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远山,呼唤 » 远山,呼唤 第四十三章 卷二

远山,呼唤 第四十三章 卷二

    就在这时,他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些亮点,当时是月黑头,阴天没月亮,还刮着东北风,这个人正顶着风走,他走着走着,发现小亮点在动,突然间他明白了,是狼群,他立刻钻进密密的芦苇甸子里,就地趴下,简直是气都不敢出,一动不敢动。这时狼群过来了,只听它们在冰面上踩踏的爪蹄声,“的的的,的的的......”一个跟一个过了冰河,紧接着是一小群一小群,踩着枯草的窸窣声从远而近走过草甸子边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好像空气都不动了,只有风声在响,这个人才慢慢地抬起了头,从草隙间,向外向远处张望,确信狼群已远去了,这才慢慢爬出草丛,向冰河走去。事后他说,那晚足有五六十只狼从身边走过,要不是有东北风刮着,狼早闻到人的气味了,捡一条命啊!”

    “太可怕啦!”孩子们说。

    杨松朋道:“真可怕,这不是撒谎,在黑龙江的松嫩平原,那真是一马平川,全是草甸子,我是那地方的人我知道,真是有狼,真有狼群,遇上可了不得。那地方是地广人稀,一条垅能有五里地长,一个人能铲好几天。”“哈哈哈!”孩子们都笑了起来,“一条垅五里地长,简直没听说过。”“那地方是人少地多,特别地冷啊!”

    这时孔叔吃完了饭,跨过门槛,也来到杨家,“大嫂回来啦,头一回见面,一看你就是个工作的人。”

    “嗯,快请坐,请坐!”之琴笑着说,并手指着门边的板凳,孔叔就坐下了。

    “不知你抽烟不?咱家还真是没烟。”之琴说。

    “不抽,不会抽。”

    正在这时,外屋门响了,进来个人,“这屋真热闹呀!”说话间孙国才站在了门口,“哎呀大嫂回来了,快一年了吧?”

    “你今天怎么地啦?”崔大爷问,眼睛看着他手拿个半截镐头,“我就是想求你给我再打一个镐头,这不,上午我刨一个树根子,一使劲活拉拉刨折了,没它哪行,再过几天就得刨地瓜了,我撂下饭碗就来了。”

    “别站着,坐。”杨松朋拽过来一个凳子,孙国才说着坐了下来,“你们这一搬走,咱家孩子就没伴儿玩了,再说搬来的这个咸菜疙瘩,手太长了,不是三只,他妈简直是八只手,什么都划拉,什么都偷,可不像你们家啥都不拿不碰啊!”满满一屋子人,围着小油灯,说着笑着......

    第二天,孩子们上学后,之琴抓紧一切时间打扫卫生,看着杨迈拆洗做好的几床被褥,她很欣慰,孩子们真是长大了,能做被褥了。这次回来,只把父子俩的棉衣裤做完就行了,两个女儿的就不做了,还能对付穿一冬。

    家里的豆油瓶早就空了,一点油都没有了,为了给孩子做点好吃的,她特意去街里的食品厂,买了几斤肥点的肉,回来好炼些油吃,顺便又买了几斤韭菜和鸡蛋,晚上孩子们终于吃上了妈妈包的玉米面,韭菜馅儿的菜团子,没有白面,之琴用开水烫的玉米面,这样包起来面是不碎的,全家人真是改善了一顿,自从妈妈走后,半年多来,这是最香的一顿饭了。

    吃完了饭,杨策杨威拿着小棍子,又去放鸭子啦,之琴见他俩从南墙根下,小小的栅栏里,放出三只鸭子,它们高兴地伸展着翅膀,一跩一跩地呱呱叫着,奔向院外的大道。十只小鸭,养来养去,孩子们是精心养护着,最后只剩下三只,竟然全是母鸭。他们把这些讲给妈妈时,笑得前仰后合,原来前院的纪桂兰家,十只鸭子全是公鸭,一到放鸭子时,一个接一个的绿脑瓜闪闪发光,整个一个排,整整齐齐走在路上,纪桂兰有时还喊着一二一,一二一,谁看谁笑!

