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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山,呼唤 第八章 卷二

    十月中下旬,正是深秋,生产队忙着收苞米,扦高粱打豆子,之琴想方设法买粮食,但又很难买到,就连萝卜土豆,也不是很多,家里起的地瓜,也快吃完了。

    这天上班,之琴刚到医院门口,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等她走到门诊室门口,屋里的说话声她已听见了,栗大夫先她一步进来,“正好周大夫来了。”

    之琴听两位来者一叙述,心里已明白,马上说:“肯定难产,像前置胎盘得立刻走!”

    栗大夫说:“那咱俩去吧。”俩人收拾好后,又通知了院长,坐上马车便一路飞去。“柳洼子离这12里地我常去。”栗大夫说,马车过了木桥一直向东南拐去。

    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患者家,两人快步走进院子,几个女人站在一边,“来两个大夫呢,那个从未见过。”进到屋里,老娘婆说:“这个产我不敢接呀,孩子没露头先见血,这是凶产哪,不好的兆头,我可弄不好呀!所以请你们来看吧。”

    之琴先查胎位,确诊胎位不正,产妇腹软无触痛感,询问既往史是经产妇,生有两个男孩,此次怀孕七个月后,有几次少量出血,现已快足月,又有出血,非常害怕。之琴检查完后,对她丈夫交代病情,她患的是前置胎盘,且胎位不正,是横斜位,产妇有生命危险,要把她马上送到县医院剖腹。产妇丈夫听后,马上准备钱款衣物。之琴又用被单把患者腹部包紧,帮助止血,然后用马车把患者原路带回奇宁,院长去粮库求辆汽车,栗大夫随患者及家属直奔县医院而去。

    这天是星期六,下午上一节课就放学了。孩子们在回家的路上,游荡玩耍。正好路过队里在河边的场院,大人们正在打豆子,地上铺满了豆秸,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个连枷,一字排开,队长一声令下,大家一起抬胳膊,连枷一起甩向天空,同时又一起落到豆捆上,只听齐刷刷的啪啪声,“啪!--啪!--啪!--”响彻头顶,一股灰尘像烟似的从豆捆中冒出,一会儿工夫,也就烟消云散了。豆捆被打扁打乱后,人们稍事休息一会儿站在边上,这时有几个人用大木叉子,把豆秸上下翻一下,圈成圆形,这时大家又排成一个圆圈,队长又一声喊,大家手里的连枷一齐甩向天空,又一齐落到豆秸上,然后大家围着豆秸圈移动脚步,“啪!”移动一步,“啪!”又一步,一起转圈移动脚步,有节奏的啪啪声脚步声不断,几个孩子都看乐了,大人们仿佛在跳集体舞。

    他们最高兴过周六,明天又是礼拜日了,又可以上山了。这回宝霞说去挖山铃铛根。第二天,大家扛着镐头,拿着面袋子挎着筐,又结伴上山了,几个人往斜岔子沟走去。顺着熟悉的山路,踩着羊肠小道,来到采菜的山坡一路挖下去。只要找到山铃铛草,就可以刨到山锥子根,在山的阳坡儿,杂草多的地方就能碰到。宝霞眼真尖,一下子看见好几棵,大家马上刨起来,杨迈真就拽出一根长长的手指粗的细白根来,宝霞说:“就是这个,不光一根,一棵草底下有好几根呢,它横长串根,一根连一根。”大家争先恐后地刨哇找呀,不一会儿,各自的小筐里都有了几把。然后又向山顶走去,大家一路边光,风景无限。夏天满目是绿,没想到秋天竟如此斑斓,满山的草木呈现出红黄粉绿青兰紫的色彩,远处有一片片的火红,他们知道那是枫树,满山的落叶松,由绿变成了黄色。大家在坡地灌木林旁,总能找着刨着,袋子也有了份量。“看看有梨没?”宝霞说着,来到一棵大梨树下,大家都跟着过去,结果一个梨也没有。“去山里红树看看。”大家一起下山,攀上另一个山头,望见一个沟塘子里稀稀拉拉的树很多,来到近前一看,“哇呀!山里红太多了!”扔下镐头,一起奔到树下,满眼望去,枝头全都缀满了红宝石,大家双手齐下,连吃带摘,筐满了,就倒进袋子里,赶快摘第二筐,时间不长,面袋已不少了,“别摘了背不动!”大家这才住手往回走,收获真不少,心里美滋滋的。杨威挎着筐,宝霞打头,大家都扛着袋子拎着镐头,抄近路回家。

    秋收完后,队里的活儿不忙了。杨松朋有空就去割几捆蒿子背回来,每次都是把草捆搭成人字架扛回来,又费力又不得劲儿。孙爷爷告诉他,必须用千斤棍来背才行,说着去哈司里把千斤棍拿来,告诉他得砍多长多粗才行,杨松朋一听一看就明白了。再去割草时,先砍一个长木棒子,削好尖,再把麻绳拴在尾端的凹槽里,然后把草捆一个个穿到木棒上,再用绳儿一勒,然后挎上肩一背,好舒服呀!

