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魂之熵 » 第二章:王达明1

第二章:王达明1

    [黎明即是希望。]

    城外便为荒野,暮光城与堡垒城之间亦是数百里寒冬,冰雪冻结了天地却未能冻住生机。除了七城外,这些七城之间的“荒野”中也生活着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暮光城南外八里原本是个小镇,如今不过一片废墟,大半楼房被拆除只留下框架,砖石则被运往暮光城用于修筑城墙。而那些完整无缺的楼房中鲜有人居住。

    南方山地的原住民大多往更南方的堡垒城、林城迁徙,而留在暮光城的大多是来自北方的移民,至于这暮光与堡垒城之间地带生活着的无非是出于各种原因不得转移的原住民,或者就是穷困潦倒沦落为流民的角色。

    一栋老旧却尚算完整的楼房屹立在同样陈旧的建筑之中,五层的高度,外墙的白色瓷砖已经泛黄,只挂着少许晶莹剔透的冰霜,如同整个源起大地凛寒中透着荒凉,早已不复昔日的勃勃生机。

    就在这时,一声啼哭打破寂静,小楼三层传出婴儿的哭声。

    王达明从沉睡中醒来,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旁边是他九个月大的儿子,为了保暖他将儿子紧挨着自己。床边地上是用砖头堆砌成的简易炉灶,里面的柴火已经全部变为碳灰。

    “哦哦哦,小明不哭,乖,爸爸马上生火给你弄吃的。”男人将儿子抱在怀里,用手逗着他,脸上做着各种鬼脸。

    也许是看见熟悉的面孔,也许是被男人的搞怪鬼脸吸引,原本啼哭的婴儿竟然神奇的安静下来,带着泪花的大眼睛盯着王达明,小手在空中乱动,似乎想要抓住男人的脸。

    见状,王达明将脸凑上去,在儿子胸前不断晃动,嘴里发出类似怪兽的叫声,儿子也顺利地将他的脑袋整个抱住,一阵欢快的笑声便从他嘴里发出。

    “小家伙,就跟爸爸最亲,看把你乐的。”王达明抬起头看着怀中破涕为笑的小不点,他白净的小脸上仍挂着泪痕,模样惹人怜爱。

    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的同时不忘用另外一床被子将他围起来,生怕他因为乱动而摔下床去。王达明迅速地穿衣带帽,将炉灶中的柴灰用一块瓦铲进桶里运到厕所,这些东西可以用来掩盖粪便。

    柴是枯木,来自南边的荒坡,而产煤的北方已经是一片死地,没有人敢于涉足。这些死去的树木成为人们取暖的唯一途径。可是,随着六城不断号召城民采集,连这些枯树也会逐渐消失殆尽,以后再想要得到取暖的木材,只能冒险进入北边荒野。

    王达明每隔三天就要往南边荒坡走一趟,带着儿子一起去采集木柴,但随着木柴不断被人们采集,他只能一次比一次走得远,遭罪的只能是孩子。看着炉灶边堆着的为数不多的干木柴,他心里很清楚,最迟后天,他便需要再次去的采集木柴。

    儿子在床上“咿咿呀呀”,显然是饿了,他抓过一把干草做引火绒,熟练地用打火石将其引燃,再添加几根木柴,炉灶中很快便燃起火苗,也只有这一刻,生活仿佛才有了生机。

    家里空荡荡,有用的家具早已被换成食物,王达明本来微胖的身材如今也变得瘦削。他曾是一名企业高级策划,虽然顺利地躲过“永冻计划”开展初期的裁员大风暴,但在经济越来越萧条的状况下,他主张趁机扩张的冒险主义方案得不到高层重视。直到一年多前公司倒闭,他便因此失业。

    来到厨房,他发现橱柜里空空如也,明明记得自己还留有一包饼干,低头看了看地上垃圾桶里躺着的饼干袋子,拍拍头想起那已经是昨天的事,兴许是被饿得晕头出现了错觉。

    家中已然断粮,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可如今他再也没有任何家具可以拿去换取食物,孩子得吃,自己也得吃。

    他也曾试想过收集木柴去城里换取食物,可这对于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父亲来说太过困难,他收集的木柴甚至还不够自己使用。曾经的职业早已拖垮他的身体,如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连现在最热门的拾荒职业他也不擅长。

    重要的是孩子没有人照顾,坐回床边,王达明拂着额头,脑海里闪过无数曾经美好的画面。

    他的老婆是个年轻美女,比他要小十多岁,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却被灾难破坏。他曾听人说过一句现实的名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很多人并不看好这段婚姻,他却不信,人到不惑之年又事业又成,虽然思想成熟却满怀天真,认为真爱胜过一切。