    又是一天了,晚饭后,之琴陪孩子们去放鸭子,稻田地边的浅水沟里长满了蒿草,小虫虾,蛤蟆特别多,鸭子们每天都吃得饱饱的,有点走不动的样子,鼓起来的肚子沉甸甸的,杨迈拎着筐为的撸些草籽,遍地是成熟的各种草籽,数不胜数,苋菜籽,灰菜籽,野麦籽,狗以巴籽,粉红色花的益母草籽,黄色的兔丝子籽,还有一串串婀娜缠绕的小黑豆籽,野麻籽,孩子们站在埂子上,摸着鼓鼓溜溜的稻穗对妈妈说:“妈,今年秋天我们就能吃上大米啦!队里开了不少水田,东边还有一大片呢。”

    “是啊,真挺好,生活越来越好啦!”之琴和孩子们撸着草籽,“咱们还欠江大娘家二斤大米呢,说好了秋天分稻子后再还他们。”杨迈告诉妈妈。

    “怎么和他们借米呢?”

    “那几天要考试了,又总下雨,就没推磨,没在意,有一天放学回来才发现一点米也没有了,没办法啦,才去她家借的大米,我当即写个纸条,让江大娘看看,然后就贴在了墙上,怕忘。”

    “我姐写的是:借江大娘家大米2斤,秋后还。7月9日”杨策说道。

    “哦,就是山墙上贴的那个小纸呀,我看见了,没在意写的什么,原来还这么重要呢!”妈妈笑了,“这倒是应该,好借好还省得忘了,再借不难,妈妈不在家,你们小小年纪,就能撑起这个家,真是难为孩子们啦!”

    之琴撸着说着,看着孩子们的小手都在撸着忙活着,小腰筐也快满了。

    “妈妈你看,这时的太阳怎么这么大这么红呢?有时候就没有这么大。”

    杨威指着西边天空大声说着,大家都望向西天边,果然,今天晚上的太阳真是又大又红,能有锅盖那么大,也能有雨伞那么大,真大。“其实西天边上有云,有彩霞,俗话说:早霞阴,晚霞情。可能有云彩时,太阳就显得又大又红,明天一定是晴天吧!”

    之琴说着自己的看法。“明天晚上咱们还来,如果是万里无云,一点云彩没有,看看太阳还红还大不?”杨策说。

    “对,明晚还来,看看太阳的变化。”之琴高兴地说着,看着孩子们。

    满天的蜻蜓披着彩霞,在半空中展翅飞舞,“哎!一个大苏联!”杨策眼尖,他站直前倾,用一只手猛地一下,便把一个大蜻蜓握在手中,“妈,你看,一个大苏联。”他几步来到妈妈跟前,把抓到的蜻蜓捏住让妈妈看,“哎呀!真好看,还有这么大的蚂螂!”之琴惊叹道,“它是黄脑瓜,蓝眼睛,蓝色的长以巴,黄翅膀,真是美极啦!”杨策说着又指着天空对妈妈说:“妈,你往天上看,全是蚂螂!”

    真的,大家都望向天空,此时的红霞,披满了山川大地,蓝天下一群群的蜻蜓在霞光中飞舞盘旋......

    午夜,孩子们都睡了,之琴点着小油灯,在给棉袄钉扣子,补棉鞋,明天她就要回去了,和孩子们的短暂团聚,使她既高兴又伤感,不知不觉泪已掉落,她凝视着他们的小脸蛋,竟轻轻地抽泣起来。

    第二天早上,孩子们背好书包要上学了,孔菊花在门口等杨威,杨威双手搂着妈妈,仰脸说道:“妈,你过年时早点回来,别太晚,我走了。”之琴笑着说:“妈妈今年争取早点回来。”

    两人出了外屋门,向房后走去,杨策和杨迈背着书包,也迈出门槛,之琴嘱咐杨策不要上火,要听老师话,她用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拽了拽衣下襟,“今年过年时,妈妈争取早点回来。”

    两人走了几步,回过头,“妈再见!”之琴的泪水早已涌出,透过模糊的双眼,她看着两人向大道走去,不时回过头来,向妈妈招手......

    她站在大道上,一直望着望着,直到看不见了身影......