    孩子们一到周日也到山上去割蒿草,学着爸爸的样子,割了一堆又一堆,怎么捆呢?爸爸告诉他们找一种榆树,割下枝条踩脚下拧几拧,拧软后就能捆上了。几个人学做着,终于捆上了,爸爸用手一拎,“没散还行,及格。”就是细得像狗脖。杨松朋做了三个千斤棍,每人一个,老大老二每人能背四捆,老三也要背一捆。不到中午就回来了,蒿子垛一下子高起来了。热点糊涂地瓜,吃完后再去割一趟,他们高兴极了,会割柴禾啦!拿着千斤棍,攀爬在山坡上。

    十月末乍冷还暖,这天放学后,孩子们一进院,看见孙奶奶已做好了一个泥盆,另一个已在瓷盆外糊满了泥,她正在揉一个粗泥棒,这是怎么做的呢?他们很纳闷。

    这时孙奶奶把泥棒围成圈,安在盆底上,用手指反复捏,然后抹上点水,把全盆拍的细细光光,大功告成,几个孩子终于知道了火盆是这么做的,孙奶奶笑了。

    “明天我给你们也做一个。”看了一会儿,大家闻到了肉的香味,进屋一看,爸爸正在烧火煮肉呢,满屋子是肉香味。原来队里的一个老马,在拉木头时下山坡翻了车,把腿压折了,只好杀死吃肉,队里每人分一斤。“今天是过年了。”爸爸笑着说,几个孩子高兴地跑出去接妈妈了,不知今天能接到不。天已渐渐黑了,他们沿着小道一路小跑奔向山头,夜色朦胧,已看不清街里的道路了,三个人并排站着,不出声地向前街看着,望着朦胧中的树影房屋,瞅呀瞅,终于,有脚步声了,从街里的道上往坡上走来,“妈!妈,你回来拉!”几个孩子直奔坡下,之琴听见叫声,还没站稳,孩子们全扑上来了,“包我拿。”“妈,今晚吃肉。”杨迈把包抢过去,“妈拿吧,太沉,这里是豆。”说着又拿了过来,拉着杨威,大家扯着妈妈的胳膊往家走去。

    天渐渐冷了。一个星期日早上,之琴下了夜班,看到街两旁的人家有的糊上了窗缝,正好路过杂货店,进去买了几张窗户纸,蓝眼睛的店员老谢头用纸绳捆好笑着递给了之琴,她顺便看了一下食品柜台,“有饼干啦!给我称二斤吧。”

    “昨天刚进的。”

    “哎呀!太好了,正好给孩子带午饭。”老谢头称起了饼干,“请问这哪有玻璃?我想买一小块儿安窗户上。”“玻璃还真有一块,就是埋汰点,沾上泥和酱油了。”他边包饼干边说着,递完了钱和粮票,之琴说:“零钱不用找了。”

    “那不行公事公办,这块玻璃就送给你吧。”找完零钱,他走出柜台,在门后的酱油桶边,拎出一块书本大小的玻璃,然后用纸包上递给了之琴。

    “这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要不放这也没用。”

    之琴把饼干和玻璃小心的放进了布兜里,“谢谢啦!”拎起纸卷出了店门。

    天冷后,就改吃两顿饭了。快九点了,杨松朋已做好了早饭,正要开锅,之琴进屋了,小炕桌已放好,几个孩子正在打扑克,“我妈回来了。”“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吧。”打开锅盖,热气腾腾,烀了几块窝瓜,几个咸玉根,一盆小玉米碴粥,锅底水里还有一把煮黄豆,之琴捞出黄豆,把玉根头切成条,又把大葱切成丝,放在盆里拌了拌端了上来,桌中央一盆粥,一盆窝瓜,一盆咸菜,全家围坐吃了起来。香啊,什么都香,吃饭时是全家最最高兴的时候。

