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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烧鱼 睡觉 去镇上

    他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驱散记忆,将盆盆罐罐里的调料分辨了一番,发现只有些许的盐、油、醋、酱。

    也不多想,倒入油盐,撒些盐,将切好的葱与蒜,一顿爆炒,捞出。

    再将鱼滑入热锅煎了一番,将不堪用的辣椒剁碎放入,些许时分,加入葱蒜,再浇入酱油,鱼香渐显。

    些许清水调口,漫过鱼身,慢炖一炷香的时间。

    火候不能太过,也不能太弱。

    常平与张雪娘并排一起看着火候,两人近在咫尺,如同一对兄妹。

    火光闪耀,映得二人脸红红的,谁也不说一句话。

    远处的鸡鸣狗吠,蛙叫蛐吟似乎都成了背景。

    一时间说不得的温馨缠绕在灶台间,让浮躁的心都静了下来。

    “我来啦!好香啊!”张雨娘奔跑过来,差点被木柴绊倒,仍扑在灶台上,细嗅一番。

    忽然觉得不对劲,偏头一看,常平与姊姊并排蹲着烧火,。

    于是她也并排蹲下,嘟哝道:“莫要惜柴,火大些才烧得快!”

    说完,往灶里一股脑塞进五根劈柴。

    “慢!”

    “不要!”

    常平与张雪娘同时喊出声,手忙脚乱的将劈柴扯出来。

    张雨娘顿时站起身来,叉腰大笑道:“就知道你二人不对劲!哈哈!”

    惹得邻家土狗一阵狂吠。

    张虎站在门口,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见天色将黑,点燃了院里的松木堆作为照明。

    晚饭不止一条烧鱼,张雪娘又煮了一锅粟米粥,刚添好了木柴,便被二娘子拉来一起吃鱼。

    繁星璀璨的天幕下,青烟消于夜空。

    闪动的火光撑满小院,四人坐在门口方桌旁,暂抛去烦心,享受一刻的安宁。

    “小郎君好手艺,竟能将鲫鱼整制得如此美味,不逊于镇上酒楼菜式!”张虎边吃边称赞,红红的辣椒比食茱萸调味好吃多了。

    “哪有爹爹说得那般好。”张雨娘嘴里含糊道,脸颊上沾了辣椒沫。

    张雪娘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挑了一块鱼肉,送入嘴里细细品尝,吃完笑道:“常郎君煞费苦心,仅用几份调料,做得这般美味,你却不喜欢。”

    张雨娘用手擦了擦辣得红红的嘴唇,笑道:“姊姊没见辣椒么?一口就是千金,岂能不喜欢!”

    “既然喜欢,你种的辣椒就要费心守护。”常平神采奕奕道。

    张雨娘一拍手,怪叫一声:“我这便去时刻盯着!”

    说完站起身来,差点带翻桌子。

    张虎喊住了她,斥责道:“冒冒失失,疯疯癫癫,成什么样子。”

    张雨娘吐了吐舌头,默默坐回去,用筷子挑起碗里的辣椒沫,喜笑颜开的观察。

    张虎心里暗暗发愁,二姐儿是冒失的性子,怕是以后嫁与谁都不得安生。

    “香囊做好了?明日去镇上吴家,再带上两条鳜鱼。”张虎吩咐张雪娘。

    “是,上次吴夫人没吃到鳜鱼,还念叨呢,她只爱吃咱家的鳜鱼。”张雪娘声音比往常更加温柔。

    “唔,别忘了打上一斤清溪酿,是吴三郎爱喝的。”张虎补充一下。

    张雨娘笑道:“吴三郎才不爱喝,只是吴夫人吩咐的。反正我每次都能得到赏钱。”

    “唉,我张家得了吴家恩惠,不知该怎么还。”张虎叹道。

    常平道:“去往镇上脚程三四里,如今我身子也恢复了,不如明日陪两位娘子一同前去,一则护她二人的安全,二则见识见识。”

    张虎点关切道:“小郎君刚刚将养好身子,这般劳顿,会不会?”

    常平摇头道:“我知道张叔的担心,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三则有些私心,不知当说不当说?”

    张虎正色道:“我已拿你当子侄看待,有什么不当说的!”

    常平拱手道:“我得三位活命,又无家可归,却不知该怎么报答,如今想凭着家学去吴家试试运气,也能回报张家。”

    “说什么报答,若能往高处走,俺欢喜不得呢!”张虎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一阵失落,怕小郎君一去不复返,终究是穷家留不住这般人物。

    常平原本想通过一首诗引出桀骜不驯的吴三郎,但是凭一首诗想引起关注的把握不是太大,毕竟日写三百首的人未必能看上日写一首的,不如主动出击,尽快立身,挣些钱财。

    张虎又吩咐道:“明日大姐儿与二姐儿多说说小郎君的好。”

    张雪娘与张雨娘都点头称是。

    几人又吃了粥食,烧了艾草,将屋子熏了一遍,驱走了许多蚊虫,各自休息。

    常平自然睡在右屋旧处,张虎依旧在堂屋铺上蒲席睡觉。

    熏过的房子,蚊虫少了许多,偶有嗡嗡声在耳旁刺挠,搅乱了困意,常平翻来覆去的想着明日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想着想着却难敌困意,昏昏沉沉,酣睡过去。