    事实很残酷的给了他一刀,在他失业后,妻子生下小明不久便离开,他并不恨她,只怪自己太无能。

    “呜呜……”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入耳里,只表达出他饥饿的感觉。

    王达明转过身将小明抱起,再次做出鬼脸想要将他哄笑,但这一次老办法却不能奏效,孩子反而哭得越加厉害,像是在痛斥着他的罪过。豆大的泪珠如泉涌般,小孩的泪水总是那么多,不高兴了便可以大哭,让人嫉妒却怜爱不忍。

    “哦哦哦,小明不哭。爸爸这就给你吃的。”炉灶中火光印在王达明的脸上,他笑着说,然后用力咬破自己的大拇指。

    屋内的温暖隔绝着外面世界的寒冷,最鲜明的证据便是那窗上不断凝聚又滑落的汽水,世界如此安静,仿若只有一人一孩一炉火。孩子吮吸着血液,好像吃着绝世美味,不再哭闹,连眼睛都闭合起来,王达明微笑看着他,脸色却变得苍白。

    ……

    南边的荒坡距离王达明的住所有七八公里,再从荒坡到最近的暮光城便又是十来公里。抵达暮光城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城外,许多工人来来往往,而城墙已修筑过半,高十米有余,厚四至五米,哪怕火箭筒、手雷等重武器也不能轻易将其轰开。除了工人,便是监工,城墙乃是重点工程,被暮光城第二政权所重视,谁敢在这上面偷工减料便会被流放北方。监工们拿着长棍对工人们指指点点,有时还会对其挥上几棍,催促声不断,工人们喊声此起彼伏。

    这样的画面让王达明仿佛看到旧时代奴隶工作的场景,不同的是现在的人更幸运些罢了。是的,哪怕如今此翻惨状,也比作为奴隶来得美好。他不是没有想过搬到这暮光城来居住,只是这鱼龙混杂之地让他并不放心,甚至有人会盯上他襁褓中的儿子。

    王达明将儿子绑在胸前,用大衣将他掩藏起来,身后拖着一捆木柴,这是他挨饿受冻收集到的,希望能够换取一些食物。

    城内,平民区街道上行人多衣着体面,来来往往,而两旁屋檐下却不少流民呆坐,面黄肌瘦,他们都是如同王达明一样食不果腹之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达明兜中揣着一块石头,警惕着四周,他的模样看上去比这些流民要好很多,若是有人敢于抢夺他的木柴,便要挨他一记。

    加快脚步,他很快便来到交易市场,一眼望去几乎都是出售木柴之人,一个个蹲坐成团,恨不得将脑袋都缩进脖子里去。王达明随便询问几个价格,居然低的出奇,一困木柴只要半袋饼干,他看了看自己的木柴恐连半包都换取不到。

    等了半个小时,却连一个问价之人都没有,卖木柴的反而越来越多。仔细想想,如今食物如金,人人都省吃俭用,谁还有多余的拿来换取木柴?想要取暖的多自己前去采集。

    一番询问之下,他辗转来到木柴收购点,这里亦是人头攒动,兑换价格高高地写在楼墙上,一百斤木柴换10块饼干,他才恍然大悟,难怪交易市场那么多人摆摊,原来都是不愿来这里低价兑换。

    王达明对市场经济自然了解,木柴供大于求,而食物却供不应求,所以黑心的第二政权和其他集团组织并不担心没有人来交换,等人们饿到不行时自然会妥协。

    王达明选择到一个私人佣兵团的收购点交换食物,队伍排得很长,前方不断传出收购员对木柴重量和兑换食物数量的报数。

    “湿木柴,一百九十斤,只能折半,算九十五斤,换9块半饼干。”一个收购员面无表情地喊着,声音响亮,同时招呼搬运工将秤上的木柴抬走,交易看似分明,哪怕半块饼干也算的清清楚楚。

    “不行,我的木材就沾了一点霜,怎么可能只有九十斤,那点水分顶多也就几斤,你们必须至少给我19块饼干!”兑换点前,那位等待交换食物的木柴主大声吼道,声音亦不比收购员的小,也只有他这样身强力壮的才能一次搬运这么多木柴。

    木柴在野外多数都带有霜冻,抖一抖便能去除大半,少数水分不足十分之一,而收购点如此克扣分量与敲诈无异,大多数人也只能忍气吞声,而像这位壮汉一般反对的“愣青”必然是第一次来此交换。