    早饭过后,之琴打好浆糊,裁好纸条,爸爸刷浆糊,杨迈往外递妈妈,把窗缝及漏眼的地方都糊上一层,厚厚的窗纸使屋里显得更黑了,之琴把书本大的脏玻璃洗净,然后糊在了南窗户上,孩子们可乐坏了,住了快一年的小黑屋,终于有了亮光,透过巴掌大的玻璃,他们可以看见外面的道上是否有人来了?可以看见外边是晴天还是阴天,几个孩子抢着往外看,一双双小手趴在窗台上,不停地闪动着双眼,像一窝小狗崽儿,在嗤嗤傻笑着。

    院子里有堆黄泥,孙奶奶正在和泥,准备给杨家做个火盆,之琴说:“总是麻烦你老,一弄一手泥,让孩子们自己做吧。”杨迈回屋就把脸盆拿来了,三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抓起了泥,像和面团似的抓来抓去,宝霞也觉得好玩把手伸进来,几个孩子在泥堆上玩了起来,杨迈把盆扣过去,开始往上抹泥,孙奶奶说:“抹厚了太沉,薄了爱坏,有巴掌厚就行。”

    几个孩子你一把,他一把,几下子,白脸盆变成了黄脸盆,最后杨迈开始拍打,孙奶奶按了一下薄厚,“还行差不多,拍点水就光溜了。”杨策把盆底的黄泥圈也安上了,杨迈拍得更起劲了,之琴看着不住地夸道:“小孩子更行,比我强,都挺巧。”孙奶奶又教杨迈做两个泥饺子,安上就是耳朵了,大功告成,之琴双手端起放到南墙跟下。“妈,还做一个不?”

    “愿意做就再做一个。”

    “可是没有盆了?”孙奶奶把一个旧盆拿来了,这是一个喂鸡的破盆,“我就用它做的火盆。”几个孩子更高兴了,继续和泥,摔泥,抹泥。这个礼拜日过得快活极了。

    那天放学了,杨迈去同学马金芳家玩,她家住在西山根下,和杨迈家的龙尾山东西相望,中间隔着细流河。杨迈愿意和她玩,俩人是前后桌,学习玩耍总在一块,很是要好,这是第一次去她家。进院后,一个大房子好几个门,

    杨迈随她进了中间的门,刚一进屋,看见一个没鼻子的老头往外走,她先是一愣,随后又看了一眼,真是没鼻子,脸上是两个小洞,马金芳说:“他是我爷,是日本鬼子用刺刀给削去了,差点没死,腿还瘸,是炮弹炸的。”“小日本太坏了。”说着俩人进屋了。

    屋里是南北大炕,进门正中墙上挂着***像,下面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大青花瓷瓶,里边有一对鸡毛掸子,墙上的相框里有他爷爷戴军功章的照片,杨迈仔细看了看全家照。马金芳把书包扔到炕上,然后把一个大葫芦头从柜子上抱下来,顺手一扣,哗啦一声,一大堆嘎拉哈蹦到炕上,“哎呀!这么多呀,我头一回看见这么多的嘎拉哈,能有100个。”杨迈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说着,“比100可多,152个,俺家我爸养过羊,这玩意可多了。”

    俩人在炕上就弹了起来,争儿驴儿壳儿肚儿,杨迈特开心,第一次玩这么多嘎拉哈,又是新玩法,高兴坏了,一扔出去半大炕,好有意思。直到小芳哥哥姐姐都放学回来了,杨迈才回家。

    她肚子早就饿了,进门见杨策在炕桌上写作业,小妹拿笔在学写生字,她也掏本开始写。这时爸爸回来了,刚进到里屋又听门响,原来是孙奶奶笑呵呵端一大碗小豆腐进来,后边跟着孙婶儿,端一碗高粱米水饭,杨松朋一再感谢,孙婶儿说:“今天咱们都改改馋,做点小豆腐吃,太熬苦了。”说完婆媳俩就回去了。

    孩子们第一次看见这个,从未吃过,都用鼻子过来闻闻,杨松朋去外屋拿来三个小勺,递给孩子们,“趁热吃吧,你们都饿了。”

    “爸,你也吃点儿,给我妈留点吧。”

    “不用,你们都吃了吧,我不饿,一会儿饭就好了。”杨松朋看着孩子们你一勺我一勺,眨眼间,桌上只剩两只空碗。

    他转身忙着掏灰,刷锅抱柴火,这时几个孩子早已溜下炕去接妈妈了。

    之琴回来后先把碗洗净,然后送回孙家,嘴里不停地说谢谢,孙奶奶连连说:“不用客气,从你们搬来这是头一次做小豆腐,豆子太缺了,今年多少种些,这才弄点吃,你们没吃过这个,让你们尝尝。”