    九月,早晚有些凉了,队里没什么农活,正是农闲时节。谢梦驹这几天趁农闲,赶紧缝补棉衣裤。自从老婆王和云去世后,家里的生活就乱套了,推磨做饭还凑合着,可缝补衣裤,简直难为死他了。

    从来不做针线活的他,要给五个儿子做棉衣裤,那双干农活的粗手,真是笨死啦!大手爪子捏个寸长的小针,把线头穿进针眼就得老半天,不知是针抖,还是线在抖,纫半天也没穿过去,也许是老眼昏花了,只好叫儿子给纫上,这才一针一针把衣裤的窟窿缝上连好。

    这天缝到小儿子永利的棉袄,发现两个钮疙瘩没了,如果钉上扣子,显得不协调,还难看,想起老婆活着时,一针一线做着活儿历历在目,他抚摸着纽袢疙瘩,仿佛老婆还活着,手在穿针引线缝着,心里泛起一阵思念,“哎......”一声长叹。

    缺两个必须得补上,他把老二叫来,告诉他,去问问东院贺梅妈会打不?

    不一会儿,贺梅妈抱着七仙女就过来了,后边跟着俩小女,进屋一看,“哎呀!老爷们缝这个那不扯呢?你早说话呀!咱们能帮你做!”说着,把孩子放炕上了。

    谢梦驹站起来说:“大嫂没办法,只好求你了,这个纽疙瘩我实在不会弄了。”贺梅妈拿过一条他缝完的裤子,笑得前仰后合。

    “这裤腿给缝瘦了,针脚半尺长,都成阄了,这还能穿吗?”说着把棉袄拿过来看了看,“缺俩纽好办,得一个色才行,还有黑布吗?”“有。”说着,谢梦驹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黑布,贺梅妈撕下一条,缝了一条细带,再一分为二,只见她拿起其中一根两只手套来套去,好像一朵花,最后分别向里收紧,不一会儿一个蒜头疙瘩打完了。

    “哎呀,还是你们行啊,老爷们上哪会这个呀?以后棉袄就钉扣子吧,这个实在整不会呀!”

    “你还有什么没做的衣裤我给你做。”

    “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呀,我也不会拆洗,只是把破的地方缝缝,今年就凑合着穿吧,只有老小子一个棉裤短了得接上。”说着他从炕稍的衣堆上拿过来一条棉裤,“得接多长?”“半扎多吧。”“行,这个我给你做吧!”谢梦驹拿出补丁和一把棉花。

    周末,星期六这天,学校都放学了,高婷秀最后一个走出学校,她在办公室简单打扮一下,只是把自己两个短辫重新编了一遍,显得不那么凌乱了,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挺满意,刚洗完的脸白里透红,檀香皂的香味扑鼻,她美滋滋地把小圆镜放到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然后就走出学校大门,离老远,就看见了在中学门口等她的尹成新。原来俩人约定好了,今天高老师要去见公婆,并在那吃晚饭。两里地不算远,但俩人走得很慢,为的是多说几句话。

    出了镇子,来到灰水河边,三根圆木拼成的独木桥高老师平时很少走,一丈多宽的溪水,深不过一尺,尹老师轻轻松松的几步迈了过去,可高老师踏上桥面,身体恍惚,生怕掉进河里,两只胳膊左右舞动,尹老师站在岸边直发笑,最后不得不返回桥上,用手去拉她,又害怕又要笑的高老师终于过了桥,高兴的她,迈着腿儿蹦了两下,俩人手拉手,抿着嘴儿笑着走了。

    来到公婆家,一进门,尹老师介绍完后,高老师分别行礼,瘦高个的大叔身体很结实,比较瘦小的大婶很精神,短发束在颈后,干净利索,笑吟吟的大姐特别热情,拿出一簸箩糖李子,山梨让高老师吃,跛腿的弟弟坐在炕稍不吱声,他们第一眼望见高老师时,正像儿子说的,真是城里姑娘,白白净净活泼好笑,虽长得算不上漂亮,个子矮胖些,但气度不凡,黑呢外套配着粉色衬衫,显得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虽然是单眼皮,可一笑是满口白牙,老两口窃喜,儿子真有眼力。