    那位收购员上下打量壮汉一番,面带不屑道:“这是规定,沾了水只能折半。”

    “谁的规定?你们这分明就是抢劫,要是这样,就把木柴还我,我晾几天再拿来换。”大汉很是不服气。

    “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木柴过秤,概不退还,你要么拿走九块半饼干,要么什么都不拿走。”

    “你!”大汉被收购员摆明敲诈的行径气得怒不可遏,作势便要推开他要抢回自己的木柴。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出来帮腔,他们都知道这个汉子要倒霉,纷纷躲得远远地,就好像在观看一场戏,也许别人的不幸总是让人们感到自己是多么幸运。

    王达明远远地看着,亦默默摇头,深感世道浇漓,却又暗自嘲讽,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人情冷暖的戏码哪怕没有这场灾难发生,也从不少见,灾难只是起了催化剂的作用。他有心帮助这位大汉,却无力向他伸出援手,也许周围的人都是如此。

    “来人,把他轰出去,以后不准他再来交换任何食物。”

    很快收购员叫来几个人,手持木棍,将大汉打趴在地,哪怕他身强力壮也难敌四手,在众目睽睽下被拖出收购点,而他的木柴也被没收。没多久现场又恢复吵闹,这样的事一天中都要发生几次,收购员自然习以为常。整理一番衣裳后便又开始工作,趾高气昂,口中喊着:“湿木头,一百零二斤,折半,五十一斤,五块饼干!”

    交换在压抑的气氛中进行,人群中看不见任何笑脸,多的换得七八块饼干,少的也就五块,还有不少半大的少年拖着一捆比他们自己还高的木柴,换得饼干后立马狼吞虎咽下肚,生怕被别人夺取。

    “下一个。”收购员冷冷的声音喊道。

    王达明愣在收购点前,将发放饼干的女财务仔细端详,她穿着深色的连帽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整个人只露出一张姣好的小脸,只有鼻头被冻僵微微发红,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脸,这个女人正是他离开的妻子。

    “哎,我说你,到底换不换,要换就快点,把木头拿过来。”收购员对着王达明不耐烦的说道。

    他的话显然也引起女财务的注意,只见她抬头看向这个来交换食物的男人,顿时一愣,发现是自己的丈夫,下意识立刻低下头去,想要避开王达明的目光。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丈夫已经离开,远远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耳边只有收购员骂骂咧咧的声音:“这人有毛病吧……”

    王达明离开收购点,又打算回到交易市场再等等看,天色尚早,也许价格低些便会有人来买。肚子里胃液在翻来覆去,一天未进食让他有气无力,怀里的孩子刚醒来便开始哭闹,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睁着。他在离收购点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台阶坐下,将儿子从大衣里抱出,轻轻的摇晃,从随身携带的水瓶里喝一口水包在嘴里,等水暖和了再吐在盖子里喂给儿子。

    也许发现吃的只是水,孩子并没没有停止哭泣,王达明着急又无奈,事情开始向着他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他不忍看着儿子哭泣,咬着牙抬起头,左手食指与大拇指相互摩擦,看着远处收购点的方向,不少刚换取了食物的人正从那里出来。绞尽脑汁,心里在犹豫,他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抢。

    都说饥饿会使人疯狂,他此刻已经在边缘徘徊,曾几何时想到过自己会生出如此极端的想法,他以前鄙视过那些偷盗、抢劫的人,却没有一次考虑过他们是否迫不得已,也许是吧,现在如果能够能让他和儿子吃饱,哪怕是杀人呢?自私不总是人类的天性吗?何必压抑呢?

    “喂,大哥,你这木柴卖吗?”就在这时,王达明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男子,指着他身边放着的木柴询问道。

    “额,卖!卖!”王达明正出神,看着眼前的人,身上穿着深蓝色冲锋衣,头上带着一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做成的帽子,背上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包,里面想必有很多食物。王达明将他上下打量,发现他背上还有一把弩和数支木箭,而腰间别着一把套在皮套里的镰刀。

    立刻打消所有不纯的想法,王达明只说出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这些木柴,换八块饼干。”

    男人似乎看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神色,表情突然变得冷漠并皱着,眉,只是在看见他怀中哭泣的婴儿时才舒缓下来,模样若有所思,也许是在考虑这个价格是否合理。但王达明知道,只要去到收购点,八块饼干能够换到的木柴远比自己这些要多。

    “这个给你,把木柴给我。”