    天已黑了,杨家点上了小油灯开始吃晚饭,杨松朋弄的是萝卜丝糊糊,加点盐感觉挺好吃,天已渐冷,早晚冻手脚了,但炕是很热的,比起去年的凉炕,可是暖和多了,孩子们喝得满脸红扑扑,大家边吃边说着。

    正在这时,院子里有人说话,“到了,就这家,杨大哥!你家大夫在家没?”话音刚落门开了,进来两个人,杨松朋一看,“哎哟,李二鹅你怎么来了?还有二柱子。”“我家里的把孩子生门外边了,我找人把她抬到炕上了,可小孩脐带不会弄,把我急得就跑来了。”

    “没事我听明白了马上就去!”之琴立刻放下碗扔下筷子,穿上外套,从窗台边的盒里拿出碘酒和纱布,马上跟着两人往外走,“杨迈和我去吧。”大家小跑着赶往前街。

    “我没想到能生这么快,这是第二个,刚才去厕所时感觉下身特别沉,有点不对劲,赶紧往回走,刚一跨过门槛这孩子就出来了。”

    “我认识你没大事。”之琴立刻用火烧剪子,又用碘酒消毒,很快就结扎完脐带,时间不长胎盘娩出,且出血不多,一切正常,不到一小时全结束,之后又嘱咐如何护理和喂养。

    和杨迈往回走了,外面早已是星星满天了。

    十一月已是初冬了,但老天还未下过一场雪,这真是割柴的好时机。这天队里没活儿,杨松朋和孙爷爷俩人奔北边斜岔子沟去了,孙爷爷已七十多了,瘦长个子言语不多,身板结实,夏天忙庄稼地里的活,冬天没事,主要就是割柴。秋冬雪少时,割些蒿草留夏天烧,冬闲后,雪厚路滑,再用爬犁割些硬木柈子留冬天烧。两人直奔老地方,杨松朋为了编几个大囤子,专挑一样粗细的杏条,上午割了两捆,这可比蒿子沉多了,用千斤棍背回,孙爷爷照旧割蒿子。下午杨松朋去割油条,这油条比杏条还沉,只能割一大捆背回。

    第二天是星期天,孩子们看爸爸又上山割柴了,全都跟去了,顺便带个面袋子,采点山里红,兔丝子籽儿,拉拉藤籽或榆树皮什么的。到了地方后,爸爸照旧割油条,几个孩子扔下千斤棍,拿着镰刀往山顶上爬去,他们特别爱爬山,就爱站在山顶上往远处看,山连着山,起起伏伏,大自然多美,这初冬的山色,虽然没了夏日郁郁葱葱的翠绿,但却别有色彩,落叶松从绿变黄,由黄渐渐变成了灰色,其间还有一片片的常青树油松林,早已落了叶子的槐树桦树,散落在黄叶子的柞树林中间,整个山间呈现出灰黄绿的简约一撇,好一幅初冬的风景。他们指指点点,感受着大自然的奇妙,忽然两只野鸡从草丛中腾空而起,那漂亮的花羽翎眨眼间便飞上了天空,“野鸡!野鸡!”几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它们飞走了,大家兴致勃勃地挥起镰刀,割起了蒿子。

    天越来越冷了,已过了“大雪”节气,人们又开始猫冬了。这天晚上,之琴到家就黑了,孩子们已吃完了饭,都穿好了,戴上帽子和围脖正要出门,“这是去哪?”

    “妈,今晚有说书的,咱们全去,你也去吧,六点开讲。”

    “哦,我不能去,我看家,你们去吧。”这时孙国才在院里喊一嗓子,“杨哥走吧!”

    “哎哎!”门开了,杨家一伙全出来了,和宝霞宝云一同赶往前街。

    在队部的南北大炕上,早已挤满了人,一个大汽灯,挂在隔间的大柱子上,屋里显得挺亮堂,男女老少全家抬,有带吃奶孩子的,老沈头叼个二尺来长的大烟袋,早就盘腿儿坐在炕沿边占好了位置,屋地中间放一个小桌子,后面是个木凳。来晚的人炕上已挤不下了,只好坐在外屋的两个大灶台上,灶台渐渐也坐满了,再后来的就只好坐在地上的木柈子柴禾上。