    饭桌上,未来的婆婆,剥好了苏子叶,放到高老师的碗边,大姐不停地给她夹鱼,“吃吧,多吃点,这是鲫鱼炖辣椒,可好吃了。”高老师心里暖暖的,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山里特有的,又甜又粘的苏子叶,尹成新更是一个接一个剥给她,用眼角示意她多吃几个。

    这天,医院食堂晚饭时,高老师不在,大家逗趣地说,准是又约会去啦。饭后,小冯和之琴去了新院址溜达,好多日子没来了,新房已立起来,房盖都已钉完,只是没上瓦。俩人进到房子里,能闻到房顶木板的松香味,屋内的隔间都已砌好,南北两室,中间是走廊,朴院长说过,如果进度快,今冬就可搬进去,反正早晚得搬来。俩人说着话,顺着原路往回返。

    天已渐黑,山区的九月已经凉多了。回到宿舍,高老师还没回来,俩人烧起了炕,热了一大锅水,今天又是周六,准备洗洗涮涮,清洁一次。刚点上小油灯,高老师回来了。

    两人一问,她如实招来,笑呵呵地脱下外衣,挂到墙上,“今晚我吃着苏子叶啦!第一次去了他们家......”

    之琴和小馮听明白了,尹老师家境还可以,四个姐姐都出门子啦,只剩一个弟弟是小儿麻痹,父母还算健康。

    “那你爸妈都同意吗?”之琴问。

    “其实我妈不愿意我找农村人,但我户口都落这了,怎么能回得了城市啊?再说尹老师这人挺好的,能靠得住,实在还本分,除了长得黑点,我看哪都好。”

    “那你父母坚决不同意呢?”之琴又问。

    “我要非嫁他不可,我妈是拗不过我的,我不听她的,因为是我和他过一辈子,暑假回家时,我和他们都摊牌了,我妈也没说什么,叫我多处段时间。”

    昏黄的小油灯下,几个人洗头搽澡,洗衣服,听着高老师娓娓道来的恋爱经过,小冯调侃道:“你得把你的经验教教我,将来我万许也能碰上一个如意郎君呢?”

    “你不发誓不在农村找吗?找不着就一辈子不结婚吗?可我不行啊,我一看见他,我就爱上他了!我是爱情至上啊!爱情第一,不管别的,哈哈哈哈!”“我可比不上你呀,不用养活爹妈,没有负担,可我得照顾我妈,还得养活两个弟弟,我要在这结婚成家,那他们怎么办?我就得找个城里的,想方设法调回去,别无他路。”

    “小冯说的是实情,家庭第一,婚姻第二,你们俩家庭条件不同,负担不一样。”之琴说,小冯继续追问,“我真想知道,你们俩是谁先看上谁的?”

    此时的高老师,坐在小板凳上,双脚已泡进温水盆中,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湿乎乎的披在肩后,她用一条干毛巾围在肩上,双手时不时梳理一下,听着小馮的发问,她咯咯咯咯地笑啦!“我告诉你们,他两根甜杆,就把我搞定啦!”

    “啊?”之琴和小馮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来听听!”之琴把灯捻挑了挑,屋里亮堂了些。

    “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有一天,我上班走到中学门口时,看见尹成新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甜杆,平时我们总开会也认识,他没进校门,看到我后,他说:‘这甜杆我吃不了啦,没法拿进学校,给你吧!’说着,弯膝咔咔几下,一根根都断成短棒了,眨眼间,一根甜杆变成一把甜杆,然后送到我手里,我只好接过来,看了他一眼说‘谢谢了!’他笑着说:‘别客气!’转身就进了学校大门。过了不几天,也巧,全体老师去公社开会,他竟坐在了我的后边,趁别人不注意时,他问我一句,‘好吃吗甜杆?’‘好吃,可甜了!’他开心地笑了,露出满口白牙,挺直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这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平时怎么没注意呢?过了不几天,有一天中午,他回家吃饭回来时,手中拎一捆断好的甜杆站在校门口,他是专门等我的。还没等我开口,他说:‘送给你的。’看着递过来的甜杆和他直视的双眼,我不得不接过来,心里七上八下地说:‘真不好意思。’‘别不好意思,家里种很多,你们吃不着这个。’‘谢谢!谢谢啦!’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第一次真正的对视着。后来,他给我写了第一份情书,我也回了信,我们没地方溜达,只能用情书来表达,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太完美太浪漫了,真羡慕死我了!”小冯大叫大笑道,双手鼓起掌来,昏黄的小屋里,充满了欢乐。