    男子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一包打开过的饼干交到他手里,王达明接过来立刻检查,竟然发现还剩大半包饼干,远远多于他的开价。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在施舍自己,虽然心底还存有一丝自尊,但是饿痛的肚子和哭泣的儿子,让他生不出将多余的饼干还回去的骨气。

    “谢谢!谢谢你!”王达明唯有低下头不断地道谢。

    “谢谢你的孩子吧!”年轻男子如是说道,提起木柴便转身离开。

    是的,自己确实要谢谢儿子,如果没有他,王达明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看着袋子中满满的饼干,王达明颤抖着手拿出一块放在嘴中,没有去咀嚼,只是想要慢慢让其融化,这味道如此之美曾经从未发现过,又拿出一块来用水浸透,然后喂给儿子。

    “小明,慢慢吃,还有呢。”

    儿子似乎也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便将整块饼干消灭掉,他又拿出一块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整袋饼干收到衣服口袋,这便打算返程回家。

    王达明站起身,却无意中看见街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正是他的妻子,想着怀中的儿子,他抱着一线生机,决定过去见见她。

    “小妍。”王达明抱着儿子,走到妻子旁边,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与她四目相对。

    也许是同样的意外,也许气氛尴尬,妻子朱清妍亦是默不作声。最终还是王达明打破僵局,有些心痛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你难道就这么狠心舍下小明?”

    听王达明这么一说,朱清妍的视线才转向他怀中那个襁褓身上,眼中似乎出现晶莹,声音有些哽咽说:“你不该来这里,快走吧,我们不可能了,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可能养得活我。”

    “那你就忍心看着咱们儿子挨饿?”

    “他是你的儿子,我跟你那么久,你不就想要个儿子吗?当初你有钱能够给我想要的一切,可是如今看看你。也沦落到来这里换取食物的地步,难道你又忍心让我跟着你一起挨饿?我还年轻,离开你我能过得更好。”

    朱清妍说得哪怕再自私,却都无可厚非,王达明也清楚这是事实,不可能去强求别人,只是心里总是气愤,气愤她如此狠心舍下孩子,更多是不甘,不甘自己原本对真爱的看法错得离谱,他无言以对,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挽回,去反驳。

    “小妍,他是谁?”

    这时,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从收购点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将朱清妍与王达明两人看在眼中,眼神带着不善。

    “强哥你出来了?我等你好久呢!这人就是个来换食物的,我也不认识。”看见强壮男人,朱清妍立马变作笑脸,挽上他的臂膀,语气带着撒娇,与王达明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王达明脸上写满愤恨,男人看见便很是不悦,对他吼道:“哪儿来的混蛋给我滚开,你难道是被扣了木柴想要欺负我的女人不成?”

    “你的女人?”王达明不屑地一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昂着头丝毫不避让强壮男人吃人的目光,缓缓抬起手指着他身边的朱清妍,说道:“她、是、我、老婆!”

    这话显带给强壮男人不少意外,只见他的双眼微微一睁眉头一紧,然后转过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女人,在等待她的解释。

    朱妍清黑着脸,知道不能再隐瞒,怨恨地看着王达明,演技瞬间爆棚,变得万分委屈,用手擦拭双眼,似有一滴泪水流下,哽咽道:“是,他是我前夫,可是我们早已经分开,他还对我百般纠缠,到这里来骚扰我,强哥你要给我做主啊。”

    “哦,是这样吗?”强壮男人在听了朱妍清的解释后才释然,怒气的矛头又转向王达明,对他说道:“我警告你,不要再骚扰小妍,不然我给你好看!”

    王达明好似完全没有将强壮男人放在眼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朱清妍,此时却没了怨恨,语气平和道:“我现在才算看清,你这个贱女人!”

    “混蛋!”王达明的无视以及他辱骂的言语彻底激怒强壮男人,只听他一声怒吼便一脚将王达明踹倒在地,招呼手下道:“给我揍他。”

    强壮男人身后的三人得令,便立刻对王达明施展一番拳打脚踢,王达明只将儿子护在怀里,咬着牙不发一声喊叫。

    “哇呜、哇呜、哇呜……”最终还是小孩最先哭出来,尽管王达明拼命保护,但剧烈抖动还是将孩子惊哭。

    “强哥,算了,我想他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我了,咱们走吧。”也许是孩子的哭泣唤起女人一丝母性,朱清妍劝解着,并拉着强壮男人离开。

    “好,听你的。”强壮男人又招呼手下们停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王达明,对他道:“以后别让我在暮光城见到你,不然见一次揍你一次。”