    杨家四口正好坐在了灶台和大锅盖上,外面虽冷,可屋里暖和多了,不一会儿工夫,整个大屋子里烟雾缭绕,热气腾腾,偶尔飘过来臭脚丫子味儿,不知是谁,还放了一个响屁,大伙全笑了,随后又出来个拐弯儿屁,大家更笑啦!杨迈几个都不做声,老老实实看着,炕上的小孩子打打闹闹,这个要撒尿,那个要去拉屎,上来下去,使劲折腾,兔牙大婶高声大气地骂着小儿子:“还下地,有完没!”随之啪啪两巴掌打在屁股上,“不疼!”大伙一听都笑了,这个五岁的南北头特招人喜欢,从正面看他好像没耳朵,其实是睡姿压成这样的,原来兔牙婶长得就是招风耳,为了纠正毛病,从儿子出生开始便压耳侧睡,成了正宗扁耳南北头,屋子里吵吵闹闹热闹非凡。

    这时,队长邱俊进屋了,后边跟着一位灰白头发的老者,面庞清瘦,有神的双眼,两人从拥挤的人堆中来到桌边,“静一下!”屋里顿时安静下来,队长用威严的眼神扫了大家一下,“今天我们七队请来了说书先生赵玉庭,给我们讲《十五贯》,大家要安静,下面就开始吧。”

    只见说书先生“啪!”一声,抬手放下了惊堂木,四下里立刻鸦雀无声,“话说明朝,永乐年间······”

    一晃就年末了,教室里早就生起了砖砌的泥炉子,中午休息一小时,同学们带什么的都有,杨迈有时也带点垫吧垫吧,家里没有就饿着,午休时就和同学在书桌上搓嘎拉哈,一到这个时间,教室里什么味儿都有,同学朱小芬带的炒豆,一边扔嘎啦哈,一边往嘴里扔一个,还有几个带苞米粒的,从咀嚼的口中就闻到了散发在空气中的玉米香味,韩江总带半个萝卜,一边啃,一边和赵保华在屋里打闹,绕圈跑,又瘦又小的周宾华,带一个小饭盒,从书桌里拿出时是粘块块,放到炉子上一热,饭盒里变成了稀糊糊,她用勺很斯文的,一小口一小口的送进嘴里。杨迈边玩嘎拉哈,眼神边扫视大家,大白脸今天带个白菜心,吃得津津有味,他站在炉子边看武大平在烤咸鱼片,时间不长,教室里充满了鱼味,武大平用手翻了几番,放在炉盖上的那块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扁扁鱼,眼看有点冒烟了,他立刻拎起来,两手倒了倒,用右手掐了一块送进嘴里,大家看他嚼得真香啊,也没看他吐什么刺儿,眨眼间就吃没了,整个教室里同学们都在闻着这吃不着的美味,坐在最后排的“傻子”樊胜带个生地瓜也快啃完了,姜仁福的梨干子吃剩一个核,便从背后扔向大白脸,大白脸转身就撵姜仁福,撵上后就掏他裤兜,别说,还真有一个,他掏出后就咬了起来,姜仁福只好白送了。

    上课铃声响了,武大平边揪脖子边说:“太咸了,太咸了!”一溜烟儿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天特别地冷,天阴沉着,西北风夹杂着小雪粒打在脸上,如刀尖扎肉。孩子们放学回来后,爸爸已做好了饭。平日里,之琴回来后大家才开饭,今天太冷,所以就先吃吧,快六点了,之琴还未回来,几个孩子又去接妈妈了。大家穿好,一窝蜂跑出去了,门都没关,他们小跑着向小路走去,像一群小兔子,心里想着妈妈,根本不觉得冷。冷风仍在肆虐,像疯子一样钻进你的裤腿里袖口里,刮得使人站不稳,雪粒不停地打在脸上,有时觉得都睁不开眼睛,但他们照旧往前奔去。

    “真冷啊!”杨威大喊道,“冷是冷,但是没有蛇,夏天暖和,但蛇又多。”杨策说,“老师讲过,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杨迈做了总结“但我觉得还是夏天好,夏天吃的菜多还不冷。”几个人跑着走着,大喊大叫着,来到了山头上。

    远望镇上人家,灯火稀疏,似明似暗,小小的七队房屋尽在脚下,偶有灯光从窗纸中现出方形的黄晕,孩子们一声不吭,他们想在这呼啸的寒风中能细听出妈妈的脚步声,他们眯缝着眼睛,任凭雪粒打在脸上,盯着坡下,努力细听着。三人站在那块巨石边上,等呀等,10分钟,20分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迈说:“我们数100个数,要是妈妈没影儿,咱们就回去吧!”说完几个人一起数了起来,1,2,3......还没数到30呢,坡下有了人影,“我妈!”大家一齐奔向斜坡,一齐扑到妈妈的怀里,他们又闻到了妈妈身上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