    又是一天了,天还没亮,一阵叩门声,“周大夫,来产事啦!”之琴还在睡梦中,猛的门响,她立刻从梦中惊醒,“好好,等一会儿!”门开了,朴院长和一个患者家属站在门口,“周大夫,潘家屯的产妇,孩子生不下来,请你去!”“啊,好!”三人回到医院,之琴问了产妇情况,拿上药箱产包随车走了。

    进门一看,产妇憔悴不堪,生了两天两夜,孩子也没出来,老娘婆细说起来:两天前她就来了,当时宫口刚开,等了两天两夜,宫口才开全,昨晚半夜时孩子总算露头了,可怎么使劲,这孩子也不出来,只有等吧,可过了半夜了,仍是不出来,已露头就再也不出来了,直到天快亮了,还没进展。最后老娘婆说,她是毫无办法了,这羊水都流光了,还是请医院大夫来吧!

    之琴马上查腹听胎心,一上手,腹腔已瘪,羊水流空了,胎心已无,产妇血压正常,平时身体尚好,无重病,儿头夹在宫颈外,她考虑三点:子宫收缩乏力。破膜太早羊水流尽。三是肩难产。处理办法,先用催产素,看看能否出来,待子宫重新收缩后,并没见效,儿头仍卡里未出来,之琴考虑还是肩难产面大,随即行断肩术,用剪刀剪断锁骨,在催产素的作用下,很快一点点拽出来了,是个已死掉的男婴,产妇总算脱离痛苦,舒了一口气。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在闲谈中,之琴才知这个产妇是个日本人,当初日本投降后,她没走了,自己的前夫在日本投降前夕战死,日本人纷纷逃回本国时,她正高烧不止,卧病在床,已没人顾及她,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时,遇上一个打猎的小伙子,把她救了。当时,他们的住地日本人全跑了,偏巧,这个打猎的进屋躲雨,他以为炕上的人是个死人一动不动,他端着猎枪走近时,这人突然说话了:“不要杀我,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我病了......”她有气无力地说着,男人弄明白了,这是个没跑了的日本人。

    当即把她背回自己家,喂她中药,病好后,两人就在一起了直到现在。他们共生六个孩子,前两个扔了,现在又扔一个,其中三个都十几岁了,正在念书。

    几个小时过去了,产妇没有大出血,没有不良反应,一切均好。临走前,之琴对她说:“你就哟西哟西养吧,撒哟那啦!”

    “阿力克都,谢谢啦!你会日文?”

    “小时候学过,都忘光了!”

    之琴往回走了,十六里地不算远,她走着走着,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贾钟麟,泪水情不自禁地流出,“钟麟,我又想你了,今天我给一个日本女人接生,还说了句日语,不知为何勾起了往事,使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我们多年轻,你那流利的日语常和爸爸交谈,我们都很羡慕你,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今天这个日本人,不知为何,勾起我们的往昔想起了你。有时我在梦中梦见了你,我们在车站难舍难分,车开了,我一直向你招手,直到火车看不见了,我还站在那里,我多想在梦里看见你......

    之琴想着,走着,双眼溢满了泪珠,一个身影在山路上就这样慢慢地蠕动着......

    这天午后,从兔耳沟来了一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坐在刘广青的桌前说起了自己的不适:“大夫,我这人身体可好了,从来没有病,可我这几天不知怎么地了,这脸老发紧,有时还疼,嚼饭时嘴发硬,浑身怕冷,头还疼,有时出气费劲,我觉得有点什么病,所以今天就来看看。”

    刘广青给他试试体温,之琴和小冯在做消毒棉球,朴院长卷了一颗烟,点上后吸了一口,坐在刘广青的对面。待体温计取出后,刘广青一看,“没热,你没发烧,像感冒,可感冒的话,也不至于吃饭费劲嘴发硬,脸还发紧,没有热,还发冷。”刘广青说着站起身,去摸患者的头部,手按到后颈部,患者说:“哎呀!你一按这,我脖子就更发硬了,脸上的肉就像抽了似的,又疼又紧,这牙都崩得紧紧的。”

