无奇不有,竟然还有像丘成三这样对气味敏感的人,只是大出预料;吴忆无奈的摇摇头:“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让我收留你?”

    丘成三没有理会吴忆,却扭头瞪了卢应昌一眼:“不要那么用力么,胳膊都快断了,我又不会跑!”

    吴忆朝卢应昌使了个眼色,卢应昌这才松开了丘成三,丘成三身上没了束缚,又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恩公啊,我就是想让您收下我,我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吴忆只好亲自扶住丘成三:“起来说,起来说!”

    丘成三坠住了身子,并没有起身,而是瞟了一眼卢应昌:“恩公若是不收留我,今天就是这个猥琐的家伙打死我,我也不会起来!”

    卢应昌气的又要举起手里的马鞭,吴忆赶忙拦住,此刻他真是欲哭无泪,不过这家伙看来是真心要归顺自己了,长叹一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你先起来!”

    丘成三听完吴忆的话,还是没有动:“说话算数?”

    吴忆点点头:“我还能诓你不成,但是你得先解释下为何如此,还有那两匹马……”

    丘成三脸上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浮起笑容:“恩公,三只手今生只遇到你这样一个好人,当然要试着跟在你身边,要不然恩公给的银子花完了,我还是没办法活下去……”

    薛居正、孙胖子、夏久烟此刻也到了吴忆边上,看到丘成三说话,也没人打断。

    丘成三越说越激动,竟然抹起了眼泪,听完他的讲述,吴忆才恍然大悟。这丘成三说自己从小便偷鸡摸狗,活活将父母给气死了,周围再也没有亲人愿意和自己来往。没了父母的管教自己就越发猖狂,到处拜师学习偷艺,后来偷技便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还练就了一身翻墙上树的轻身术。

    后来丘成有一次误打误撞偷到了陈仓县主簿那里。这个主簿竟然一屋子的金银珠宝,自己还发现一个陈仓县主簿记录的受贿册子,心里当即想为民除害,于是便偷偷拿走了册子,金银珠宝一个没动。

    之后丘成三又潜入了县令府上,把偷来的册子放到了县令的卧室床上,谁知那个县令正好在自己放册子的时候回到了房间,而且发现了自己。偏偏那县令竟也是个有些急智的人,三下五去二就让人把所有门窗给封死了,丘成三没地方跑,不一会就被制服了。被抓之后丘成三只好乖乖说了来龙去脉。那县令看了册子也就明白了,下令去逮捕陈仓县主簿,但那县令说丘成三犯了王法,而且是累犯,本来是要杀头的,念在他上缴册子有功,便判了个刺面脊杖二十,配役三年的处罚。

    三年以后刑满释放,丘成三回到了陈仓县。他自己本想金盆洗手,奈何自己有了前科,脸上还有刺字,没有人愿意收留自己。丘成三饿了数天,几乎没吃过饭,只得重操旧业,谁知道这第一次便被吴忆的手下给逮住了。丘成三自己本来就不打算继续偷盗下去,而且那天吴忆没有虐待自己,也没有将自己扭送官府,还不计前嫌给了自己银子,看惯了世态炎凉的丘成三便立刻萌生了投靠吴忆的想法。

    吴忆仔细看了看丘成三的脸上,这才看到他乌黑的脸上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个刺青,正是个“盗”字。怪不得这家伙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安然无恙,竟然会轻身之术;果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呃,丘成三,以后你便跟着我,现在总该把马牵过来了吧!”吴忆弄明白了原委,这才放心下来,丘成三脸上还有刺青,想来应该说的不是假话。

    听了吴忆的话,丘成三答道:“那猥琐的家伙叫恩公主人,那我也如此称呼恩公吧!主人,我这就去把马牵过来。”

    丘成三迈开步伐跑了出去,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夏久烟有些疑惑的问道:“忆哥哥,你新收的仆人不会跑了吧!”

    “应该不会吧!”吴忆心说他跑了也好,只要能把马给还回来就行,自己现在都成了孟尝君,两个仆从全是鸡鸣狗盗之辈,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话音没落,丘成三便骑着乌骓马出现了,后面的枣红马都没有牵引,也老老实实的跟在乌骓马后面。吴忆一阵欣慰,这枣红马到底还是失而复得,而自己也搞不懂它到底怎么了,自从乌骓马出现后便像个跟屁虫一样;此时夏久烟身下的青骢马见枣红马回来,竟然有些躁动着想要往前走,吓了夏久烟一跳,赶紧勒住了缰绳。

    孙胖子看到了事情经过,哈哈大笑起来:“恭喜公子又收了个仆从,可喜可贺,今天晚上到客栈以后,胖子我做东咱们庆祝一下!”

    “仗义每多屠狗辈,薛某也恭喜贤弟了!”薛居正说的话依旧文绉绉的。

    卢应昌见吴忆收了丘成三,便从马上包袱里拿了一身衣服和鞋子递给了他:“三只手,看什么看,老卢我先来的,快叫老大!”

    丘成三接过卢应昌递过来的东西,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卢应昌的黑眼圈出神:“老、老大,丘成三有礼了!”