    ……

    王达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流着血,鼻青脸肿,头上、肚子和背都都剧烈疼痛,这是他第一次挨揍,滋味并不好受,只不过都比不上他此刻内心所受的打击。

    天色渐暗,围观人群散去,这场闹剧只不过给他们艰难的生活平添一丝乐趣,小孩的哭声响彻在街头,听上去撕心裂肺,王达明再也没有耐性去哄他,连他自己也是伤痕累累。

    他像个行尸走肉般缓慢地前行在街道上,怀抱中的孩子哭声依旧,路过身边的人会多看他两眼,投来同情的目光,只有那些坐在街边屋檐下的流民眼神中黯淡无光。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倒在地上,怀抱中的儿子哭声又大了一分,他用力爬到街边的阶梯上休息,心如死水,体会到看不见希望的感觉,绝望,他感受到那些流民所感受的,终于知道他们在等待着什么,是死亡。

    对,只有死亡才能拯救这些痛苦中的人们,似乎也只有死亡能够带给他们“希望”,那是渴望远离这悲惨世界的心情。天空中只有浓淡不一的灰云,简直符合他此时内心的写照,耳边是儿子“哇哇”的哭声,还有一些其他杂乱的纷扰。

    一个念头犹如寂静夜空中的闪电划过王达明的脑海,他想要结束掉自己父子俩的生命,那样就不用再挨饿,不用再在这末日里煎熬,反正迟早都有这么一天到来。

    他用手抚摸着儿子泪湿的小脸,最后停在他的脖子上。带着一个父亲所有的关爱,微笑着轻声道:“小明,爸爸带你去一个完美的世界,在那里没有痛苦,你也永远不会再哭泣,爸爸会一直陪着你。”

    “这位先生?你怎么了?你的孩子哭的很厉害,是饿了吗?”一个女人轻声说道。

    王达明这才发现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人,从穿着打扮来看她一定是比较富有,头上戴着一个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做成的帽子看上去十分眼熟。女人很漂亮,王达明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看一眼便又低下头。

    却闻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别让孩子饿着,我听见他哭心里特别难受。”

    她说完便跑进旁边的楼道口,想必便住在这楼上。王达明看着儿子,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强忍着脸上的疼痛做出鬼脸来给儿子看,嘴里含糊不清道:“小明,你看爸爸这个样子像不像怪兽,嗷嗷嗷……”

    他将脸凑到儿子的胸前如往常一般,儿子亦用小手抱住他的脑袋,哭声中带着笑声,很快便停止了哭泣。王达明亲吻着儿子的额头,“小家伙,就跟爸爸最亲,以后不许再哭,爸爸不在没人会装怪兽哄你。”

    没多久,耳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刚才那个漂亮女人再次站到他身前,只是手上多了一些东西,她将一个冒着热气的塑料杯子递给王达明,有些喘息道:“给,这是热粥,我加了一点糖,你孩子应该会喜欢吃。这里有一些饼干,我看你也饿了吧!”

    “谢谢你!”

    王达明接过女人手中的杯子,试了试热度合适,便喂给儿子吃。

    经过简单的交谈,他了解到这个女人叫做肖婧,和丈夫居住在这暮光城,丈夫是个厉害的拾荒者和工匠,所以生活还算过得去。

    “肖小姐,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马上得去做,很快便会回来。”王达明问道。

    “这……可是我不会看孩子,万一他哭怎么办?”肖婧有些为难,只不过并没有拒绝。

    “这个好办,只要小明哭,你就给他做鬼脸,然后像这样。”王达明笑着说完,便做了个鬼脸将脑袋埋进儿子胸前,示范给她看。

    果不其然,小孩立马乐呵呵地笑个不停,这一幕让肖婧感到神奇,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你,要不要试试?”王达明见她如此神色便立即问道。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肖婧动作僵硬地抱着孩子,然后学着王达明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将头埋进他的胸前,孩子竟然没有丝毫认生,同样地笑起来。

    王达明看着这一幕欣然一笑,又说道:“他叫王黎明,你可以叫他小明,在这个永远看不到黎明的日子里,他就是黎明。”

    王达明向肖婧许诺很快会回来,便毅然离开,只是方向是向着城外,女人则抱着小明回到自己家中去等待他的到来。

    城外,从不落泪的王达明眼角流下泪水,回头看着暮光城,城墙比他来时竟然多了不少。灰黑中他人朝着南方而去,心却留在了暮光城。