    刘广青说:“你这病可不简单,有点像破伤风的症状。”

    之琴听他一说,自己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患者,忙说:“我在达山的时候,遇到一个破伤风患者,是伏天起猪圈时,脚扎破了,感染了破伤风。”

    “那你身上有破的地方没?被什么东西刮了,破了的地方?”刘广青问了一句。

    “要说这个,还真有,头几天,我收拾兔笼子,被铁片刮了一下手腕子。”说着,他指着右手的伤口,“当时出了点血,口子也不大,没在意,你看都结痂了。”

    “我们没有化验设备,做不了血液检查,但从你的症状看,还是像破伤风感染。”朴院长点了点头,刘广青立即采取急救措施,先给他注射破伤风抗毒血清,口服利眠宁,然后进行伤口消毒处理。

    “今天太晚没车了,你明天必须去县医院做进一步治疗,必须得去,绝不可在家养着,有生命危险,记住啦!”

    “嗯!”病人点点头,苦笑着走了。

    中午吃完饭,小冯去买牙粉,走到公社门口,两个男子推着板车从西边过来,车上放着几个铁皮箱子,她仔细一看,“这不是放映队吗?”

    “是是!”

    “演什么电影?”

    “《刘三姐》”

    “哎呀太好了,在哪演?”

    “就在公社门口的大街上。”

    “太好了,晚上看电影啊!”她匆匆忙忙买了一袋火车头牌牙粉,就回到了医院,把好消息告诉了大家,顺便又和之琴说:“供销社来一批新毛线,颜色挺多,你不买点?”

    “我还真想买点,杨迈的毛衣已经短了,穿好几年了,想给她织个新的,明天去看看吧。”

    晚上,电影场上挤满了人,幕布横跨在公路上,街两侧房子的窗台上都坐满了人,就连幕布后面都是人挤人,夜幕下满天星斗在闪烁着,刘三姐那美妙婉转的歌声,传向夜空,传向四面八方。

    第二天中午,之琴和高老师吃完了饭,便去供销社看毛线。店员吴丽芳正低头算账呢,抬头一看“周大夫,高老师,想买点什么?”“咱俩想看看毛线。”

    说着来到柜台前,小吴走过来,把各色毛线抓出来,放到柜面上,“这个葱心绿的挺好,我看中这个色了,给杨迈穿肯定好看。”

    “给小姑娘织肯定好看,可我给尹成新织,得什么色好呢?”小高拿不定主意。

    “黑的和深蓝色的太老了,枣红色俗气,我看这个灰色好,亮堂还洋气,你想想。”

    “嗯,我看行!就听你的,买这色的。”小吴用包装纸捆扎好,两人夹着线回去了。

    周日这天,之琴小睡一会儿,昨晚熬了一夜接个产。上午回来后眯了一小觉,午后她拿着毛线去了李英顺家,以前曾见她织一个特别好看的柳叶花,当时就说得学学织法,可一直没去。

    之琴在门外喊了一嗓子,“进来吧周大夫!”顺姐正坐在炕上串红辣椒,听到喊声,刚要下地,她已进到屋里,之琴脱下鞋,一脚迈上朝鲜大炕,“用我帮串不?”

    “不用,一会儿手就辣了,今天怎么有空了?”

    “今天拜师学艺来了,教我柳叶的织法吧,新买的毛线。”

    “色不错呀!织了柳叶花,就更好看了,你先等一会儿,我得洗洗手。”说着,顺姐下地去洗手,不一会儿,端来一簸箩糖李子,山里红,还有山梨,“你吃吧,别老客气,你们没工夫去采这个,糖李子得挨个按按,哪个软乎了,哪个就好吃,硬的发涩不好吃。”

    之琴接过来,按了个软乎的,送到嘴里,“真甜真好吃!”接着又吃了个梨,两人边吃边唠。

    “孩子们去哪了?老大有对象没?”

    “今天都去山上割条子去了,想编个囤子,快起地瓜了,旧的都要散架了,弄个新的吧。老大有人给提过,觉得还小才二十,过两年再说吧,真要是有了对象,我还愁呢,没房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