    众人等丘成三换了衣服这才重新出发,吴忆又骑上了枣红马,虽然还是跟在卢应昌身后,但是觉得之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弥漫全身。

    一行人出了陈仓县,走了两日便到了京兆府,然后过潼关奔向西京洛阳,在洛阳城住了一晚之后,便又开始向东进发。丘成三自从跟了吴忆之后,整日像变了一个人,马东起先对他还有些防备,不让他靠近吴忆。丘成三倒也听话,一有机会就在吴忆面前表忠心,所以马东渐渐也就不再管他。按说也怪,这丘成三见谁都客客气气,偏偏对卢应昌有些不服气,常常拌嘴;卢应昌仗着跟吴忆时间长,嘴上斗不过丘成三,就在丘成三的屁股上踹上一脚,丘成三也不恼怒,继续跟卢应昌斗嘴。

    薛居正博闻强记,每到一处地方,都能讲得头头是道,十分精彩,给众人漫漫的行旅增添了许多乐趣。在那西京洛阳时,薛居正还私下跟吴忆讲了一件洛阳城的逸事。

    周太祖郭威当初起兵时,家人被汉隐帝刘承祐屠戮一空,没剩下一个儿子,便收了圣穆皇后柴氏的娘家侄子为养子,当时便取名为郭荣,也就是当今大周皇帝。到了郭荣登上皇位,才恢复原来姓氏,更名柴荣。

    柴荣的养父是郭威,但生父柴守礼尚在人世,柴荣即位后,给柴守礼加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光禄卿;并把他安顿到西京洛阳养老。但是柴守礼人老心不老,仗着儿子是皇帝,做了不少违法的事,还曾在街上仗剑杀人。柴守礼与宰相王溥、河南尹王晏、河中节度使王彦超、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等朝中重臣的父亲同住洛阳,相互勾结,仗势横行,被洛阳的平民百姓称为“十阿父”。

    吴忆听完也是啧啧称奇,心说自己在洛阳千万别碰到那帮十阿父。要是被他们仗剑在路上追杀,在这大周的地界上,还真没有人能救得了自己。

    出了洛阳又走了数日,离汴梁城只剩下不足二十里,一条河流横亘在众人面前,这便是连着汴梁的汴河。

    从凤州城出发算起,众人一路之上花费时间已经接近一个月,如今已经到了九月底。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汴水猛涨,碧波万顷,宛如银链,水面上的波纹好似银镜上的浮花。阵阵秋风吹来,波涌浪卷,波击风鸣,水声清悦。

    汴河水道两侧遍植杨柳,芦花似雪,长长的河堤几乎与汴水齐平。

    汴河由西向东穿汴梁而过,虽然此时还在汴梁城西,但是走上一段时间便看到一处连通南北的虹桥。逆流而上的大船桅杆上系上长绳,另一头由岸上的一群纤夫拖拽着前行,到了虹桥前,船上的桅杆便放了下来,由艄公、船夫撑篙助力,过了虹桥才立起桅杆继续由纤夫拖拽。顺流而下的大船则简单的多,把桅杆放倒,仅仅靠着水流和船夫撑篙便能快速前行。小船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无论逆流还是顺溜皆是摇橹而行,反而比大船快上不少。

    夏久烟早就翻身下马,与阿萱站在前方的河堤上,转头朝着吴忆喊道:“忆哥哥,你看前面景色好美啊!”

    薛居正也停下马匹,手举马鞭指着汴河河道对吴忆说道:“贤弟,你看看这汴水秋声景色宜人吧,哎!昔年百舸争流,舟帆竞高,如今汴河淤堵平堤,通行不了巨船,实在是可惜!这汴河自古就是汴梁城的命脉,汴梁大众之命,唯汴河是赖,东南之米、西山之炭皆由汴水通运汴梁。这汴水西接黄河通衢洛阳、京兆府,向东由汴入泗,由泗入淮,说上一句天下至重也不为过!”

    吴忆看着周围的景色虽然美,但是汴梁城就在不远,撩拨的心里直痒痒:“这汴河要是能好好疏浚一番,肯定能再现往昔繁华!薛兄,不说这些了,这汴梁也快到了,咱们加快些行程吧!说实话,我真的是期待无比!”

    夏久烟听说还要赶路,无奈只得翻身上马,众人打马启程。

    孙胖子朝夏久烟、吴忆拱手道:“夏姑娘、公子,到了汴梁,我带你们去那处三进院子之后便要告辞离去了;此番从凤州来时我已经去信让人收拾院子,只是那处院子只有一个老仆,平日做些洒扫看管的活计。公子到了汴梁可以再去人市买几个机灵点的粗使仆人,我家的那些仆人大都太蠢笨,就不给公子添累赘了!”

    夏久烟点点头,不过旋即向孙胖子说道:“孙胖子,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孙胖子皱了一下眉,哈哈笑了起来:“夏姑娘放心,那房契等我到家就差人送过去!”

    夏久烟这才抿嘴笑了起来,酒窝甚是可爱:“这还差不多,谢谢你了!”

    马上的阿萱听闻吃了一惊,小心翼翼的看向夏久烟:“小姐,你买汴梁的宅子了,这得多少钱啊!”

    夏久烟有些不好意思:“呃,自然是没花钱!”

    阿萱听完小脸上的嘴巴长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个多时辰后,巍峨的汴梁城便出现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