    其间听到风声、水声,不知是人间还是梦里。

    鸡鸣桑树颠。

    划破东方天空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村子,穿过窗棱,刺在常平的脸上。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一念千年。

    片刻之后,起床,站在门口。

    整洁的院落映入眼前,清凉的烟火味扑入鼻中。

    喂鸡的大娘子,烧柴的二娘子,补网的张三郎,诸多画面在脑海里铺展开来。

    鸡鸣声、鸟啼声、溪流声……如仙乐绕耳。

    一切不是虚妄,而是真切的生活。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常平的脸上露出笑容。

    “小郎君,吵醒你啦。”

    “郎君,再休息一下吧。”

    “常平,辣椒还没有发芽!”

    三道声音让常平跨起轻松的脚步,走到院子里,大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的空气,舀水洗了脸,漱了口,脑子里愈加清醒。

    早饭,特意提前为常平煮的。

    依然是粟米粥,桌上多了一枚诱人的鸡蛋。

    而他们三人吃得是稀粥,佐以醋芹、葵菜。

    常平不再推却,他知道自己背负的会更多。

    张雪娘为他披上清洗过的青衫,在内里抹了抹不知哪里来的香料,顿时传出幽幽暗香。

    她掩嘴一笑,不回答常平的疑问,又为他扎束头发,裹上头巾。

    张雨娘十分不满,因为她姊姊不为她抹香,只得自己抹了抹,头上插两朵野茉莉花,咯咯笑着跑了几圈,清香扑鼻,自得道:“吴夫人赏得褙子长裙真好看!”

    平民家里没有余钱置办绢布衣料,一年能置办一次麻布新衣算是不错的家庭。

    吴夫人对她二人青眼相看,赏的虽是旧绢衣,但她二人与常平站在一起,让整个院子都明亮了许多。

    张虎看得十分高兴,嘱咐了一番,三人才出了院门,沿着蜿蜒秀丽的清溪河朝镇上行去。

    清溪河南出石台县九华山,北与秋浦河在杏花村处交汇,而后流入长江。

    两岸有成片的桑林与农田。

    山脚肥田里,甩鞭的声音在两岸回荡,水牛低头拉着沉重的铁犁,若隐若现的犁铧上泛着闪闪的光芒,泥土翻滚出一道长长的暗色痕迹。

    山腰处的农夫戴着斗笠,穿着兜裆裈,扬起钉耙,雕塑般的精壮线条蓄出无穷的力量,豆大的汗珠随着钉耙一同砸向土里。

    偶有光身的汉子,耐不住炎热,解下兜裆在溪水里涮了涮,擦去脸上、身上的汗水,裹在脖子上降温。

    农妇无法袒胸露怀的去消暑,只得整个人躺在溪水里浸湿全身,呈现出健康的轮廓来,被附近田里的汉子调戏逗趣。

    妇人边笑边骂,继续为几个月后的秋税杂钱忙碌。

    光屁股的童子在一旁添乱,被大人一顿呵斥,于是嘎嘎笑着追逐蜻蜓、扑捉田蛙,脏成了泥鳅。

    忙碌的不只是田里,路上有挑担的货郎,背柴的樵夫,推着独轮车的行人……

    他们三人脚步轻快,说说笑笑,二娘子话最多,念叨着:“上次吴家夫人赏赐了一贯钱和一斤盐,真真菩萨心肠,不知今日赏些什么。”

    此去沿河而上三四里,便是清溪镇。

    今天是开市的日子,小商小贩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

    集镇拦头不少,把守各处路桥要道,需要过场务交税的队伍排得很长。

    一个六尺的红脸汉子担着山一般高的干柴,艰难的行走着,脚下的每一步都印出两道水痕,很快被太阳蒸发的无影无踪。

    他刚踏上石桥便被拦下。

    一位壮如牛的女拦头提着铁锥朝柴里胡乱插了一插,估了一下重量道:“两担柴,照例收过税二十文,市例钱十二文,过桥钱五文!总计三十七文!”

    红脸汉子瞪大眼睛,质问道:“上次来,两担柴不过收了十五文,怎地这次要收三十七文?”

    女拦头抱臂斜睨过去:“规矩早改了!桥头、桥尾各收一次钱,如今并作一处收,为你等省了许多时间,你这厮莫要不识趣!”

    说罢,桥尾凉棚下的场务里走出两个壮汉,各提着铁锥围了过来。

    红脸汉子脸色涨得发紫,忍着怒气,一把扯下一束干柴,扔到地上:“够了吧!”

    女拦头踩了踩干柴,估摸值四五十文,于是从怀里摸出一张引纸,画个圈批了引,丢给他,扭头示意可以过去。

    红脸汉子拖着脚步沉重消失在集市里。

    常平和两位娘子刚走上桥头,女拦头见他三人提着东西,便抽出铁锥,喝道:“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